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进电梯，我看着轿厢上映出的我自己的胡子邋遢的样子。对我妈说，看我的胡子一天不刮，就这个样子。
我妈说你跟你舅舅一样。越刮越恶。
恶，在我们老家里是凶的意思。
比如你看这草长的真恶。
和我妈对话，常常会让我思考词语的含义，比如在普通话里和在粤语里或者其他方言里，它们之间的不同。
陪我妈看电视剧《父母爱情》最后一集，里面有句台词，字幕是：
我不和你争竞什么。
我心想，这可是典型的山东话啊！
我一直不知道争竞的竞字怎么写，没想到就是把竞争颠倒一下顺序。
有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有一种文化自卑，自我矮化。特别是在构建了这个世界现有体系的西方强势文化面前。
有很多时候，我们更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
02
话说八戒上次千里迢迢给我背来一箱王哥庄大馒头。
前天，吃饭。
我妈：上回来的那个熊胖子，送什么不行，送一箱子馍馍。还这么大，这么多。还棒子面的。
我：人家不是看你北方人，喜欢吃嘛！你这个农村老嫲嫲，怎么没有一点好心眼啊？
我妈：
现在哪有送馍馍的了。农村都不兴送馍馍了。
坐飞机送馍馍，真没听说过。
你不是说他很有钱，是崂山首富吗？还娶了好几个媳妇。
这么小气！
我：……
03
前几天我们家洗衣机突然坏了，不上水。
我赶紧打报修电话。因为一个月前刚刚找师傅修过，那次是因为不脱水。师傅说三个月保修期。
打完电话，我突然多个心眼，该不是我妈胡乱操作，把进水管的龙头给关了吧？
赶紧一试，果然。
赶紧给师傅打电话，抱歉，请他不用来了。
然后我问我妈：你有没有动洗衣机？
她钢嘴铁牙，斩钉截铁：
没有。我没动。我哪里动唻！
刚才，她找我：我的衣服，我得洗洗，好回去。我打不开洗衣机。
我过去，看她一堆厚衣服，绝对在这里穿不着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装包里背过来的。
我问她：你刚才是不是自己动洗衣机了？
我妈：我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动。
我：你上次是不是拧这个水龙头了？
我妈：我就拧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进水。
我：这下你自己承认了吧？上次是你关掉的水龙头，对不对？。还能骗得了我！
我妈：我就拧了一下。
我：你弄了一下，就把水龙头给关上了。
对付狡猾的老太太，得用智慧。
就像那句话，雪掩不住雪埋藏的东西。雪一化，一切都暴露出来。
04
哒哒对我妈的态度是：
敬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
实在躲不开，逆来顺受。
我一直无法理解的是，我妈对家里的小辈，从来不会赞美表扬，一定是挑剔，数落，批评，即便是赞美，也一定是正话反说，小孩子听不懂，就觉得奶奶外婆不喜欢自己。
我估计在小辈眼里，她就是个狼外婆。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她对哒哒也是这样，各种挑剔，各种数落。
来的第一天，对哒哒说的话是：这条狗能卖好几百块钱。
哒哒翻个白眼，安静地走开了。
她非得要给哒哒梳毛。哒哒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它很善于观察人的情绪。知道这个恶婆婆惹不得。
05
我因为在张家口坝上草原的张北县做过一年扶贫项目，吃过所谓的特色食品莜面鱼鱼之类，对所谓的西北菜，一向没好感。
所以从没进过西贝莜面村。
昨天带我妈逛商场，逛到12点，心想吃什么啊，然后就逛到了西贝莜面村。
一个莜面鱼鱼，一个牛肉，本来应该是120几，领班大姐看我孝顺，帮我用劵，实收83。还另外送了一个什么莜面蛋糕。
吃完出来，我说带你去理发吧。就到了负一层沃尔玛门前的理发店，就那种快速理发。
理完出来，问我多少钱。我伸出两个手指头。
20？这么贵！我说我回老家去理，3块钱！你非得让我在这里剪！
我说我回家给你理，我有推子和剪子。不要钱。
你倒找我钱，我也不让你理。
好吧，你赢了。
回到家，洗完头，穿上我昨天在沃尔玛给她买的骨瓷T恤，很精神。30块钱。
我端详着她这张照片，突然觉得，她和我弟弟长得真像啊！
于是我问她：你觉得我们几个，谁长得最像你？
都像。
这心眼儿！
06
逛沃尔玛，随手买了两袋瓜子。
回到家，她就坐那儿磕。
第二天一早，她捂着腮帮子，带着哭腔：
我怎么又口腔溃疡，里面有个大肿包。
我：你活该，让你不要吃瓜子，你吃那么多，不长记性！你就是不听话。不喝水，不吃水果。这是上火，广东这个地方，大热天，你吃瓜子，这么燥热的东西，你不上火谁上火！
我被她气得上火！
我找出甲硝唑、维C，还有她上次牙龈肿痛的药，吃了，先安抚一下情绪。
然后又去药房，买了维B，买了连翘败毒膏，侍候她服下。
下午，好了。
到了晚上，我让她继续吃药。
不吃。
问为什么不吃，说好了。
我：哪有好这么快的！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是不听大人的话，……
她：谁是大人？你是大人？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我：……以前你是大人，现在我是大人！
语气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不容怀疑。
07
“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自娱自乐。讨别人欢心只是小聪明，每天都能讨到自己的欢喜才算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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