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去世近三十年了，我很少提起她，以致我的不少朋友都不知道我还曾有一个姐姐，一个令人尊敬的姐姐。
姐姐去世时，她的孩子〞彬儿〞才几岁，如今，〞彬儿〞已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汉，有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记得姐姐去世后，姐夫第一次到我们家来的时候的情形。我接受不了姐姐〞走了〞的残酷无情的现实，我不敢回家，看见没了姐姐带着孩子来的姐夫，跑到外面，像个孤魂野鬼一般，一直不肯回家，那情形真像是发了疯。而当姐夫离开我家回去后，我就不时坐在门口的田边，望着姐姐来的方向。我知道，再也等不来姐姐了。后来，我就一直把对姐姐的思念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一个人独自回想，承受痛苦。
姐姐去世的时候，弟弟最小，大概才10岁，还不大懂事。在我们四姊妹中，应该说，我和姐姐心思、脾气性情相近，是一类人；而妹妹和弟弟则较为接近，她俩又是一类人，当然，妹妹也是勤快人，她家的日子弟弟没法比，妹只有一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她家有两套房子。
姐姐是爸妈喜爱的孩子，也确实值得爸妈喜爱。姐姐在四姊妹中是老大，自然是〞爹爹挑担千斤重，铁梅要担八百斤〞，要为父母分担肩上的重担。那时，祖母还没去世，一直卧病在床，农村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一直在读书，为家出不了力，而妹妹和弟弟尚小，因此，十多岁的姐姐，就成了个〞小大人〞，跟着父母没日没夜地干。我家要的是烂田烂土，父亲是生产队副队长，是个种田好手，他知道，烂田烂土其实不烂，在于怎么个侍弄法。因为烂田烂土没人要，生产队在分的时候，不得已将面积减了些，变得比较〞松〞，因此，后来，有人见我们家田土里长出好庄稼，年年收成好，就眼红了，就说我家田土面积松，不公平，干了强事。田里姐姐下不去，可土里她却没少干。妈要忙家里的活，要做饭，因此，姐姐就成了父亲的得力干将，没了姐姐，父亲可真成〞光杆司令〞了。这样干的结果，清理出木桥沟水库左干渠边上修渠道造成的烂土里大大小小的石块，竟然在土边上砌成了一道近一米高，十多米长的石墙，随后，在第二年的春天，这块土和我家其它的土一样，长出了青青的麦苗，好像在对人微笑，也在感激父亲和姐姐。不仅在家做农活，像父亲一样，是一把好手，而且，姐姐还独自一个人去赶场，父亲很信任她，每次交办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去卖东西，账算得一清二楚。
姐姐出嫁了。姐夫家穷，她不怕。但姐夫以前在家里不像姐那样吃的苦多，受的磨炼多，因此，兴家的愿望就不如姐强烈而急迫，姐夫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因此，两个不同调的人必然会产生摩擦，以至吵架。这样的生活，慢慢地姐就磨出病来，家里穷，拿不出钱来医治，一天天地，姐就枯痩如柴，最后撒手而去，再也不焦，再也不愁，再也不吵了！
姐姐是个勤快人，急性子，我在想，要是姐姐还活着，看到弟弟今天这个样子，不知她会不会像看到当初的姐夫那样，为烂泥扶不上墙而生气？不知她会气成什么样子？
兄弟家比较贫穷，因为有三个孩子。或许，兄弟再怎么努力，也仍然是贫穷。但是，这努力跟没努力，跟努力不够也不是没一点区别的。
兄弟没做庄稼。这我也认了。因为做庄稼不划算，还不如去买粮来吃。就是以前做庄稼，他也不干。手脚慢，干不好活，更不去干。谷子黄了，他不着急，最后还是弟媳和大侄女母女俩下田抢收的。
兄弟没做庄稼，在跑两轮载人。一些人也不做田土去跑两轮，但人家是真做生意真的跑。而兄弟倒好，弟媳出去打工了，没人管他了，就是管也管不了。孩子多在外读书，也不用操太多心，发愁了，因为孩子的生活费有着落，反正不用他去挣，不从他兜里掏，从他兜里掏也掏不出钱来。于是，他便悠哉游哉，成天在茶馆里打牌，不用做饭有吃的，也不用去跑两轮晒太阳流汗水下雨天淋雨。
兄弟的生活情趣，我总是理解不了，也许是我眼光的问题，没有情趣，没有品位，不懂时尚，不赶潮流。好几年前，他一边骑车，一边欣赏车上的音乐，把音量开得老高，结果被撞了，住院了，别人帮他要到了10多万元的赔偿。兄弟的穿着打扮，古板的我，只能说是〞怪异〞、〞男女不分〞，穿女性化的衣服，戴耳环、手镯、项链，等等，反正，看起来怪怪的。
兄弟因为穿耳环，耳朵化脓，因此，前两天去医院做手术。弟媳和两个孩子不在家。听弟媳说，兄弟又向她要钱，说没钱做手术。〞手术要花几千元钱，但报销之后，自己只出几百元。〞我问兄弟，他证实了手术费是3000多，报销后，自己只出几百元。而这几百元，兄弟竟然还伸手向弟媳要。
几天前，也就是手术前，兄弟有所感，在群里发出如此的感叹：〞为什么心好还要生病？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这也真是让人醉了！你出车祸，人家帮你要到了10来万的赔偿款；你孩子读书，有人为她提供生活费；你家庭困难，政府在实实在在拉你一把！别人这样帮你，而你却还在那里抱怨，这会给人什么印象？又会对孩子有一个什么样的影响？
姐姐已去世多年，我是不想在人前又提起她，又触到心底的伤痛，但弟弟这样，又让我忍不住想起姐姐，提起姐姐，不知能不能唤起我们的责任感，上进心？对姐姐，弟弟那时即使很小，也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而勤劳上进的姐姐，怎么一点都打动不了弟弟的心弦呢？要是姐姐活到今天，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在生气之余，她会拿出什么法子来拯救弟弟，激励弟弟？
王良炬 2019年8月25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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