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覃山人隐居》读记

（小河西）

覃山人隐居

南极老人自有星，北山移文谁勒铭？征君已去独松菊，哀壑无光留户庭。

予见乱离不得已，子知出处必须经。高车驷马带倾覆，怅望秋天虚翠屏。

此诗作于永泰元年（765）至大历二年（767）间某秋，时杜甫客居夔州（云安或奉节）。覃（qín）山人：一位隐士，名不详。

南极老人自有星，北山移文谁勒铭？征君已去独松菊，哀壑无光留户庭。

老人星：南极老人星。南部天空一颗较亮的星。古人认为它象征长寿，故又名寿星。南极星分野之地为益州。借指隐居蜀地的覃山人。《史记-天官书》：“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史记正义》（唐-张守节）：“老人一星，…，一曰南极，为人主占寿命延长之应。”《泊松滋江亭》（杜甫）“今宵南极外，甘作老人星。”

北山移文：南朝齐孔稚珪一篇揭露假隐士虚伪的骈体文。《北山移文》吕向注：“其先，周彦伦隐于北山，后应诏出为海盐县令，欲却过北山。孔生乃假山灵之意移之，使不许得至。”（北山：钟山。移：通告。）

征君：征士的尊称。不就朝廷征辟的士人被称为征士。《后汉书-黄宪传》：“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而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天下号曰征君。”《被举应征别乡中故人（唐-王绩）：“烧山出隐士，治道送征君。”《寄常征君》（杜甫）：“白水青山空复春，征君晚节傍风尘。”

松菊：喻坚贞节操。《归去来兮辞》（东晋-陶潜）：“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晚春严少尹与诸公见过》（唐-王维）：“松菊荒三径，图书共五车。”

哀壑：凄凉的深谷。《壮游》（杜甫）：“秋风动哀壑，碧蕙捐微芳。”《云谷杂诗-下山》（宋-朱熹）：“行随流水声，步出哀壑底。”

户庭：户外庭院；泛指门庭。《抱朴子-勖学》（晋-葛洪）：“观万古如同日，知八荒若户庭。”《归园田居》（东晋-陶潜）：“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宿立公房》（唐-孟浩然）：“何如石岩趣，自入户庭间。”

大意：谁能铭刻《北山移文》？自有您这颗南极老人星！覃山人已去世此处独剩松菊；山壑暗淡无光，空留户庭。

予见乱离不得已，子知出处必须经。高车驷马带倾覆，怅望秋天虚翠屏。

予见：我之见。子：“你”的尊称。

出处(chǔ)：即进退出处。指仕途的升迁和降职，出仕和退隐。《荐皇甫规表》（汉-蔡邕）：“修身力行，忠亮阐著，出处抱义，皦然不污。”《送袁处士》（唐-刘长卿）：“出处安能问，浮云岂有情。”

经：有经画，经划，经远，经治，经筹，筹划，谋划等意。《大雅-灵台》（诗经）：“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句》（唐-李煜）：“冷笑秦皇经远略，静怜姬满苦时巡。”《次韵和张宗益工部初到相台书事》（宋-韩琦）：“园池开拓费经筹，雅意奚专自宴休。”《殷浩》（宋-张耒）：“田野高风过有薰，庙堂经画竟无闻。”

高车驷马：指四匹马驾驶的高盖车；形容高官显贵的阔绰。《史记-范睢蔡泽列传》：“范睢归取大车驷马，为须贾御之，入秦相府。”《南史-渔父》:“吾黄金白璧，重礼也；驷马高盖，荣势也。”

倾覆：覆灭、翻倒。《左传》成公十三年：“散离我兄弟，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旧唐书-李密传》：“阿房崛起，二世是以倾覆。”《通泉县署壁后薛少保画鹤》（杜甫）：“高堂未倾覆，常得慰嘉宾。”

翠屏：指青翠的屏风或山峰。《游天台山赋》（东晋-孙绰）：“践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幸蜀西至剑门》（唐-李隆基）：“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

大意：俺原来认为您隐居是由于战乱和流离失所不得已，你自己却清楚出仕和隐居都必须历经。高车驷马的显贵或许连带着覆灭。俺只能怅望秋风中徒然留下的青翠的山峰。

覃山人是一隐士，生前曾被征招而不就，现在已去世。杜甫路经覃山人隐居之地有感而作此诗。首联写只有覃山人这样的老人星才能勒铭《北山移文》（很多隐士是假的，覃山人才是真隐士。）次联写隐居之地的环境。覃山人已去世。独剩松菊，空留户庭，山壑也暗淡无光。松菊比覃山人的节操。三联说覃山人隐居的自觉。并不是俺想象的隐居是由于战乱流离迫不得已，而是对进退出处的深谋远虑。末联说覃山人对人生的理解很深刻，早知道出仕或许可以高车驷马，但常常伴随“倾覆”。末句表达了对覃山人的敬佩和怀念。这首诗基本合律（首联出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