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送李卿晔》读记

（小河西）

送李卿晔

王子思归日，长安已乱兵。沾衣问行在，走马向承明。

暮景巴蜀僻，春风江汉清。晋山虽自弃，魏阙尚含情。

此诗作于广德二年（764）初春。李卿晔：李晔。唐高祖李渊堂弟李神通后代。曾任刑部侍郎。《新唐书-宗室世系表上》：“大郑王房：淮安忠公，宗正卿琇子，刑部侍郎晔。”《旧唐书-李岘传》载刑部侍郎李晔因事在乾元二年（759）秋“贬岭下一尉”。李晔行经岳州时与李白相遇，时贾至亦谪居岳州，三人相约同游洞庭湖，李白写七绝《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广德二年初春，李晔回长安路经阆州，杜甫以此诗相送。

王子思归日，长安已乱兵。沾衣问行在，走马向承明。

王子思归：《史记-春申君列传》卷78：“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乘也。若不归，则咸阳一布衣耳。”《哀江南赋》（北周-庾信）：“咸阳布衣，非独思归王子。”《王子思归歌》（隋）：“洞庭兮木秋。涔阳兮草衰。去千乘之家国。作咸阳之布衣。”

沾衣：《答秦嘉》（汉-徐淑）：“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行经范仆射故宅》（梁-何逊）：“遗爱终何极，行路独沾衣。”

行在：帝王巡幸所居之地。《旧唐书-吕諲传》卷185：“肃宗即位于灵武，諲驰赴行在。”《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禦判官》（杜甫）：“昔没贼中时，潜与子同游。今归行在所，王事有去留。”

承明：指承明庐（汉承明殿旁屋，侍臣值宿所居）。《百一》（魏-应璩）：“问我何功德？三入承明庐。”张铣注：“承明，谒天子待制处也。”后以入承明庐为入朝或在朝为官之典。《赠白马王彪》（魏-曹植）：“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去丹阳尹荆州》（梁-萧绎）：“骖驾乘驷马，谒帝朝承明。”

大意：王子您思归京城之日，长安已被吐蕃乱兵占领。您留着眼泪打听皇上所在，问清后骑马奔向京城。

暮景巴蜀僻，春风江汉清。晋山虽自弃，魏阙尚含情。

江汉：此指阆州。流经阆州的嘉陵江古称西汉水。

晋山：两解：一、晋安之山。阆州有晋安县。《新唐书-地理志》（阆州）：“晋安，中。本晋城。武德中避隐太子名更。”此借指阆州。二、晋地之山。指介子推隐居的绵山（介山）。此杜甫以“晋山”自指。（杜甫确曾以介子推自比：《壮游》（杜甫）：“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杜甫和介子推有两比：一、曾有辅佐之功；二、华州辞官比隐居绵山。）

魏阙：宫门外两边楼观，楼观下常为悬布法令之所；借指朝廷。《庄子-让王》：“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群公集毕氏林亭》（唐-陈子昂）：“子牟恋魏阙，渔父爱沧江。”（魏同“巍”。）

大意：巴蜀偏僻之地暮色降临，春风吹佛西汉水清清。（“暮景”不仅是傍晚之景，也指暮年。“江汉清”不仅指江水清，也指内心。）俺虽自弃在阆州的山水之间，仍然满怀对朝廷的眷恋之情。

这首诗前二联写李晔还京。您思归长安之日，恰逢吐蕃入侵京城之时。您含泪打听皇上逃难之处，“走马”奔向皇上行在。（急切见皇上。）后二联写自己处境和心情。暮年虽避乱来到巴蜀偏僻之地，心中却像这春风吹佛的江水一样清澈。俺虽“自弃”来到阆州山水之间，却永远满怀对朝廷对皇上的眷恋之情。（杜甫与李晔不很熟。所以，说到自己被“移官”华州又从华州辞官，用“自弃”二字。俺不怪皇上。对皇上俺仍然“含情”。）

附：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

（唐-李白）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洛阳才子谪湘川，元礼同舟月下仙。记得长安还欲笑，不知何处是西天。

洞庭湖西秋月辉，潇湘江北早鸿飞。醉客满船歌白苧，不知霜露入秋衣。

帝子潇湘去不还，空余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

【此组绝句作于乾元二年秋。时贾至谪居岳州，李白流放夜郎遇赦归岳阳，李晔四月遭贬岭南路经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