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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底山水奇天下,画虽无声诗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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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7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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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山水、花卉、人物佛像、走兽、兰竹无一不能,亦无一不精,都取得极高成就。影响极为深广。他的画既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又有鲜灵泼洒的笔墨情趣,都是他从生活中抉出,由襟怀中提炼而来。因此能绝去依傍,别出新意,独开生面。他的《杜甫诗意册》用各各不同的立意与笔墨,写出种种活跃着诗的声响韵律若真若幻的山川景象,令人如食橄榄,读之余甘不尽,回味无穷。

石涛(1641-1707年后)

杜甫诗意册

册页(八开) 设色纸本、水墨纸本

画:39×27 cm

跋:47×67.5 cm

石涛,名原济、元济,号大滌子,清湘老人、清湘陈人、苦瓜和尚、瞎尊者、石道人、小乘客、零丁老人等。其父靖江王朱亨嘉在南明弘光小朝廷倾覆后尝自命监国被杀,石涛时方四岁,国破家亡,痛集一身,被内官携出逃亡。旋出家,“朝泛湘江涯,暮涉匡庐陬,”“出世既黄蘖,全身复苦瓜。”中年后,复还俗,遂以画游于江淮之间。身世凄苦,迭遭丧乱,却造就了他非凡的艺术才能,一个天才画家在时代大动荡中由此横空出世,烛照古今。

石涛少壮时,心在空门,一切皆已舍弃,唯书画艺术始终伴随其一生。其喜怒哀乐,随着他的足迹一一寄情以笔底,墨点或如泪点,或如春雨,泼洒于纸面,数百年来,熠熠生辉,岁久弥新,写就了中国艺术史上灿烂的一页,片纸只字,皆成了人类艺术宝库中的奇珍。他的作品行迹与艺术思想,也成了各路艺术史研究者不断寻绎、探索、发掘永远难于穷尽的话题。他山水人物、花卉、走兽、兰竹,无一不能,无一不精,都取得极高的成就,在每一画科中皆足称大家。却没有老师,都由他的灵根妙识,用他独具的双眼洞观世界。大到山川云物,小至一草一木,鸟兽虫鱼,造化的神奇,自然的气象变幻,都被他搜索蒙养于胸中,陶化于笔底;故其画“峥嵘崎崛,磊磊落落,”(石涛语)皆从性情中流出,从不雷同,绝不重复,总能新意迭出,气象日新。

他力斥“泥古不化”,力主“无法而法”,却主张“好古敏求,则变化出矣”!他尝以三载之功,为博尔都临《仇英百美图卷》,一时名人李光地、王渔洋等俱赞之:“是卷中人物山水亭阁殿宇,风采可人,各各出其意表,令观者不忍释手。”(曹寅)“神运种种各具其妙,岂寸纸尺幅时史之学而能成此大观也哉。”又临宋人刻丝《蓬莱仙境图》、《众爵齐鸣图》,后者尚存世间,其中树石画法,尽是石涛自家体貌,可见虽称临摹,而“自有我在”也。

他雄视阔步,眼高于顶,然并非一味排斥古人,其论倪云林:“倪高士画如浪沙溪石,随转随注,出乎自然,而一段空灵清润之气,冷冷逼人。后世徒摹其枯索寒俭处,此画之所以无远神也。”

他亦赞近人:“高古之如白秃、清溪、道山诸君辈,清逸之如梅壑、渐江二老,干瘦之如垢道人,淋漓奇古之如南昌八大山人,豪放之如梅瞿山、雪坪子,皆一代解人也。”

然石涛之学古今,皆多以眼观心会,以灵性去陶冶融化之,使人之佳处尽为我用而不露痕迹。远如倪云林、徐青藤,近如董其昌及友人梅清等,他都能取撷其笔墨精微之处并化为自家趣味与神韵。故清人钱杜如此评说石涛:“石涛师下笔古雅,设色超逸,每成一帧,辄与古人相合。”秦祖永感慨云:“非与唐宋诸家心领神会,乌克臻此?”与古人妙心契会,使“不落前人窠臼”,“胆敢独造”,屡变屡新、屡变屡奇的石涛,仍能游心自在地徜徉于中国绘画的传统长河之中。

山水画以外,石涛的花卉画同样影响巨大。纵姿淋漓而鲜灵欲活,花花叶叶仿佛都从朝露中摘来,生命的活力与逸宕的笔墨两相映发,“气韵之妙,无以复加”(金城语)。与同为前明王孙的八大山人,一在扬州,一在南昌,一东一西,互相呼应,将沉寂已久由徐青藤开启的大写意画推向新的高峰,直接影响并造就了“扬州画派”以及百余年后的“海上画派”。晚清与民国几位写意花鸟画大家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亦无不得其沾溉,将其艺术精神发扬光大而传之久远。这些巨匠对石涛的敬佩,每见于他们的题画诗跋,皆可谓艺术史的美谈。郑板桥就曾说:“石涛画法,千变万化,离奇苍古而又能细秀妥帖。”“略无纪律而纪律自在其中,甚矣,石公之不可及也。”李鱓则说:“扬州名笔如林,而写意用笔之妙,生龙活虎,以本朝石涛为最,可与青藤道人并驾齐驱。”齐白石有诗云:“下笔谁教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焚香愿下师生拜,昨晚挥笔梦见君。”潘天寿亦说:“石涛开扬州,其功力全从蒲团中得来,世少彻悟之士,怎不斤斤于虞山类东之间。”或从历史的视角,或从个人的感悟来评说他们心中的前辈,字句中流露的敬意,至今捧读,犹令人感动不已。

石涛人物画传世不多,但从今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十六应真图卷》及其《自写种松小照》、《自写睡牛图》 看,其人物上承北宋李公麟余绪,而益以自己松秀活泼的笔致与精微传神的造型,作品既有古质的气韵,又不落旧套,别出新意。在晚明“变型主义四大家”丁云鹏、吴彬、陈洪绶、崔子忠之后,清初人物画有突出成就的唯石涛一枝独秀。这种以余技偶出偏锋,其精彩已足以令人叹绝。故王渔洋如此称他:“古今画家以人物写生称不易作,多因有象,故其难也。今石老惯以写生兼工人物,盖胸中广于见解,一举一动俱出性情。近代诸家有所不为,皆无此深想。”善于观察,广于见解,识见的高妙及洞察入微的敏感,真是“无此深想”的画家难可比拟的。

石涛的兰竹,亦是在画山水、花卉的余暇趁兴挥洒,与一生专画兰竹的郑板桥相比,不论从笔墨的淋漓潇洒,构图的灵动奇变,格韵的清隽高雅,处处都比板桥要胜出一筹。郑氏已是很有才情天份的了,但在石涛作品前,只能无奈地叹服:“甚矣,石公之不可及也!”

当然,石涛最有成就的自然是他的山水画,不管是小品还是巨轴,是阔笔还是细笔,大多为纪游写景之作,与当时画坛标帜的“四王吴恽”一派大相径庭。既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又有鲜灵洒泼的笔墨情趣,而画中境界,或幽奇,或雄远;或空旷,或郁茂……都是他从生活中抉出,由襟怀中淘洗提炼而来。因此能绝去依傍,别出新意,独开生面。读其画,每让人如入宝山,耳鼻眼孔无不被清新的空气洗净,左盼右顾无不被造化的神奇与笔墨的灵变所吸引。所以齐白石题石涛画如此说“胸中山水奇天下,删去临摹手一双。”

他的《杜甫诗意图》册,正是这种“笔底山水奇天下”,删去临摹手一双的绝妙之作。

全册八开,虽写杜甫诗意,但大多以他熟悉的长江下游的烟水云物、平林远岫来演绎杜诗。画虽无声,但我们仍能用自己的双眼读出画中诗的声韵来。

(一) 云气生虚壁,江声走白沙。

第一开写断岸危崖,崖上秋树横斜,其下芦苇摇曳,孤帆一点,在江上划过,正驰向一碧如水的远空。全图着墨不多,仅以淡淡枯笔轻轻扫出横断的石壁与远岸浅沙。江水亦用淡墨断续横拖,虚灵得若有若无,无声而若有声。“云气生虚壁,江声走白沙”诗的意境,就在这清空的画面中留给了观众。

(二)巫峡千山暗,终南万里春。

第二开尤奇,既不留天地,又不写长林茂草,光溜溜地巉岩与尖削破空的群峰直耸云天。山石都以破笔勾皴,再加淡墨晕染,使春日湿润的空气,弥散于崖间峰头,弥散于空阔的烟水之间。“巫峡千山暗,终南万里春。”欣赏石涛这幅画,读着图上的杜诗,我脑海中突然涌出了李白下三峡的经历。乘着早晨的彩云,踏上江边的轻舟;冲激浪,越险滩;眼前千重美景,耳边两岸猿啼;声光云影的变幻,造化神奇的刺激,如风驰电闪,转瞬即过。却铸成了诗人千古留芳的绝唱。李白七言诗、杜甫十个字,石涛一团云,给我们的启发是:不管是诗是画,无论是简单是复杂,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越大,艺术的感染力就越强。

(三)涧水空山道,柴门老树村。

第三开写幽谷深处,竹石环匝之中,有柴门倾斜,矮屋数椽。顺着山势向上望去,一高士柱杖独立山道尽处,仿佛正静听绿筠摇动之声和着潺潺泉韵流向山外。思诗的老者伫立已久了,涧水似乎也放慢了速度。动中寓静,连笔墨也是如此,忽流利,忽滞涩,忽轻忽重,随着泉声与竹韵,写出了幽绝的静美与时光的节奏。“涧水空山道,柴门老树村。”几个劲挺带有古意的隶书,由上而下直落左方的石壁,让观者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缓缓流淌的S形涧水上。水波用淡墨画得断续纡徐,这种特别的画法留住了观者的注意力,让你再一次顺着这潺湲的泉水向左右浏览,去关注倾斜的柴门内简陋的山居,以及门前瘦劲的长松;再一次去欣赏它周围的环境,而那个独立溪头的诗人的命运就更令人关心了。用画笔带着观众进入画面,左右顾盼,上下寻索,作者的巧妙构思也就达到了目的。

(四)野屋流寒水,山篱带白云。

第四开写“野屋流寒水,山篱带薄云”诗意,近处画深潭一泓,一条曲屈的土径穿过平静的水面把观众的视线引向山脚下的村落,村前卧石如虎踞熊伏,几棵倾斜的小树在微风中摇动。村后青山横斜,白云缭绕,一带竹篱出没在云罩雾障之间。正是冬尽春来时节,空气清冽,横云若冻,正缓缓向对岸飘去。山石烟树都用破墨法,笔墨粗重,淋漓恣肆;然后再以墨青晕染,益显画面凝重的寒色及开春后山水间蕴含的生机。宁静悠远,令人生不尽之思。一行书法题于左上,让观者的目光再次向上提升,极目苍穹,又增添了无穷想象的空间。书法极得晋人钟太傅遗意,写得厚重舒展,与山水同调,是极完美的佳构。

(五)竹光团野色,舍影漾江流。

第五开,近处画小溪经过浅坡、板桥,绕过山隈汇入大江。坡陀之间,有茅舍隐于密篠乔柯之间。远处大江空阔,青山如卧。画中杳无人影,江上亦不见片帆轻舟,唯摇动的翠竹与迎风的芦叶打破了这地老天荒的寂静。画笔浓淡生发,枯湿并施,以活泼的笔墨来震动这冷寂的世界,尤见奇致。石涛心中郁郁向上的情韵,总时不时会流露于笔底。他欣赏倪云林,称赞他“一段空灵清润之气冷冷逼人。”却反对后人“徒摹其枯索寒俭处”。冷寂之境而不落枯索寒俭之相,此图是极好的注脚。

(六)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

第六开,写“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杜甫这名句,古今很多人都画过,却很少像石涛这幅既有清旷悠闲的意境,又令人如睹实景这样的亲切感。画的仍像是江南平远之景,平岗巨岩间有一个临江的村落,周围绿树成荫,一枝虬松高耸于林表,仿佛是这孤村的地标。村后是屈折的江际沙滩,其间有小小的木板桥相连。远处伸向江心的沙滩尽头,几棵历落的小树疏疏地用较浓墨点成,完全不依中国画愈远愈淡的常规。然而这了了几笔若静若动的浓墨小树,却衬托出大江与晴空格外的虚灵缥缈。真是神来之笔!

因为秋雨乍过,近处小溪水面显然涨了数尺,水草被淹得只露出尖梢了。趁着水涨,几个高士相约泛舟荡漾于清溪之上,人物画得很淡很轻,仿佛云影的折射、水光的返照让他们变得更虚灵了。画中坡岸砂石都用渴笔轻勾淡擦写出,唯几棵秋树与乔松用焦墨重笔,于是全图精神跃出。在恍恍惚惚中让人感受到秋光闪烁之美。

全图用鸟瞰法画,境界深远空阔,笔墨洗炼而富有真实感,是其用心之作。

(七)荒村建子月,独树老夫家。

第七开,“荒村建子月,独树老夫家。”亦是写高士幽棲之作。高岗疏篁之间,诗人独立树下仰首望月,树与坡与屋都用湿笔重墨写出,横断屋后的平岗,下部用密密的横直线点染,山头亦用浓墨空勾,虚着上方的山体。“月出东山之上”,这月光就映照在山上。以实写虚,实中见虚,这才是笔墨的妙用。于是,画境就格外深静了。

(八)天畔群山孤草亭,江中风浪雨溟溟。

第八开,“天畔群山孤草堂,江中风浪雨溟溟。”全画重点在大江对面的天畔群峰。因为雨急风狂,险如刀箭的群山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由于被雨洗净了,山峰一列呈铁青色,唯最近处主峰山腰上孤立的茅屋涂一抹赭石。这一点暖色,却是全图的中心,观者举目可见。屋下山腰用淡墨点染的云树,使画得颇为坚实的山体笼罩在雨雾风烟之中,显得更加高远空濛。那峰峦、那风雨就更有气势了。

近处江面上波浪滔天,一小舟正挣扎着向对岸驰去,渡者撑着伞,不见江有多阔,岸有多远。石涛把近岸和孤舟都压缩在画面右下角,空虚着左方,把江流的阔远与无边的担忧留给了观众。构图不复杂,但构思却极为精妙。那用花青阔笔斜扫的雨丝风势,让我想起了傅抱石的《万竿风雨》等名作。傅先生是石涛的崇拜者,他当年在日本撰写《石涛年谱》时一定见到过这本《杜甫诗意图》,他斜扫风雨的技法,应该正是得到本幅的启发所至。

全册一幅有一幅的境界,一幅有一幅独有的笔墨趣味。画得粗重恣肆的,不见率略霸悍之气;画得松秀空灵的,不露薄弱枯槁之色;用浓墨能透亮,用湿笔不光板;枯而能润,实不碍虚。是石涛画得极为精彩的一册。款字写得或粗或细,粗者似钟繇,细者似云林,然纯熟自然已有石涛自家风貌。从画笔、款书以及所钤“零丁老人”印等多方面看,应是其五十左右成熟期以后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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