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九日》读记

（小河西）

九日

去年登高郪县北，今日重在涪江滨。苦遭白发不相放，羞见黄花无数新。

世乱郁郁久为客，路难悠悠常傍人。酒阑却忆十年事，肠断骊山清路尘。

此诗作于广德元年（763）九月九日。时杜甫客居梓州。

去年登高郪县北，今日重在涪江滨。苦遭白发不相放，羞见黄花无数新。

涪江：嘉陵江右岸支流，经梓州，在合州（今重庆合川区）汇入嘉陵江。

郪（qī）县：古县名。唐曾为梓州治所。故址在今四川三台县南。《元和郡县图志》卷33梓州：“郪县，望。郭下。本汉旧县，属广汉郡，因郪江水（涪江支流）为名也。涪江水，经县东，去县四里。”

苦遭：《和前人韵》（宋-辛弃疾）：“长日苦遭蝉噪聒（guō），杖藜拟访涧泉秋。”

放：饶。不相放：意为不让人，不饶人。《亳（bó）州》（明-王九思）：“簿书堆案不相放，郡守下堂仍苦留。”

大意：去年重阳节登高在郪县之北，今年重阳节登高又来涪江边。（参阅：《寄李儋元锡》（唐-韦应物）：“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让人痛苦的是年年白发不饶人，羞于见到大片的黄花年年如新。（参阅：《相和歌辞-白头吟》（唐-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句》（唐-李煜）：“鬓从今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旧黄。”）

世乱郁郁久为客，路难悠悠常傍人。酒阑却忆十年事，肠断骊山清路尘。

郁郁：忧伤、沉闷的样子。《九章-抽思》（屈原）：“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九辩》（宋玉）：“独悲愁其伤人兮，冯（通凭）郁郁其何极？”《悲歌》（汉乐府）：“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悠悠：指长久、遥远、广大。《黍离》（诗经）：“悠悠苍天。”《楚辞-九辩》：“袭长夜之悠悠。”《登幽州台歌》（唐-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赠蔡子笃诗》（东汉-王粲）：“悠悠世路，乱离多阻。”《饮酒》（东晋-陶潜）:“世路廓悠悠，杨朱所以止。”

傍（bàng）：依附。傍人：寄人篱下。

阑：将尽。《胡笳十八拍》（汉-蔡琰）：“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大同八年秋九月诗》（梁-萧纲）：“酒阑嘉宴罢，车骑各西东。”

十年事：天宝十四载，杜甫家人寄居奉先。这年九月，杜甫曾到奉先、白水，并有诗《九日杨奉先会白水崔明府》。这年冬天，杜甫不止一次赴奉先看望家人。中途不止一次路经骊山。当时作有《奉同郭给事汤东灵湫作》，到达奉先后又有诗作《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时玄宗在华清宫。杜甫曾目睹“骊山清路尘”。

肠断：极度悲痛。《陇头歌》（魏晋）：“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青楼怨》（唐-王昌龄）：“肠断关山不解说，依依残月下帘钩。”

清路尘：使道路清净。帝王出巡时清扫道路，驱散行人。《奏记诣曹爽》（魏-阮籍）：“乞降期会，以避清路。”《七哀诗》（魏-曹植）：“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单父东楼秋夜送族弟沈之秦》（唐-李白）：“明日斗酒别，惆怅清路尘。”

大意：因为世乱，俺不得不满怀忧伤长期客居他乡。因为“路难”，俺不得不长久依附他人。酒将尽时，想起十年前的事极度悲伤，俺曾看到玄宗上骊山时清路尘。

此诗首二联写梓州九日登高。去年九日梓州登高，今年九日又梓州登高。俺的白发逐年增加，九日的菊花却年年常新。（强调岁月流逝。）三联九日登高所感。因为世乱不得不“久为客”；因为路难，不得不“常傍人”。末联九日登高所思。末联特别把骊山提出来，是不是也想说点别的什么？骊山的故事很多。骊山能让人想起大唐盛世，但是否也会让人想起安史之乱的原因？所以“肠断骊山”，意蕴深刻。（拗体诗。通首无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