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五古《登嘉州凌云寺作》读记

（小河西）

登嘉州凌云寺作

寺出飞鸟外，青峰戴朱楼。搏壁跻半空，喜得登上头。

始知宇宙阔，下看三江流。天晴见峨眉，如向波上浮。

迥旷烟景豁，阴森棕楠稠。愿割区中缘，永从尘外游。

回风旋虎穴，飞雨当龙湫。僧房云濛濛，夏月寒飕飕。

回合俯近郭，寥落见远舟。胜概无端倪，天宫可淹留。

一官讵足道，欲去令人愁。

此诗作于大历二年（767）夏，时岑参任嘉州刺史。嘉州：犍为郡，属剑南西川。（今乐山市。）《元和郡县图志》卷31：“嘉州，犍为。中。…峨眉县，上。东至州七十五里。…峨眉大山，在县西七里。《蜀都赋》云'抗峨眉于重阻’。两山相对，望之如峨眉，故名。”凌云寺：唐朝贞观年间建。坐落在峨眉山南麓的岷江之滨。《方舆纪要》卷72嘉定府：“九顶山，州治东一里隔江。山有九峰。……山下有凌云寺”。

搏壁：攀爬峭壁。《说文》：“搏，索持也。”《游天台山赋》（晋-孙绰）:“跨穹窿之悬蹬，临万丈之绝冥。践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赠僧崖公》（唐-李白）：“自言历天台，搏壁蹑翠屏。”

跻：《说文》：“跻，登也。”《七月》（诗经）:“跻彼公堂。”《早起》（杜甫）：“一丘藏曲折，缓步有跻攀。”

三江：指大江、青衣水、沫水。大江指岷江，古人以岷江为长江正源。青衣水即青衣江。沫水即大渡河。青衣水在嘉州注入大渡河后又注入岷江。

迥旷：旷远。《登孤山》（南朝宋-谢灵运）：“迥旷沙道开，威纡山径折。”

棕：棕树。楠：原文为异体字枏（nán），指楠木树。

区中缘：人世间的尘缘。《登江中孤屿》（南朝宋-谢灵运）：“想像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唐-李白）：“独此林下意，杳无区中缘”。

尘外：尘世外。《思玄赋》（汉-张衡）：“游尘外而瞥天兮，据冥翳而哀鸣。”《武陵泛舟》（唐-孟浩然）：“坐听闲猿啸，弥清尘外心。”

龙湫：上有悬瀑下有深潭。《隋书-礼仪志一》：“鹿角生于杨树，龙湫出于荆谷。”《送吴蜕下第入蜀》（唐-杜荀鹤）：“鸟径盘春霭，龙湫发夜雷。”

回合：环绕。《宿巫山庙》（唐-李群玉）：“庙闭春山晓月光，波声回合树苍苍。”《寄人》（南唐-张泌）：“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栏斜。”

讵：岂，难道。《诗》（晋-傅玄）：“世有千年松，人生讵能百。”《信行远修水筒》（杜甫）：“讵要方士符，何假将军盖。”

胜概：胜景。《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杜甫）：“故山多药物，胜概忆桃源。”《巩北秋兴寄崔明允》（唐-岑参）：“胜概日相与，思君心郁陶。”

端倪：边际。《游赤石进帆海》（南朝宋-谢灵运）：“溟涨无端倪，虚舟有超越。”李周翰注：“端倪，犹涯际也。”《西亭子送李司马》（岑参）：“坐来一望无端倪，红花绿柳莺乱啼。”

诗意串述：这首诗前十句写登寺所见。寺院高出飞鸟外，青翠的山峰点缀红楼。攀爬峭壁来到半空，满心欢喜登上山头。始觉宇宙辽阔无边，俯看三江滔滔水流。天睛气朗可远望峨眉，峨眉山似在向波上浮游。云雾笼罩，天空开阔，阴森的棕树楠树密布四周。接着二句感慨。俺愿客舍世间尘缘，从此到尘世之外漫游。“回风”六句续写登寺所见。旋风吹过虎穴，飞雨正当龙湫。僧房云雾蒙蒙，夏日也凉风飕飕。俯视近处村郭环绕，眺望远处稀落的渔舟。末四句寄慨。眼前胜景一望无际，犹如天宫可长住久留。身为刺史本不足为道，辞官离去又令人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