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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文学征文大赛散文14:刘新焕专栏(陕西)】散文:柳笛声声

柳笛声声(散文)
刘新焕(陕西)
    
每当春风拂面,窗外枝头绿红相映,春天悠然走来时,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阵涟漪,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条蜿蜒爬行在黄土高坡上的小路,和遥远的炊烟袅袅飘动下的小村,还有村前那条静静的小河,以及河边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相拥相抱跟着和风挥手摇动的柳条,我的耳边时常会响起那悠悠扬扬如泣如诉的柳笛声音,还有那总在梦里出现的山花。
 我的老家在黄土高原上,一个叫河家湾的小山村。一出村来,向南一望,就会看见不远处有条小河。我们那里人把那条小河叫后河。印象中,冬天,小河静静,结冰如镜;春天,小河汩汩,新美如画;夏天,小河哗哗,绿染如黛;秋天,小河匆匆,欢腾如马。干旱季节,河床袒露,散满鹅蛋石。雨水季节,河岸加宽,长满青青草。有三棵柳树,长年立在河边上,使劲长着,树身个个高耸,树杆枝枝粗壮,每棵树在上面都分开三四个杈,撑起伞状的树冠,通通向天打开,在河面上罩出一朵朵浓荫。
记忆中,一踏进二月,跟着温馨的风儿一吹,那柳树就早早醒来,伸枝穿绿,长长的柳条上缀满细碎的叶芽,像秀女梳理的长发,像垂钓放着的长线,飘挂在蓝天白云下,不时摇动起婀娜的舞姿。远远望去,如碧云飘动,走近细瞧,似翠帘悬挂,让人沁心悦目。
 小时候,我最爱玩的地方就是小河边,这里不仅有清凌凌的水,湿润润的土,绿油油的草,还有那高高大大、青青翠翠的柳树。每年的春天,我常爱做的就是去小河边折柳条、做柳笛,呜呜哇哇吹柳笛。
脱掉脚上的黑布鞋,双手紧紧搂住皲裂的树皮,青蛙般往上一蹦一蹦,就爬上那魁梧的柳树上面。树上的小鸟,会被我惊起,从枝叶里钻出,鸣叫着拍打着翅膀,扑哧哧从我的头顶飞过。我钻进那嫩黄里,坐在树枝间,随手拽一枝光滑青绿的柳条儿,折断两头,只那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用劲扭扭转转,立即就会转出两手柳树苦涩的味道。随后用牙齿咬着柳枝较粗的一头中间的木条,轻轻地这么一抽,就会抽出白白净净、湿湿亮亮的柳杆,就会得到一支新新绿绿、中间空空的枊筒儿。只需将那柳筒压在粗壮的树杆上,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切成几段,小心刮掉切头处一点表皮,一只简单的柳笛就做成。放嘴里轻轻一吹,就会传出“呜呜呜”舒展的声音。有时高兴,在柳笛上面用刀再刻上几个圆眼,就会吹出笛子一样“呜哇呜哇”好听的声音。
 一到春天,村里的小伙伴都爱去小河边玩,但能爬上那三棵大柳树的没几个。只要我出现在小河边,小伙伴就会围过来,向我要柳笛。我也乐意上树,折下柳条,给每个人做一个柳笛。
 山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们村庄旁边,有一个小镇,镇上有一个学校,我们就在那儿上学。有一年春季刚开学,班上转来一个同学,就是山花,上身罩件碎花衣衫,下身穿条还没脱掉的棉裤,脑后梳着两条细细的毛辫儿,辫梢上用红头绳紧紧扎着。搭眼望去,面容黄黄,眼晴大大,脸庞瘦瘦,但人显得清秀而沉稳。放学后,与我一前一后,也都回到我们村。
 小伙伴告诉我,村上有她的亲戚。
 开始我俩过来过去,没说过一句话。
 一天下午放学后,我与小伙伴去小河边做柳笛玩,正一声一声吹得美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山花手里提着鋬笼,拿着铲铲,不知啥时也跟着来到河边。她很是腼腆,见我瞧她,脸一下子发红,赶紧转过身,走进河边麦田里,弯下腰,剜起野菜猪草来。当时我连想都没想,就追过去,把手上正吹的柳笛送给她。她迟迟不敢伸手,是我硬塞给她手中的。接过柳笛后,她站起身,翻看了看,放在嘴上吹,却没吹出声,我急忙拿过来,给她指点,教她怎么吹。小伙伴们也跑过来,围着她给示范。经大家努力,她再吹时,终于吹出声来,大伙儿听见乐了,她也笑了,笑得甜甜地。
回去时走到村上,正好碰见母亲过来。母亲一见山花,立马认了出来,拉着山花的手,一会儿摸摸山花的头发,一会儿扽扽山花的衣裳,问这问那,很是热情。“有空了常来家玩,想出去溜达了让你石头哥领你去。把这儿就当自个的家。”母亲这样说着,把头偏向我,朝我喊道:“没事领山花妹妹到周围看看,可别让人欺负她。”见我答应,山花脸上像春风拂过一样,有了暖意,但仍好像胆怯,嘴角微微咧开,露出的白牙咬着红唇,只是浅浅的笑了笑。这时村里传来叫山花的声音,我听出是村东头二婶在叫。山花听见后飞快地离去,那两只小毛辫儿在身后不停地上下蹦着跳着,显得很是快活。见山花跑远,母亲这才给我细说起山花来。原来山花是二婶家的外甥女。“这女娃真可怜,小小的年龄,她妈就得了一场大病走了。她爹在外地工作,长年不回家。如今这娃跟她爷爷过着,家里再没个人。你二婶没事,就把山花接过来,让在这里上学,一边照看这苦命的娃。”母亲这样说。我听了,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同情。
 随后再见山花时,就叫着一起去玩。山花也渐渐地变得不生份了,放了学或礼拜天,跟我们一起到田野挖荠荠菜,在村口一起玩跳方格。当然最喜欢的是去河边,打水漂、拣石头、抓蝌蚪、捕小鱼、扎草帽等。对我来说,时常最爱做的就是柳笛。常常一放学,当我背着草筐,牵着家里那只小羊出现在村口时,山花准会与往常一样,跟过来,一到河边就喊着给她做柳笛。
 “石头哥,石头哥,咱们还是做柳笛吧。”她冲着我可怜巴巴地说。原来,前面做的柳笛,放几天就会皮皱、干枯,再吹费劲不说,多许会吹不响,要吹只好重做。我只好依她。
 爬上高高的翠绿中,折枝扭杆,削皮钻眼,很快就做了两支柳笛,一起放在嘴里,摇晃着大脑袋,得意洋洋地去吹,嘀嘀嗒嗒的声音从嘴里立马传出,飘挂在湿润润的空中,跟着彩霞一起飞扬。我看见树下面的山花连同那只小羊,还有树角下那两只布鞋,一起仰着头,望着我,我就越发吹得使劲了。吹了好大一会儿柳笛,下面山花不停地喊,也没去理睬,直吹得气喘嘘嘘,喉咙发干,方停下来。爬下树来,才发现山花嘴撅着,眼泪汪汪,气得要哭的样子。我把一支柳笛塞到山花手里,山花才眉头展开,欣喜地放在嘴里,轻轻地一吹,呜呜哇哇的声音便跟着飘出。我也急忙拿出另一支柳笛吹起来。于是,春天的河岸上,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有两个声音在飞扬。那清脆的柳笛声,跟着悠悠的河水,踏着窄窄的田埂,追着金灿灿的晚霞,诉说着不尽地欢喜,美滋滋地飘向远方,直逗得四周的花草用羡慕的眼神张望,直逗得田里的老牛在远处跟着哞哞学奏。
 回家走到村口上,山花对我说:“石头哥,石头哥,等我长大了,我要搬到咱村上,与舅家婆一起过。我要让你年年给我做柳笛。”
 我笑着回答:“等你长大了,你爹会把你接到城里去住。要不,你爷会赶着毛驴,把你送到山外,给你找一个好婆家,咱这里女娃都是这样。”“才不会的,我哪儿都不去。”山花头摇得像拨浪鼓,极力争辩着,甜美的嘴唇飞快地在闪动,那双黑黝黝的眼晴露出坚定的神气。
就这样,山花走进我的快乐中,没事常来我家,我也时常寻山花,一块去上学,一道去回家,一同去小河边转,一起去田野玩。时不时的,她舅婆给她煮的鸡蛋,烙的油饼,上街卖的小吃,或父亲寄来的好吃的,她都会在上学的路上偷偷给我塞一点,让我尝尝。有次我的书包里,不知啥时放了两个糖果,不用问,准是山花悄悄放的。因为课间我曾偷偷去打开过山花的书包,在文具合里不仅看见了同样的糖果,还看见两只已经干枯的柳笛躺在里面。
 有一年春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坐在河边,一边嘴里吹着柳笛,一边玩做家家。小伙伴围成一圈,丢手帕,丢给谁,谁就当新郎。当时山花头上插着花瓣,脖子上挂着花环,扮做新娘,用一件花布衫把头盖住,坐在圈子中间。一开始,手帕就正好丢在我身后。我寻根树枝,在小伙伴的推拥下,挑起山花头上遮的衣衫,山花用手捂住脸,半天不敢抬头,只是害羞的嗤嗤直笑。小伙伴乐了,脸上挂着喜悦喊着:“娶媳妇了,进洞房了!”围着我俩推来掀去,不停取笑,玩得很是开心。
 谁知从那以后,山花再见我时不是低着头,就是躲着走。人也好像长大了许多,不再爱随意说话,也不太爱粘人了。
 我想是否谁欺负了她?
 一次放学回家,见她一人坐在路边一块塄坎上纳闷发呆,像有啥心事。我上前问,她心发慌,脸发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就跑了。
 后来,山花的爷爷殁了,山花被父亲接走,听说是去了新彊,过后再没有了消息。
 过了几年,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我那小山村。后在城里工作,娶妻生子。一晃十几年过去,每次回老家,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呆的时间很少。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回到熟悉的家乡。清早,在鸡鸣狗叫声醒来,睁眼看去,外面已是太阳高挂,细碎的阳光正从窗棂里钻进屋来,拉着一缕缕长长的波线,挂在炕头和脚底上。早饭后出门溜达,见村子变化很大,新盖的庄基向外扩大了许多,原来只有一条街,现在向两边紧挨着延伸,一下子并排摆了好几条街。明媚的阳光洒在家家红墙碧瓦上和新楼新窗上。村里路是水泥路,两边是砖砌的护栏。一棵棵花树,列队站在路边,举着红的绿的叶,绽着浅的嫩的芽,静静地望着我。不觉走出村口,来到旧时经常玩耍的小河边。河床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新桥,上面的车辆飞快地从桥上闪过。河里的水还是那么清澈,不急不慢的流着,随风荡漾着的细细波纹,一下一下亲吻着两岸。河床里蛙声一片,河岸边沁满潮湿的味儿,绿茸茸的青草,顺着河道一个劲向远处挤去。早先河边那三棵老柳树不见了,沿河栽起一行新柳树,柳色依然青青,枊条依然拂动,远看一朵紧跟一朵,如烟似云,在寂寞中沿河飘挂着。
 站在河边,抚摸着柳树,抬头仰望,看那柳枝在我的眼前挥动,不知怎么,我的心走向从前,跑向了当年,我又想起童年的山花,脑海里浮现出她那个梳着细毛辫儿,面黄瘦弱的模样。
 我望着天的尽头,若有所失,心里飘来一阵悲凉。不知在远方异乡,山花她过得可好?
走了几家亲戚,离开家的晚上,我与母亲说话时,提到了山花。
 听母亲说,那年,山花到她父亲那儿,她父亲已给她找了个后妈,生了个弟弟。山花去了后就再没有上学,而是在家哄娃做饭。因受不了后妈的打骂,没呆几年又跑回她舅婆这里。好不容易托人在县城里给找了个临时工,一天早晨上班时被车撞了,命是保住了,腿却残了。后嫁到了离这不远的杜家湾。
 “说起来山花这娃真是个苦命娃,遇下的那个男人不仅年龄大,懒得铁锨翻不动,而且经常爱喝酒,胡逛不顾家,一喝醉就打骂山花。常打得山花鼻青脸肿,跑到她舅家来躲。前几年那男人在外面因喝酒闹事把人伤,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好在山花能干,这些年家里办猪场,地里栽果园,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一儿一女两个娃也争气,一个考上大学,一个上了重点学校。噢,想起来,当初山花还几次来咱家,向我打听过你。你那年春节回家,给你带的那双黑布鞋,让送给你的,让我不要告诉你是她纳的。”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晚上没睡着。
 翌日,母亲送我,在小河上新桥路口等车时, 忽然,桥下远远有人喊:“大婆大婆,后天门上过会唱戏,你与我舅家婆一块来跟会看戏,到时我来接你俩。”
 母亲听见,转过身,手搭在额头上向桥下瞭了瞭,急忙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去。”
 我抬头望去,见下面河岸边停一辆三轮车,一位妇女在车上侧着身冲我们这边喊,喊完后车子就“嘟嘟”叫起来,随着一股青烟飘起,三轮车沿着新修的河岸欢快地向远处奔去。
 母亲见我也在张望,就随口说:“那就是山花!”
 我一听,心里很是惊讶,忙睁大眼再次寻去,只见那三轮车在河岸上渐行渐远,已消失在一片翠绿的尽头。
 告别母亲,告别家乡,回去的车走了很远,而我的心好像仍丢在小河边。我不时回头去望,眼前浮现的是山花的身影,耳畔里依然飘着的是那声声的柳笛。  
人简介】本名刘新焕,笔名:刘新。党员,大学本科,学士学位,正高级政工师。为陕西省总工会工运理论特约研究员、陕西省企业报新闻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与别人合著《此情谁知晓》。在全国、省、市各种征文中共有多篇论文和小说、散文、杂文及新闻稿件获奖。作品散见于《中华散文》《中国作家》《延河》《中国青年》《首都文学》《大河文学》《西北作家》《齐鲁文学》《中国乡村》《当代文学家》《西部文学家》《乡土作家》《三秦文学》《西北大秦文学》《陕西文谭》《秦岭文学》《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和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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