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西)
陈后宫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侵夜鸾开镜,迎冬雉献裘。
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陈霸先于南梁太平二年(557)废帝自立,改国号陈,定都建康。经过武帝、文帝、宣帝努力,江南经济逐渐恢复。太建九年(577),北周灭北齐。翌年,北周南陈在吕梁激战,陈军兵败,江北州郡尽为北周所有。太建十四年(582),宣帝病死,陈叔宝继位,是为陈后主。后主不问政事,荒于酒色,陈朝江河日下。祯明三年(589),隋陷建康,南陈灭亡。陈后主是陈朝也是南朝的亡国之君。
本诗“陈后宫”即“陈后主之宫”。
首联: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茂苑:又名长洲苑,在苏州;泛指花木茂美的苑囿。《吴都赋》(晋-左思):“造姑苏之高台,临四远而特建。带朝夕之濬池,佩长洲之茂苑。”《长洲曲新词》(唐-白居易):“茂苑绮罗佳丽地,女湖桃李艳阳时。”《寄苏州白二十二使君》(唐-张籍):“阊门柳色烟中远,茂苑莺声雨后新。”
阊门:神话传说中的天门;苏州古城西门;泛指宫门。《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唐-王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离骚 西京赋
大意:花木茂美的苑城如画般美丽,宫门上琉璃瓦的釉彩在灯光下恍惚迷离光艳欲滴。(写陈后宫的外观。当然,狭义的“茂苑”“阊门”都在苏州,并非陈后宫之景。按泛指理解,哪个南朝的宫殿不是“城如画”“瓦欲流”?)
颔联: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水光殿、月华楼:均泛指为游乐而建的宫殿。
史料:《陈书-张贵妃》:“至德二年,乃于光照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并以沉檀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
大意:在可以观赏水光波影的水光殿旁边,还要再起一座月华楼,欣赏月色的温柔。(“更起”意指陈后主修宫殿似乎没个够。也很难说是专指陈后主。这样的皇帝历代都有。)
颈联:侵夜鸾开镜,迎冬雉(zhì)献裘。
侵夜:入夜,夜晚。《春夜》(隋唐-虞世南):“春苑月裴回,竹堂侵夜开。”《对雪》(唐-李商隐):“侵夜可能争桂魄,忍寒应欲试梅妆。”(参考“侵晨”)《诗》(唐-寒山):“入夜歌明月,侵晨舞白云。”《富平少侯》(唐-李商隐):“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
鸾开镜:即 “开鸾镜”。指梳妆。鸾镜:饰有鸾鸟图案的妆镜。
雉献裘:即“献雉裘”。雉裘:即雉头裘。以雉鸡头上羽毛制成的皮衣。(雉即雉鸡。裘即皮衣。)借指奇装异服。《晋书-武帝纪》:“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以奇技异服典礼所禁,焚之于殿前。”
大意:已是晚上宫中的女子还要梳妆。尚未入冬侍臣已开始献奇装异服。(因平仄而倒装。正常语序是:侵夜开鸾镜,迎冬献雉裘。写陈后主之类一味淫乐奢靡。)
尾联: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从臣:侍从之臣。《赠江州李十使君员外》(唐-白居易):“岂有疏狂性,堪为侍从臣。”《婺州屏居…》(唐-韦庄):“自为江上樵苏客,不识天边侍从臣。”
无愁:《无愁》。《北齐书-幼主纪》:“(后主高纬)乃益骄纵,盛为《无愁》之曲,帝自弹琵琶而唱之,侍和之者以百数。人间谓之无愁天子。”
大意:陈后主的侍从之臣都似半醉之态,而陈后主更是像北齐亡国皇帝高纬一样是个无愁天子。(醉当然包括酒醉也不仅仅是酒醉。)
此诗首联写宫殿外景。颔联写无休无止建宫殿。颈联写宫内生活。尾联写这座宫殿的主人和侍从。从外到内。从建设宫殿到消费宫殿到消费宫殿的人,次序井然。各联所述“景物”和“事迹”应该说用在陈后主身上都没有不妥。前二联说的是宫殿的豪奢以及建设宫殿的巨大热情。陈后主如此,齐后主也是如此。甚至在李商隐时代,也有一个年轻的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杜牧在《上知己文章启》中说:“宝历大起宫室,广声色,故作《阿房宫赋》。”颈联写夜生活,写臣下进献奇珍异宝奇装异服。这方面,陈后主当然事迹很多,但如果非要比个高低,宝历年间的唐敬宗也不遑多让。(网上搜了下二人玩乐的材料,感觉论档次,应该是陈后主更有才情,玩的更文学些。论花样,与唐敬宗比,陈后主可能还自叹不如。材料很多,略。)尾联写天子无愁,侍从半醉。唯有这一条,实事求是的说,敬宗时候还有几个清醒的大臣(如裴度)。但说敬宗时侍臣“半醉”也一点没有委屈谁。敬宗周边很多人岂止是“半醉”。显然,本诗虽然以“陈后宫”为题,但并没有写出“陈后宫”的“特色”。作者本意应是打着“陈后宫”的旗号,影射宝历年间的现实。作者虽然年轻,指桑骂槐已经很老道。(从差不多同一时期写的七律《富平少侯》也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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