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玉林
【作者简介】莫玉林，四川仪陇人。干过建筑，修过铁路，进过工厂，闲暇时爱好文字。作品散见于《深圳特区报》《江门文艺》《西江文艺》《大鹏湾》《嘉应文学》《打工知音》《中华手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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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935年3月7日晚，阮玲玉、唐季珊参加了联华电影公司的聚会。席间，阮玲玉谈笑风生，不过，9号，她将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了（张达民告阮玲玉有重婚罪）。大家以为她会心情不好的，有人准备劝劝她，可从外表来看又没什么，大家也就放下心来。谁知，这个温柔的美女，平静的外表下，是大雨在倾盆，是惊涛在拍案，是狂风在怒吼！
可能她回顾了一下自己视爱情如生命的经历，前男友告她，无尽地纠缠她，现任男人拈花惹草，喜新厌旧并打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临近席终，阮玲玉起身挥着手，与在座的各位一一告别，并与所有的女演员热情拥抱。平常相聚，阮玲玉也没有这样的举动，大家以为她饮酒有些过量。哪知阮玲玉根本没有醉，心里清楚得很，她是以这种方式与同事好友作最后的诀别。
据阮玲玉的司机回忆：那天夜里，唐季珊和阮玲玉回家时，两人坐在汽车上发生过激烈地争吵。回到家后，唐季珊又打了她。3月7日的晚上，对阮玲玉而言，那是怎样一个伤心欲绝，撕心裂肺的夜晚啊！
深夜，阮玲玉面对在灯下守候着她的母亲说：“我肚子饿了，想吃碗面条。”母亲立即回厨房烧好面条端过来，想看着她吃，阮玲玉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母亲说，时间不早了，您去睡吧。
她走到门前，依在门框上，目送母亲走上三楼的楼梯，这是最后一次目送母亲了，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上了三楼的母亲，哪里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儿，即将离开人世了，即将和自己永别。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针已经指向3月8日的凌晨一点多。此时的唐季珊还在鼾声大作，还在梦中拈花惹草，游山玩水。
他不知道，床前的妻子，已经徐徐地拉开抽屉，也拉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取出3瓶10片装的安眠药，将30片安眠药全部倒入碗里。此刻，她的心异常平静，用筷子拌着面条，将目光轻轻地扫过床上。天哪，她是多么痛恨这个与她生活了一段时间，让她痛苦不堪的男人！没有不舍，没有留恋，没有牵挂，只是，泪水无端地流出，滴落在拌了药的面条里，她一口一口地吞咽了下去。
（五）
阮玲玉端庄大方，清丽脱俗，对待表演艺术有独特的热爱和见解。在表演中，她对人物的情感，用适当的眼神、表情、动作准确地表现出来。似乎顺手拈来，毫不费力，浑然天成，很明显她是一个天才型的演员，有卓越的才华和非凡的功力。
她在《野草闲花》《三个摩登女性》《小玩意》《城市之夜》《人生》《归来》《再会吧，上海》《香雪海》《神女》《新女性》《国风》等一系列影片中担任主角，她的身上充满了孩子气的感性和柔软的忧郁，对于强大的男子，是致命的吸引。对于她的演技，孙瑜说：“天才演技，是中国电影默片时代的骄傲。”胡蝶公开承认：“阮玲玉演得了我演过的角色，我演不了她演过的角色。”当时的阮玲玉、胡蝶、周璇等明星成了民国时代最高的审美标准，她们的明星气质有了强烈的榜样作用。名妓花魁时代日益衰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代上海滩具有摩登色彩的名媛贵妇，也带领整个上海进入交际花时代。
1992年，由关锦鹏导演、张曼玉主演的电影《阮玲玉》公映，在国际影坛引起反响。当时就有人问张曼玉：“你在演阮玲玉的时候，你一定是研究过阮玲玉的，你觉得阮玲玉这个人的特征是什么？”张曼玉说：“我觉得阮玲玉的骨子里有一种讲不出来的妖媚。”为什么是“妖媚”而不是“妩媚”呢，我翻看了词典才知道，“妩媚”是形容有女人味的女人。但“妖媚”中有一种大概是妖精的那种气质，像神话影片中白素贞、七仙姑和聂小倩综合而成，对任何异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的女演员是没有那种特质的。
阮玲玉在她短短的9年演艺生涯中主演了29部电影，其中《三个摩登女性》、《城市之夜》、《神女》、《新女性》等影片，被认为是中国早期电影的经典之作。2010年，阮玲玉被美国CNN评选为“史上最伟大二十五位亚洲演员”之一。
（六）
对于阮玲玉的死，除了张达民的官司，唐季珊的薄情外，可能还有两个细节不可忽视，对阮玲玉的自杀也许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个是她的母亲，不要误会，任何母亲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在此，只是说说她的教育方式对女儿的影响。阮玲玉的母亲一直在张家当佣人，女儿带在身边。当她一点一点地长大了，在确立人生观和世界观，建立人格的时候，母亲没有给她一种成长的正能量。觉得自己给人家当保姆是抬不起头的，她一直告诉阮玲玉出去千万不能说是保姆的女儿，会被人歧视的。这种教育方式，可能让阮玲玉的心灵中有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为她以后的人生，埋下了悲剧伏笔。
另一个细节，那便是一场戏。有一部进步电影叫《新女性》，女主角就让阮玲玉来演。当演到自杀的情节时，阮玲玉无力地躺在床上，当时已经把药吃下去了，但是她忽然又觉得不应该死。觉得她死了，一切罪恶也便随着她的死消失了，她有一种求生的欲望，这时，她拉着医生的手腕说：“救救我，我要活”。这个镜头拍得相当出色且成功，在场所有的演员和导演都被阮玲玉的表演所打动，全部是潸然泪下。
好久，阮玲玉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她对蔡导演说：“我多么想成为这样的一个新女性，能够摆脱自己命运的新女性，可惜我太软弱了，我没有她坚强。”从这句话中，阮玲玉已经有了悲剧人生的前兆。况且，刚刚演过的自杀并没有那么可怕，是如此的酣畅淋漓。后来，她也如剧中的自己一样，服药自杀。也许，这次预演，为她往后的自杀打消了恐惧的念头。
（七）
1935年3月14日，阮玲玉的灵柩从上海万国殡仪馆移往闸北的联义山庄墓地。阮玲玉生前的好友都到齐了，将近300人。下午，由十二位电影界大腕将灵柩抬上灵车。这天送葬的队伍排成长龙，灵车所经之处，沿途夹道挚爱者多达30万人，呐喊声，尖叫声，哭泣声相互交织在一起，整个上海都沉浸在一片呜咽中。
这和1997年英国王妃戴安娜的葬礼，以及1976年送别周恩来的灵车驶过长安街，人们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情景，何其相似，他们都是被人们热烈拥护的人物。美国《纽约时报》驻上海的记者见状极为惊奇，特意作了报道“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哀礼”。那是怎样的一种隆重和奇观！只是，躺在灵车里的阮玲玉，不知道观众是如何地在乎她，留念她，舍不得她离去！
许多个风淡云轻的夜晚，我都禁不住将目光投向民国的天空，投向民国天空下那片丰饶的文化土壤上。民国，那么多才华横溢的女子，生命为何总是如此的短暂？令我百思不解，周璇37岁，萧红31岁，石评梅26岁，阮玲玉25岁。一个个红遍大江南北的人物，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可是，她们总是在人生最美的年华里，最好的岁月中，从民国的夜空下，像流星般呼啸而过，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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