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可惜》读记

（小河西）

可惜

花飞有底急？老去愿春迟。可惜欢娱地，都非少壮时。

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此意陶潜解，吾生后汝期。

这首诗作于上元二年（761）晚春，时杜甫居成都草堂。题目《可惜》，杜甫可惜啥呢？

底：何，什么。《解闷》（杜甫）：“陶冶性灵在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愁》（杜甫）：“盘涡鹭浴底心性？独树花发自分明。”

老去：人渐趋衰老；老年。《九日蓝田崔氏庄》（杜甫）：“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因许八奉寄江宁旻上人》（杜甫）：“旧来好事今能否，老去新诗谁与传？”

少壮：《秋风辞》（汉-刘彻）：“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长歌行》（汉乐府）：“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宽心：解除愁闷。《汉书-戾太子刘据传》：“唯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亟罢甲兵，无令太子久亡！”

遣兴：《至后》(杜甫)：“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即事》（宋-许景衡）：“子美凄凉聊遣兴，贾生卑湿不无忧。”

陶潜：隐士，也曾三度出仕，少壮时曾有“猛志”。《杂诗》（东晋-陶潜）：“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陶潜曾有诗《咏荆轲》：“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大意：花儿有何事急着飞走？老年人多希望春日慢慢归去。如今到了“欢娱”的地方，可惜都不是年轻之时。（第一个“可惜”。）解除愁闷唯有喝酒，抒发情怀最好吟诗。俺的心意只有陶潜能理解，可惜俺比您生迟三百多年。（第二个“可惜”。）

诗意串述：这首诗写两个可惜。前二联写可惜老了。看到花飞知春暮。美好的春天又要过去。杜甫此时有草堂有田地，生活相对安逸。多么希望好好享受隐居生活好好享受美好春光。可惜老了。也许有些“欢娱”与年龄无关。但更多的“欢娱”只适合“少壮时”。杜甫说，有了“欢娱”的条件，但很可惜自己老了。后二联写另一个可惜。幽居浣花溪，虽然安逸，但这显然不是自己心意。自己是一个儒生，早就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抱负，也为此长期努力，然而最终在仕途上一败涂地。不得已才幽居剑外。现在只能以写诗排遣郁闷以喝酒宽慰自己。杜甫认为自己“此意”只有陶潜明白。因为陶潜也曾三度出仕最终归隐。可惜自己比陶潜小三百多岁，不能彼此对酌互诉愁绪。这两个“可惜”也有关系。如果自己不“老”，或还可等待新的机会，说不定有展翅翱翔的一天；即便没机会，起码可以享受“欢娱”啊！现在是既不能在仕途发展也不能享受幽居“欢娱”，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