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书法教学二题

略述钢笔书法教学中的某些问题/姚荐杭 李峘

钢笔书法教学，笔者认为有不少地方要探讨。现陈述一二。

一、钢笔字与钢笔书法的分与合

笔者认为，钢笔字与钢笔书法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钢笔字运笔流畅、便捷，结构工整、平稳，具有较大的实用性。钢笔书法运笔变化微妙，结构对比照应，多样统一，追求艺术上的完美。按美学的观点，前者为现实美或第一性的美，即实用型;后者为艺术美或第二性美，即艺术型。两者既“分”又“合”。“分”者为各自的层次不同，立足点不同。前者是为了工作、生活的需要，较好地传递信息的一种手段;后者则是让人们去欣赏的一种艺术。然而它们又将“合”在一起，当人们已经把具有实用型的字掌握得应付裕如时，随着审美要求的提高，就会觉得那些工整、平稳姿态的字虽然雄伟整齐，但失之呆板，和艺术型的字相比表现得不够精粹和富有个性，比较粗糙、分散、处于自然形态。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使它们不能较普遍地为人们观赏，也不能以其具体感性存在，直接长久流传下来，从而不能满足人们更高的审美需要。这就促使学者不断创新，走向艺术的殿堂，最终将实用与审美的效果“合”在一起，这是不容颠倒的规律。

根据“分、合”之说，教学上应有区别。据笔者统计，在初学者中大多数都想把字写得工整平稳，具有“现实美”。因此，教育者首要职责应指导学生学好实用型的字，再追求其艺术美。但是，现有的钢笔书法教材多数是按书法的要求去写的，如在章法的教学上以竖排从右至左多见，忽视了现实生活中实用的横写法。我国从“五四”以来就提倡横写，时至八十年代钢笔字教学竟还在教竖写，难道不是倒退?

二、字以结构为上，用笔亦须用工

古人有“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之论。书法中大楷的用笔较为复杂，而小楷却以简洁明快为法则。姚孟起在《字学意参》中说:“字越小越要清晰，稍留纤毫渣滓不得。”小楷因字小，笔画较细，运笔时稍留纤毫渣滓，就会破坏字形的美感，所以要求点画峻利爽洒，笔画清晰。至于钢笔字的用笔尤为简炼，故应改为“以结体为上，用笔亦须用工。”

我们现行的钢笔书法教材，大多以毛笔大楷的方法来教钢笔字，这无疑对学者是害多益少。如:“横之写法为:起笔略重，然后稍稍提起，由左向右运笔，接着用力按后稍驻，向左回锋收笔，如”讲究“提按”迟疾”，何等相似，着实使人吃惊。我们谁都没有见过颜、柳、欧等古代书家的运笔，现行的运笔线路图是后人根据实践觉得如此写法比较科学并容易写好而归纳出来的，显然还有第二种或第三种运笔方法。总之，只要符合笔法基本规则，不管采用哪种写法都可以。据笔者所知，毛笔书法家也非全照上述方法去写的。古人早已提出:“学书贵淡不贵艳，贵畅不贵紧，贵涵泳不贵显露，贵自然不贵作意。”、“……起处有顿笔之迹，今人于起处作点殊失势也。”文中的“艳”、“紧”、“显露”、“作意”和“起处作点”的句子都是讲用笔时不能过于讲究、显耀、造作，应以恬淡、流畅、内涵、自然为准则。毛笔书法尚且如此，而钢笔字却死守旧法不改，结果常使有的学生过分夸张起、收笔的就锋、回锋、仰头、翘尾，养成了画字的习惯。

笔者认为钢笔字的笔画应以“提按”、“顿挫”为主，而逆势起笔、回锋收笔在钢笔字中只是笔意而不是笔画。何况毛笔书法亦并非如此不可。解缙在《春雨杂述论学书法》中有:“学书以沉着顿挫为体，以变化牵制为用，二者不可缺一。”他强调书法要以提按、顿挫为主体，反对点画混淆不清，用笔模糊龌齪。姚孟起有:“作字，惟有用笔与结字，用笔在使尽笔势，然须收纵有度，这里讲的主要是笔势，而钢笔书法要的就是笔势、笔意。但也不能忘了“收纵有度”，不然将出现“不持重”，“不精神”之病。钢笔字的笔法应是起笔时空中取势，然后轻轻落笔，中间行笔较快、收笔用力一顿缓缓向左提笔，这样写出来的字就简洁得多了。这不是新的发明，《书法正宗》上有“书至佳境，自然摇曳生姿，摇者笔未著纸在虚空中，曳者在笔之实际。”掌握好用笔的凌空取势，写出的字才能婀娜多姿，反之则易走入空滑一路去，势空笔实可以说是钢笔字笔法的基本要领之一。

上面列举了钢笔字教学中的不妥之处，再就结构而论，钢笔书法教学中存在着一种以绝对平衡、对称为规范化的现象。如“文字头”的写法:文字头由右点和长横组成。书写时横与右点要稍离开一些，且长横要自觉地被右点平分。又如“国、固”等字，被包围部分都要居中，都要写得正。既不可倾左倒右，也不能上浮下沉。“以审美的最低要求讲，实用美的标准并不是绝对的平衡和对称，规范化，若状如算子，只能是美术字。

美·鲁道夫・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文中对左右不对称问题的解释是:“位于右半部的那些物体看起来总是比左半部的“重”一些。位于右侧的那些物体总是显得鲜明而突出。这样一来，如果人们首先将注意力集中于左方出现的物体时，就会造成一种不对称的感觉。“据此把“文字头”的长横均匀地被点分作两半，那视觉中就显得左轻右重了，只有将左边伸长于右边，才显平衡，也符合“长短”与“伸缩”的变化。

在《艺术与视知觉》中阿恩海姆还说:“一个位于构图上方的事物，其重力要比构图下方的重力大ー些。一个位于构图右方的事物，其重力要比位于构图左方的事物的重力大些。”我们拿日”字作一试验，把“日”字中间的一横写在正中。“日”在视觉上，总感这横画低了。其实这一横是相当准确的，是用尺子量为二分之一的。因此根据审美要求，一横应略偏高，这样写出的“日”字才感匀称。从以上的实践与理论可见“结构居中，既不可倾左倒右，也不能上浮下沉的说法显然不正确。恰恰相反，全包围的“国、固”等字，中间部分应略靠左旁，形成左密右硫，而上下也略有疏密，用笔须左轻右重，两竖应左短右长，这样写出的字方感平衡。

姜白石《续书谱》上说:“当疏不疏反成寒乞，当密不密，必至凋疏，而先有合理的布白还是不够的。”行楷重宾主分明，如“日”字，左竖宾，宜轻而短，右竖主，宜重而长，中画宾宜虚而婉，下画主宜实而劲。用之“国”字，同理可证。

目前，在钢笔书法教学上类似的弊端还很多。总之，在教学时要借鉴一些对钢笔字有用的方法，如结构的疏密、长短、大小、高低、相向、相背、曲直、开合、敛收、参差等法，尽量减少虚妄不实之处，这样才使学者能获得更大的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