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阿姨从未想过，一口猪肉会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深夜，她被一阵强烈的腹痛惊醒。紧接着，恶心、心慌、全身出现剧烈瘙痒，大片的荨麻疹随着抓挠很快蔓延至全身。吴阿姨想去上个卫生间，起身的瞬间却突然晕厥摔倒、同时发生呕吐，家人紧急将她送往急诊 [1]。
这是一种独特的疾病表现。北京协和医院已确诊了十余例这类患者 [2]。而美国每年新增此类的疑似病例数量约为 15,000 例 [3]。
近期，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公告称，这种病例的报告数量仍在持续增加，估计有 45 万人可能受到影响[4]。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一只小虫子讲起。
被小虫咬一口，这辈子不能再吃猪肉
2000 年左右，来自美国的多位医生都碰到了同样的难题：多位患者因为严重瘙痒无法入睡前来就诊。他们全身红疹，同时伴有严重的胃肠不适。但所有的常规检查显示均无异常，给予一般抗过敏治疗后，患者的情况依旧反复。
通过调查，医生们发现，这些患者的发病特征似乎存在着一个共同点：均在进食后出现，尤其是在吃了肉类食物之后。
随后，医生为这群特殊患者们做了一次肉类提取物皮内测试。结果显示，牛肉、猪肉、羊肉这些肉类会造成明显的皮肤风团，而鸡肉并没有反应。
通过后续的研究发现，这些患者体内的 α-1,3-半乳糖 IgE 抗体明显升高，被称为 α-Gal 综合征（Alpha-gal syndrome，AGS）。而在红肉中，恰恰含有 α-1,3-半乳糖（α-gal）。
α-Gal 的分子结构（图源：wikipedia）
α-Gal 是一种特殊的半乳糖，在多数哺乳动物肉中都有存在，乳制品中也有少许。但通常来讲，通过吃肉接触到 α-Gal 并不会发生过敏。且患者此前已经正常吃肉多年，为什么会突然过敏？
2007 年，来自澳大利亚的免疫学专家 Sheryl van Nunen 首次发文揭示了其中的联系：这种特殊的红肉过敏症可能来自于蜱虫叮咬 [6]。
而在后续的研究中，也终于确定了致病的真凶——孤星蜱。这是一种主要分布在北美洲的蜱虫。
左边这只小小的就是孤星蜱 图源：billericayarttrail.org
当孤星蜱叮咬过其他哺乳动物，唾液里就有 α-Gal 存留。再叮咬人类时，α-Gal 会进入了人体血液，被人体免疫系统识别成外来敌人，启动一系列的防护机制，进而产生了特异性抗体。过敏也就随之产生。
每年新增 15,000 例，45 万人可能受到影响
2011 年，北京协和医院确诊我国首例对红肉出现迟发性过敏反应的病例，该病例同样起自于蜱虫叮咬 [1]。此后十年内，北京协和医院先后确诊十余例类似病例。
研究显示， 2017 年至 2022 年期间，美国 AGS 阳性检测结果逐年增加，共记录了超过 90,000 例的疑似病例。其中，每年新增疑似病例数量接近 15,000 例 [3]。然而，很多人还对此缺乏了解。
一项针对 1,500 名医护人员的调查显示，42% 的医护人员没有听说过 AGS；35% 的医护人员对 AGS 有一定了解，但对于自己诊断或管理 AGS 患者的能力「不太有信心」[7]。
此外，部分患者可能仅表现为轻度的胃肠道不适，缺乏特异性的疾病表现也对医生的诊断带来一些困难。而AGS 的诊断主要依赖病史采集和抗体检测，这表明，一些自身患有 AGS 的患者可能从未接受过检测。
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估计，自 2010 年以来，有可能有 450,000 人可能受到 AGS 的影响。7 月 27 日，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发布提醒：「AGS 是一个重要的新出现的公共卫生问题。」
为了提高医生们对 AGS 发病的认识，美国胃肠病学协会也在指南中更新制定了 AGS 的临床实践：进食红肉后约 2 至 6 小时出现腹痛、腹泻、恶心或呕吐，可考虑诊断为 AGS[8]。
目前，AGS 仍无法治愈，患者只能通过避免食用红肉产品和哺乳动物制品来避免出现严重的过敏症状，或是使用敲除 α-Gal 基因的猪肉（被命名为 GalSafe 猪）。
而想要今后还能随心所欲地食用红肉，最好的方式还是做好预防。
附：如何预防蜱虫
去户外亲近自然是好事，但务必记得：
➊ 去户外前，喷上含有除虫菊酯的驱蚊水。
➋ 减少在较高的草丛及灌木间的走动。穿长裤，必要时可用高帮袜子束住裤脚。
➌ 从户外回来后，更换衣服并检查身体和衣物是否有藏匿的蜱虫，重点检查部位有：腋下，耳周，脐部，膝后侧，大腿内侧，腰部，脚踝，头发（不管脱不脱发）。
➍ 如携带宠物出门，宠物又喜欢跑进草丛之类的地方，要检查宠物是否被叮咬。
虽然中国的大部分蜱虫并不能让人猪肉过敏，但是作为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人畜共患病的传播媒介，蜱能够携带 20 多种不同的传染病，有些甚至威胁生命安全，因此注意预防很重要。
致谢：本文经淄博市中心医院感染性疾病科副主任医师 邢延清 专业审核
策划：ame | 监制：carollero
题图来源：参考资料 1
参考文献：
[1]Wen L, Zhou J, Yin J, et a1．Delayed Anaphylaxis to Red Meat Associated With Specific IgE Antibodies to Galactose[J]. Allergy Asthma Immunol Res,2015,7:92-94
[2]https://mp.weixin.qq.com/s/z-hMXHq031YpMtNNIVBZ1g
[3]https://www.cdc.gov/mmwr/volumes/72/wr/mm7230a2.htm?s_cid=mm7230a2_w
[4]https://www.cdc.gov/media/releases/2023/p0727-emerging-tick-bites.html
[5]Commins SP, Satinover SM, Hosen J, Mozena J, Borish L, Lewis BD, Woodfolk JA, Platts-Mills TA. Delayed anaphylaxis, angioedema, or urticaria after consumption of red meat in patients with IgE antibodies specific for galactose-alpha-1,3-galactose. J Allergy Clin Immunol. 2009 Feb;123(2):426-33.
[6]Nunen, S.V., O’Connor, K.S., Fernando, S.L., Clarke, L.R., & Boyle, R. (2007).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IXODES HOLOCYCLUS TICK BITE REACTIONS AND RED MEAT ALLERGY. Internal Medicine Journal, 37.
[7]https://www.cdc.gov/mmwr/volumes/72/wr/mm7230a1.htm?s_cid=mm7230a1_w#T1_down
[8]McGill SK, Hashash JG, Platts-Mills TA. AGA Clinical Practice Update on Alpha-Gal Syndrome for the GI Clinician: Commentary. Clin Gastroenterol Hepatol. 2023;21(4):891-896. doi:10.1016/j.cgh.2022.12.0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