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章梓州橘亭饯成都窦少尹》读记

（小河西）

章梓州橘亭饯成都窦少尹

秋日野亭千橘香，玉盘锦席高云凉。主人送客何所作？行酒赋诗殊未央。

衰老应为难离别，贤声此去有辉光。预传籍籍新京尹，青史无劳数赵张。

此诗作于广德元年秋（763），时杜甫客梓州。史载，宝应元年七月（762）严武离蜀归朝后，西川节度使为高适，东川节度使或暂空缺。据杜诗，宝应元年秋冬及宝应二年春，梓州刺史为“李使君”。可能在宝应二年春夏间，原严武部下章彝接替“李使君”为梓州刺史，并兼东川留后。窦少尹：成都少尹，名不详。在章梓州送窦少尹的“橘亭”宴中，杜甫为应邀陪宾。

秋日野亭千橘香，玉盘锦席高云凉。主人送客何所作？行酒赋诗殊未央。

锦席：锦制的坐卧铺垫之物。《子夜四时歌》（梁-萧衍）：“密筵重锦席。”《答友人》（唐-赵嘏）：“罗浮道士分琼液，锦席佳人艳楚莲。”

高云凉：高处的云凉爽。《碧梧翠竹堂》（明-郯韶）：“去年种桐树，绿叶高云凉。”

行酒：依次斟酒。《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灌夫不悦，起行酒，至武安 ，武安膝席曰：'不能满觞（shāng）。’”《失钗怨》（唐-王建）：“双杯行酒六亲喜，我家新妇宜拜堂。”

殊未央：且未尽。《庭燎》（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銮(luán)声将将。”（銮：古代车马所佩的铃。）《燕歌行》(魏-曹丕)：“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公燕诗》（魏-刘桢）：“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

大意：秋日野亭旁，千橘散橘香。筵席精制豪华，天高云淡气爽。章梓州设宴送客都干些啥？依次斟酒依次赋诗“殊未央”。

衰老应为难离别，贤声此去有辉光。预传籍籍新京尹，青史无劳数赵张。

贤声：贤能的声望，代指窦少尹。（杜甫造词。）《挽高邮守晏桂山》（宋-文天祥）：“五马贤声望，三丞旧典刑。”

辉光：光辉。有光明的前途。《咏怀其十六》（晋-阮籍）：“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励志诗》（晋-张华）：“进德修业，辉光日新。”

籍籍：众口喧腾貌。《赠韦秘书子春》（唐-李白）：“谷口郑子真，躬耕在岩石。高名动京师，天下皆籍籍。”《韩同年新居饯韩西迎家室戏赠》（唐-李商隐）：“籍籍征西万户侯，新缘贵婿起朱楼。”

京尹：京城市长。窦目前是成都少尹。（时成都尹为高适。时成都已非京城。但大都督府的都督相当于京尹。）

无劳：无须，不烦。《人日》（杜甫）：“云随白水落，风振紫山悲。蓬鬓稀疏久，无劳比素丝。”

赵张：汉朝赵广汉与张敞。赵广汉（公元前73年前后），担任京兆尹时为官廉洁清明，官属和百姓交口称赞。古代十大清官之一。张敞（公元前60年前后），曾担任京兆尹九年。因政绩卓著，得到宣帝嘉奖。赵广汉、张敞均为青史留名的京兆尹。《汉书-赵尹韩张两王传》卷76：“自孝武置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而吏民为之语曰：'前有赵张，后有二王。’…（赵）广汉聪明，下不能欺，…张敞衎衎（kàn），履忠进言，缘饰儒雅，刑罚必行，纵赦有度，条教可观。”

大意：衰老的俺更经不起亲朋离别，而具贤明声誉的窦少尹这次离去一定前途明光。大家都在传您要担任新京尹，将来的历史上不用再去数赵广汉与张敞。

这是一首应酬之作。前联写送行时间地点场面。秋天橘香之时，郊外高地野亭。（“香”、“凉”暗示人的心情。）次联送行酒筵。锦席玉盘，不停地饮酒赋诗。主人是东道主章彝。杜甫是陪客。筵席档次很高。（一问一答。不对仗。）三联奉承窦少尹。俺年纪大了，更经不起亲朋离别。您壮年贤声，此行一定前途光明。（上句自谦，下句奉承。应酬语。）末联祝福窦少尹。大家都在说您要成为新京尹，将来历史再也不用夸赵张。此诗是所谓偷春体。（首联、三联对仗，颔联不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