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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文学征文大赛051:彭玉华专栏】散文║坚守(黑龙江)


坚      守

黑龙江:彭玉华

     离开农村老家三十多年了,每当乘车去外地,看到变化巨大的村庄飞快地从车窗外闪过,那些白墙蓝顶的新房和那平坦如砥的乡村路,以及路两边的果树,花树,马莲草让我都倍感亲切。
     我想,我要是不离开那个小村子也会住进那样的新房子里,也会走在那平坦的村路上,过着那种悠闲恬静的田园生活吧。
     偏巧,我有幸参与了林甸县鸿博商厦四楼衣世界开业一周年和端午节搞活动,跟着宣传车下乡发宣传单。
     我高兴,我激动,虽然不是去我曾居住的故地,但毕竟可以亲眼看看新农村的变化和农村里人们实际生活状态。
     我们四个人一个宣传车。每到一个屯子,就下车按街道,像查户口一样挨家挨户把宣传单夹到人家大门上。
     这新时代的新农村跟我小时候住过的农村真是天壤之别。
     当我走在那平整的水泥街道,眼前那一幢幢外贴瓷砖的大砖房和外包深灰色铁皮房、宽敞的院落用钢网或铁板杖子围的规规矩矩、气派的推拉式或者两扇对开的大铁门,心里油然生起对新农村人们生活的大幅改善而羡慕之情。
     可在我极其羡慕的同时,逐渐地发现,走进大部分村屯就像进入无人之境。当我连续走过几撮长满陈年蒿草的空房子时,心底便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之情!
     是为这闲置的好房子惋惜?还是小时候看惯了农村那种人来人往、张大哥李大嫂的热情打招呼声以及敞开的门窗里那娘唤儿、儿喊娘的温馨场景?
    旧时光里的破房子烂屋子烟火气十足,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孩子打闹疯跑,鸡鸭鹅狗咯嘎乱叫,热火朝天。
    然而,如此美好的新式乡村环境,却冷清安静的没了一点昔日农村生活的浓郁气息。怎不让我这农村长大的孩子震惊和感慨!
    值得欣慰的是,大多空房子前的大园子没有撂荒,被街坊邻居种上的苞米,豆角、黄瓜和西红柿等蔬菜都长势旺盛。
     几天的走家串户里,一个小娃娃没见到,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更是很少谋面。种水稻的屯子里偶尔有年轻一点的人,开着拉稻苗的车,村子外面水田里有寥寥几个人劳作外,所能见到的全都是老年人。 
     他们有的在侍弄菜园子,有的坐在门口晒太阳,还有的拄着拐杖站在紧锁着的大铁门跟前,不知在看院外的风景还是心中有所期盼。
     面对农村的这种景象,作为一个普通的自由撰稿人不敢妄加评论也没有能力去揣测内中缘由。下面是四天里与遇到的几个人的对话,听听她们怎样说的吧。


人物一、戴礼帽的老大爷
  
     四合乡永和村,离街里最远的一个小屯子,据说再往北就是富裕县地界。一个瘦高个子,有些驼背,一身青衣,头戴白色礼帽的老大爷,是我走进屯子第一个碰见的人。
     直觉告诉我这老大爷肯定有八十岁了,看样子腿有毛病,走路简直就是一点一点往前挪。我俩相对走近时,我轻轻问道:大爷,您出去溜达呀?
     “出来走走。”老人家声音缓慢。
    “ 大爷,给您一张传单吧。” 能遇到一个人真是太不容易,不然,我是不会把远离六十里地搞活动的宣传单发给一个走路都困难的老人家。
     老人很给面子,一点没拒绝,还抬起混浊的眼睛盯着我问了句:“卖楼的吧?
    “不是,大爷。是鸿博四楼衣世界开业一周年和端午节同庆搞活动,买东西抽大奖。您拿回去给家里孩子们看看,谁有机会进城就上鸿博衣世界转转。”我怕大爷听不清,特意放大声音说。
    “进城?唉,早都进城了!家里就剩我们两个老棺材瓤子。”老人家很沮丧地说。
     大爷站在原地,像小孩子看画报一样,瞅瞅这面再看看那面。“抽啥奖也去不了,看看得了。”大爷自言自语着,又转身,一步一挪地拿着传单原路返回。
    “您儿女都不在身边?”我问。
    “唉,儿女一大帮,都没在跟前啊!打工的打工,看孙子的看孙子,地也不种都包出去了,往年过年还有回来的,今年这疫情闹的,过年都没回来,就大孙子在林甸县里做买卖,隔些日子还能开车回来看看我们俩,缺啥少啥捎回来点。屯子里也有卖店,流动卖东西的车也总来,卖啥的都有。
     大爷像见到多年老朋友一样絮叨着,在抬眼转头间,额头一深一浅的褶皱里写满了心酸和无奈。
     我翻弄了一下手里没发出去的一摞子传单,心里有些急。别管三七二十一了,见门就夹一张吧。
     我加快了脚步像走不稳路的醉汉,左扎一下右扎一下,不漏一家的往路两边院门上塞传单。大爷就在后边挪着小步招呼:他家没人,那家也没人。
     “没人没人吧,夹在这谁路过也能看看。”我解释道。

     当我我绕过一趟房又走到下一个路口时,看见先前那个大爷正跟三个年纪不算太大的老头坐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凳子上闲聊呢。他们见我过来就喊,给我们几张看看。
     我不敢怠慢,赶紧走过去给他们一人一张。见他们看的都那么认真,我悄悄打开手机,给他们来了个特写。
     一位大爷正好抬头看见,笑呵呵地说,咋还给照相?留个纪念吧大爷,要不是搞宣传,我这辈子可能都到不了这地方,也不会见到您们。


人物二、四个老大娘

    四合乡很大,据说一道街从西头到东头有二里地长,相对于别的村屯,空房子也少了些。
     午后的阳光很足,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累得人犯困,就在这时发现前边的房山头有四个老太太坐在那里晒太阳。
     她们看我过来,就老远热情打招呼:“你们这是宣传啥呀?”“喔,大娘,是鸿博衣世界搞活动,买东西抽奖,端午节当天够物69元还给两斤鸡蛋。
     我一边回答一边走上前把传单挨个送到四个老太太伸出的手上。我心说,这么大岁数看也白看,能认得字吗?
     别说,还真有一个老大娘一字一顿的念起了传单上的字。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说:“这屯子真大,一趟街(gāi)咋这么长,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好几个屯连接在一起的,走到那头还远着呢。来,坐这歇歇吧。”一个黑瘦短发老大娘一手接过传单,一手拍着身边的水泥地说。我也真是走不动了,就顺势坐在了老太太身边的水泥地上。
    屯子挺大,看不到几个人呢?我问。其中一个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唉,哪有啥人呐?上哪找人去?现在很少有人在家种地,地都包给种地大户了,种收全都机械化,也用不了几个人。” 另一个老太太接着话茬说:你看看这好好的房子都没人住,再空上几年也就空完了,谁有啥招吧!头些年有儿子的都实行盖四六米砖房,有的住了几年,有的一住没住就又实行去县上住楼了。到大城市做买卖的打工的、上县上陪读的,能干动活的、能看孩子的,都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岁数大的、栽栽愣愣啥用没有,只能吃闲饭的了……。
    她们只顾说话,忘记看手里的传单。我无力插嘴,而且“公务”在身,便起身告辞:“大娘,您们过端午节去街里,就上鸿博四楼衣世界看看,买点需要的东西,还能抽奖。
     说话间,我掏出手机对着她们说;“给您们拍个照吧,留个纪念。老人们没说啥,只是都配合的抬起了头。
     离开几位老大娘,眼前便又是一处大门紧锁的空房子。屋顶上的太阳能,在热烈的阳光下舒舒服服的沉睡着。西房山头,生了锈的防旱桶像风干变质的风干肠,一身焦糊色,干干巴巴的斜躺在破旧的车斗上。房前压水井上的井头,拖着长尾巴,俨然一个看门护院的小狗狗,静静蹲守在那里等待主人的归来…………


人物三、孤独的老大娘

     宣传车停在了一个房屋稀拉一片,院子宽敞的像园田地一样的屯子边上。
     我们四个人就拎着装传单的兜子下车,分头走向两条街道。刚进屯子头,就看见几颗枝叶繁茂的高大白杨树掩映的房子后脚门,站着一个中等个,衣着合体,花白头发利落的在脑后挽着抓髻的老大娘。
     通过发传单,发现现在的老人戒备心很强,有的很不愿意接触我们,也不愿意接我们送上前去的传单,但不排斥把传单夹在大门上,可能儿女们怕老人吃亏上当,经常在电话里叮嘱的缘故吧。
     老大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我走近她。怕她以为我是坏人,就隔着长满蒿草的壕沟,晃着手里被我卷得像赛跑用的接力棒一样的传单:“大娘,我是促销发传单的,您看看呗?
      大娘操着不很浓的关里口音问:“就是前边那个车喇叭里说的呀?” 
     “是,大娘。这马上要来到五月节了,您去街里溜达就上鸿博四楼衣世界看看,很多便宜东西。还能抽奖。”说话间,我已穿过壕沟把传单递给了大娘。
    “便宜也去不了,过了年还一趟没去呢。以前可愿意溜达街(gāi)了,缺啥少啥买回点。现在出门费劲,年轻点的都有私家车,把线车顶没了。”大娘这样说着,可还是接过了传单。
     “您家里没有车?”我来了个打破沙锅问到底。“没有,原先我们家六个孩子都在这,日子过得也挺好。这不是都出去打工了吗,就剩老二还在村上,岁数也不小了,开车还得考驾驶证,他也考不了,还买啥车了。
     老大娘的话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赶紧转移话题说:“我没来过这地方,大娘,这屯子叫啥名字啊?” “这是东方红一号,五六年建村就叫了这个名。”(我无法考证)。听大娘这话儿,就知道这大娘在这里住的年头不短了。
     这时过来一个卖秧苗的车,茄苗、柿子苗、大辣椒、小辣椒、芹菜苗……,车上的喇叭里叽拉哇啦喊了一大串。
     大娘说:“你看,卖东西车一天来好几趟,卖啥的都有,去不去街里也啥都能买到了。”
     离开那个屯子时,我禁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那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心头未免又涌上一种莫名的凄楚。


人物四、守着十一间大砖房的老两口

     想不起来是哪个屯子了,午饭过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从屯西头一连走过路两边几家蒿草连天的空房子大院子,心里属实有些发毛。寂静的屯子里,只有宣传车的喇叭声在看不见的地方一遍一遍复述着广告词。
      当我想快步逃离那一片“旷野”时,发现前边一家后园子里,有两个头戴遮阳帽的老人正猫腰在那里侍弄菜园子,我惶恐的心才放松下来。
     可能是刚刚心情过于紧张的原因,所以也不敢冒然上前惊扰她们。
     我特意加重了脚步,然后在路边对着他们打起了招呼:铲园子呢大娘,这小秧棵长的挺好啊!
    “嗯哪,还行。”两位老人都抬起了头,显然她(他)们觉得戴口罩的我眼生。
    “我是发传单的,您们没听见喇叭响吗,那就是我们的宣传车。”我把几天里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大爷直起腰,两手拄着锄头扭过头来:“宣传啥也不买,家里啥也不缺。” “喔,大爷,给您一张看看吧,万一有您需要的呢?”不管大爷要不要我直接把一张传单夹在大铁门上。
    “大爷,这一溜房子都是您家的?”
    “是,都是我家的。
    “多宽敞,真好!” 我由衷地羡慕。
    “好当啥,没人住!头些年盖的,有两个儿子的,一个闺女的,我们老两口的,一共十一间。人家都不住了,都住楼去了,就剩我们老在这看房子了。”大爷声音软塌塌的,显得有气无力。
    “自个盖的自个住吧这回。”大娘自言自语的地补充了一句,两眼凝视着眼前的大砖房,仿佛在数着,哪间闺女住过,哪间是哪个儿子住过的。
     能盖起这么一溜大砖房,可见他家当时的日子有多红火,实力有多不一般。而此时,面对这用汗水和心血筑起的大好安居之所,成了空屋闲室,两位老人的内心该有多么酸楚而又无可奈何啊!
     更让人深思的是,不远处一所空屋后墙上,一行退了色,而又清晰可见的大字: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


人物五、一个愿与这片黑土地相守到老的年轻人

     “我们这里是向阳红,离县里六十多里地。
     在一个屯子头的交叉路口,一个三十多岁、身后跟着一条小黄狗的年轻媳妇告诉我们。
    她让我眼前一亮,这是几天里见过的极少数的年轻人之一。
    难得遇见一个年轻人,想跟她多聊几句,我就一路跟着她,一边发传单一边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和她搭讪着。
    “你家就在这屯子住?” “对啊,我家就在前边住,去年新盖的三间砖房。” 
    “你还在家种地?“ 我有些好奇的问。“种啊,我家还包了别人地呢。” “现在年轻人都去街里住楼、打工了,你咋没出去呢?
    “我不愿意住楼,也不愿意出去打工。”
     路旁悠闲自得的鸡鸭鹅,在我们脚步声说话声中,惊慌失措的逃离进了蒿草科里。
     年轻媳妇说话爽快,走路生风,衣着有城里人的时尚而少了城里人那种矜持。
     她对着远处田野扬了扬手说:“你看我们农村多敞亮,空气也好,种地收地都用机器,也不累人。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吃的都是绿色食品,还不用花钱买。日子过得可轻松了。自己家有车,啥时想去街里啥时去,也不费劲。孩子住宿,放假开车接,周一早上送去也不耽误上课。…………”
     城外的山野清风,令人心旷神怡。几朵白云随风飘向遥远的天边。横一条竖一趟的防护林像身着绿军装的一队队卫士,守护着村庄良田。
     最后一天宣传结束了,返回的路上,在“骑上我的小骆驼,带你去看日不落……” 的音乐声里,几天的所见所闻又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
     有老人们守候这片故土,还有年轻耕种者的不离不弃,漂泊在外的人们才有家可回,有乡可归。
    漂泊的人们啊,如果哪天你漂倦了漂累了,只要一个转身,故土家园就在你的背后。
    有道是,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企盼儿女归来,看看衰老爹妈……
    最后,用一首小诗做本文的结尾吧。
    当年远赴天涯,打工独创天下,而今已是花甲,相携固守老家。门前种豆,屋后种瓜。一条柴狗,一群鸡鸭。朝迎曙光满天,晚沐夕阳红霞。观银白冬雪,赏绿畦夏花。一代代相守的黑土地,是我们永远的家!

【作者简介】彭玉华,家庭主妇,爱好读书。黑龙江省大庆市林甸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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