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都要气糊涂了，家住村西边噔噔往村东头走。
刘婶家住在城市郊区，原先离城很远，近几年变成郊区了，就连公共汽车也通到这里了。刘婶在道边有一块菜地，种些茄子、豆角、香葱、小白菜、西红柿。一到夏天，菜园花红柳绿、蝶舞蜂飞。刘婶都是用的农家肥，所以，菜的味道醇，拿到市场卖，一会就没了，都卖出回头客了。
自从公交汽车在她家菜地设立站点后，就有一伙伙城里老太太来到这里。穿红着绿，描着狗屎样眉毛，抹红嘴唇，又是跳又是唱。
刘婶站在菜地看着，心里说，还是家城里人会生活，不像自己一年到头守在菜地里，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哪。
可是最近几天，刘婶发现自己家菜地里的菜总是见少。她今天准备摘西红柿，到了地里，发现西红柿全是小孩子拳头大小愣头青，红的一个也没有了。一看茄子大的也没有了 ，就剩手指粗细茄子崽。她知道，菜被人偷了。她的菜还没被谁偷过。
正气得昏头昏脑往家走，看到了家住东头二老蒯媳妇，才发现走错方向了。
二老蒯媳妇见刘婶气哼哼样子，问，婶子，咋啦？
我家菜被人偷了！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刘婶火爆脾气，在方圆几里都有号，偷她的菜就像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家青苞米 也被偷了，我家二老蒯看到了，是那些城里来玩的老太太偷的。
那咋不抓住她们，给送公安局去。刘婶更生气了。
二老蒯那窝囊样，响屁都放不出来。只是喊一喊，像哄家雀哄走了。
婶子，咱得看着点，要不地理这点东西还不够她们尝鲜的。
你说城里老太太又有钱又有退休金，怎么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你叔那脑血栓，走道直打晃，指不上他了。咱两轮着看守。
就这样，她两像农村看青似的，守在菜园里。
这一天，一群老太太从公交车下来，先是在道边柳树下，又唱又跳，还有个老头子，拉着二胡。累了，就铺块塑料布，放上面包、香肠、干豆腐、矿泉水。一个胖老太太对在菜地里看她们的刘婶说，姐，给点小葱卷干豆腐呗。
刘婶给她们拔了一把小葱。她们用矿泉水洗小葱。
刘婶生气地说，要点小葱给，偷，逮住挠死他。
大姐，这么大岁数了，生气干啥？你多大岁数，还在地里干活，胖老太太问。胖老太太细皮嫩肉，脸上皱纹都没有。
大妹子，俺快五十了，刘婶笑笑，露出掉了门牙的嘴。黑瘦脸上，菊花似的皱纹。
哎呀妈呀，比我们小十多岁。胖老太太笑得上不来气，喘了半天气才说，我儿子都快到五十了，说完又笑起来。
俺农村人风吹日晒，不禁老。刘婶嘟嘟囔囔地说。
胖老太太说，我在这地方下过乡，当时我的房东叫……叫什么啦？对他们家有个小儿子叫二老蒯。
徐老歪家，他老儿子叫二老蒯。
对，徐宝库，外号徐老歪，是车老板子，成天歪着脑袋甩鞭子。
城里老太太要走了，胖老太太塞给刘婶一百元钱，收下吧，算是上次买你的菜了。
上车
刘婶正在往塑料袋装她们吃剩下的面包、香肠，连忙答应，行。
以后，隔几天老胖太太就领一群人来，大包小裹吃的，几乎吃不多少，剩下都给刘婶了。一个老头说，都是胖老太太买的。
一晃上秋了，菜地光秃秃的。秋天阳光明晃晃的，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二老蒯媳妇来到菜地，对刘婶说，你说那个老知青咋不来买鸡蛋?我家二老蒯教我有一个办法能挣到钱。
咋挣法？刘婶问。
把你家菜地四周围上，把我家和你家养的鸡鸭鹅放里头，编些鸡窝，咱们就开始卖笨鸡蛋。
秋天鸡也不怎么下蛋？刘婶说。
我家二老蒯说，上城里买灰白色的、个头小的，外形像笨鸡蛋的鸡蛋回来卖。
那不骗人吗？能行吗？
咱们家菜、苞米都被她们偷了，怎么不行？你家叔那病像个漏钱的斗，你不挣点钱行吗？再说，我爸说了，他当队长时 ，就叫知青骗过。
说干就干，二老蒯媳妇负责去城里买鸡蛋，刘婶守菜园子，摆摊卖鸡蛋。
胖老太太领一帮人，玩够了，就进菜园子里买鸡蛋。
这笨鸡蛋一元一个，比普通鸡蛋贵一半。一个瘦老太太说。
笨鸡蛋营养丰富，值。胖老太太说。她买地最多，一回就买一百个。
你能吃了这么多吗？刘婶有些不好意思问。
我儿子开个饭店，给他。
城里老太太不好糊弄，时间一长，她们说，鸡蛋黄不是深黄色，不纯。那个胖老太太每次都买。
一天，刘婶和二老蒯媳妇唠着嗑。一天比一天凉了，买鸡蛋人少了，只有那个胖老太太隔三差五来买鸡蛋。
这时，噗嗤一声，公交车停下，胖老太太下车，今天领个四十多岁男人。到了菜园对刘婶说，这是他儿子，在城里开饭店，以后就是他来买鸡蛋。为什么买你们鸡蛋呢？因为我当知青时欠着这里。当时有个队长叫王福才……
二老蒯媳妇说，那是我爹。
啊？像，像你爹。回去跟你爹说，我梁艳当初对不住你爹。
这是怎么回事？刘婶问。
胖老太太儿子说，我妈和我说过多少回了，她都后悔死了。当时我妈着急回城，想给队长送点东西。那时穷啊，什么也没有，正好我舅刚买台烟产的挂钟，就借来了，给队长送去了。等抽调回城那天，我妈就去队长家，把挂钟拿回来了…….
胖老太太接着说，这个事呀压了我半辈子，人呀，可不能做亏心事，心理受不了。胖老太太眼里竟然有了泪花，又对二老蒯媳妇说：你爹好吗？
我爹去年没的，他以前跟我说过这个事。
胖老太太遗憾地叹口气，说，我们这帮老姐们闲的，坐公交也不花钱，就来玩了。她们到这里看你家菜种地好，就忍不住伸手摘了些。后来我就多买些吃的东西，明着给你们怕不要，就故意像是剩下的，留给你们，算是补偿。买鸡蛋也知道不是笨的，但为了对年轻时做的错事补偿吧，就来买鸡蛋。以后你们卖鸡蛋就卖给我儿子饭店，我和儿子说了，买你们鸡蛋价格要高些。
刘婶和二老蒯媳妇脸羞得像身旁红脸大公鸡……
【作家简介】付平，浩然文学签约作家，喜欢文学，在报纸副刊，文学刊物以及网络平台发表一些小小说和散文。
【作品推介】小小说以对话的方式讲述了一段令人深思的问题，不欠人情，不做亏心事，这是中华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作品充满正能量，引人入胜，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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