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所思》读记

（小河西）

所思

苦忆荆州醉司马，谪官樽俎定常开。九江日落醒何处？一柱观头眠几回。

可怜怀抱向人尽，欲问平安无使来。故凭锦水将双泪，好过瞿塘滟滪堆。

此诗或作于上元二年（761），时杜甫客居成都。

荆州司马：安史之乱初拥立肃宗的功臣之一崔漪（yī）。【《旧唐书-肃宗纪》至德元载：“上在平凉，数日之间未知所适，会朔方留后杜鸿渐、魏少游、崔漪等遣判官李涵奉笺迎上，备陈兵马招集之势，仓储库甲之数，上大悦。”“（以）朔方节度判官崔漪为吏部郎中，并知中书舍人。”《旧唐书-颜真卿传》：（至德二载）“中书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带酒容入朝，真卿劾之，贬漪为右庶子。”贾至有诗《巴陵早秋寄荆州崔司马吏部阎功曹舍人》，（注：贾至宝应元年回朝。）则崔漪后被贬荆州司马。】

樽俎（zǔ）：盛酒食的器皿。樽以盛酒，俎以盛肉。《庄子-逍遥游》：“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抱朴子-畅玄》（东晋-葛洪）：“越樽俎以代无知之庖，舍绳墨而助伤手之工。”

九江：荆州。《尚书-禹贡》：“荆及衡阳惟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孔传:“江于此州界分为九道，甚得地势之中。”

一柱观：观名，在荆州。南朝宋临川王刘义庆镇守江陵时所建。唐朝时一柱观已不存。《江津寄刘之遴》（梁-刘孝绰）：“经过一柱观，出入三休台。”《一柱观》（唐-张说）：“奈何任一柱，斯焉容众材。奇功非长世，今余草露台。”

将：携带。《塞翁失马》（汉-刘安）:“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贼退示官吏》（唐-元结）：“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

滟滪（yàn-yù）堆：白帝城下瞿塘峡口一块巨大孤石。《水经注》卷33江水：“水门之西，江中有孤石，为淫顶石，冬出水二十余丈，夏则没。”《入蜀记》（宋-陆游）：“瞿唐关，即故夔州，与白帝城相连，关西门正对滟滪堆，堆，碎石积成，出水数十丈。土人云：岁旱时，石露大半，有三足，如鼎状，关城下旧有锁水二铁柱。”

大意：很想念荆州崔司马，贬官后一定经常酒醉。荆州日落时不知您在何处酒醒；一柱观旁也不知您曾醉眠几回。可怜俺心里很多话想向您倾诉，可是连问个平安也没信使。只有靠锦水带走俺思念的泪水，以便流过瞿塘峡流过滟滪堆。

诗意串述：本诗首联点题。“苦忆”荆州崔司马，想你遭贬荆州后定常醉。（“苦”、“醉”二字重要。）次联设想荆州醉酒情形。也许你到日落时才能酒醒，也不知你在一柱观醉眠几回。（参阅：杜甫《饮中八仙歌》：“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三联写思念之苦。心中有很多话想向您诉说，可惜连问安也没信使来。末联精彩。俺只能将泪水汇入锦水，让锦水带着俺的泪水越过瞿唐滟滪堆。（参阅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诗笔调虽诙谐调侃，感情却极沉郁，因而使人觉得沉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