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巾
《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和王熙凤,日常经常开个玩笑,送个礼物帮个忙什么的,但要据此以为两人的关系好,那就大谬不然了。
(一)姑与嫂的客气
林黛玉和王熙凤,从身份上说,是宾与主,姑与嫂的关系。
《红楼梦》中的贾家受满族习俗影响,给予未嫁女儿的待遇地位本就高,而黛玉作为贾母唯一的外孙女,更是倍得贾母疼爱。
作为表嫂的王熙凤,对这样一位娇客,正常行径就是捧着哄着忍着。所以我们能看到林黛玉回头叫丫头,被凤姐儿拦住说“有我服侍你”这样的场面。但凤姐对黛玉的关心,更多是一种职业化的,甚至带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在内。这样的关心是锦上添花式的,对处于贾母保护下的黛玉而言,有了不多没了不少。
妥就妥在黛玉同样是一个玲珑剔透、谙熟游戏规则的女子,对凤姐表现的热情,她给予了恰当的响应,接纳凤姐的打趣并回应适度的傲娇,在贾家人面前成全凤姐关爱小叔子小姑子的形象。
这是大家庭里微妙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人际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行为规则,和人品性格爱好等统统无关。
(二)黛玉眼里的凤姐
去掉亲戚成分的加持,黛玉和王熙凤恐怕鸡犬之声相闻也老死不相往来。可能黛玉在墙这边收拾落花,凤姐在那边收拾奴仆;黛玉这边在烹茶煮雪,凤姐那里在爆炒小龙虾。
芦雪庵姊妹联诗,凤姐是有那么一瞬间对文化的钦慕,但你让她在金钱和诗歌间作个选择,毫无疑问凤姐会选择前者。
在权力、金钱、地位方面,凤姐是有着血腥欲望的饕餮之徒,行动从来都是围着贾家的权力中心转,凤姐的这种特质,林黛玉内心很清楚。所以在宝玉挨打卧床时,黛玉不见凤姐来探望会觉得诧异:
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只不见凤姐儿来,心里自己盘算道:“如何他不来瞧宝玉?便是有事缠住了,他必定也是要来打个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儿才是。今儿这早晚不来,必有原故。”
这虽是个小细节,却是黛玉对王熙凤的清醒认识。
以上说的,仅仅是二人在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上的差异。
更大的分歧在于黛玉天性的悲悯和凤姐骨子里的惟我。
(三)交好,远远谈不上
《红楼梦》的第六十四章至六十九章专门写了尤二姐事件。
贾琏贪恋尤二姐温柔美貌,偷娶了二姐做二房,在贾府外面住。
换了别的正室,不乐意丈夫纳妾,抵死不让对方进门就是,凤姐儿却是一定要置对手于死地的,她欢欢喜喜接了二姐进府,张张扬扬为二姐布置居所,然后,慢刀子挫磨,终于使二姐吞金自尽。
这桩事的过程里同样提到了黛玉的反应,虽然很隐晦:……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心。
担心,自然是因为知道凤姐的歹毒,知道等着尤二姐的是万丈陷阱。如果说尤二姐属于自己动了凤姐的蛋糕,再来看平儿。
平儿是在主观不情愿的状况下被凤姐强推给的贾琏。从前服侍贾琏的丫头都被凤姐挑出错撵了,为了不落妒忌的名声,凤姐儿逼着平儿做了贾琏的屋里人。
但平儿过的是有妾之名无妾之实的生活,一旦和贾琏在一起一次,过后总要遭到凤姐的言语追杀。平儿的青春和生命,从未得到过凤姐的尊重。
对比之下看黛玉,其对晴雯宽厚,对袭人容让,对香菱耐心——宝玉对这几个可都是博而爱之的。
黛玉,她有悲悯之心,这份悲悯让她只会葬花,不会摧花。凤姐儿之流的权谋算计,她不是不懂,只是不忍,不屑,不肯。
她和凤姐儿的和睦,始终只是贵族礼仪框架下的相见欢,井水不犯河水而已。交好,远远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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