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谙茶道的人都知道，烹茶之乐和饮茶之乐各居其半。 茶道师行茶，让人在静谧当中体验到动态的美感，把人导入另一个世界。 茶师行茶时气定神闲，如闲庭信步，如悠游林泉，如作画，如操琴，如吟诗，动作舒缓轻巧。不可草率，更不可敷衍。否则，毛手毛脚，茶汤水器四处散落，叮当作响，情形狼狈。 冲泡茶，是一件很简单又很复杂的事情。“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礼记 玉藻》所要求的九容，必须样样合规。说简单是在于它的程序。其实说起来不外乎那几道，但是要说到复杂，要掌握到那样的程度，它就很难。要达到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圆润流畅，这里面蕴藏了茶师多年来修炼的功夫。从烧水的水器，到紫砂壶，到公道杯，以及到这些个口杯,要一一用心关照。一举一动无不是技艺之巅。技艺的极致是道。 一 第一道程序就是用开水把它们给净化一遍。从热汤淋壶，淋公道杯，到其余每一个器皿，这个程序其实暗含了一个重要的导引。就是我们在做茶席的第一步要有一个“净”的过程。这个净是“净化”的含义。通过洁净器具来净化我们的身、心、意、德、灵。儒家文化的归旨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只是这句话的后半句。怎样才能做到呢？前面说到“正心，诚意”没了这前半句，后面的何以依附呢？净，就是正心诚意。把我们纷乱慌忙的心从外边拉回来，安放这个小小的茶席之上。用先天的无化后天的有，为善去恶致良知格物。 这个茶席就是我们的世界。把每一滴水，每一粒茶，每一个杯子，当成我们的宇宙全部的元素，把心放在这里，把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放在这里。 在第一道净化器具程序之后，第二道程序是投茶，把茶投入到紫砂壶里，然后就开始了冲泡。一个优秀的茶师对时间的掌握，和整个动作的流畅度是非常经典的，里面很微妙。这如同每个人泡出来的茶和每个人做出来的菜一样，有着非常大的差别。她的心念、注意力以及行茶过程中的纯净度，都会影响到这道茶的口感。冲水的时候，有高冲和低冲之分。高冲细流的含意是，壶里面的茶不能用非常高温的水来泡。因为茶的芽形很细嫩。如果水温太高了，会给其僵化和激死了。它的鲜活度就不能还原出来了。高冲激流，则是要打开尘封的记忆，比如铁观音，生普洱，岩骨花香的岩茶，因为它们叶片粗壮，需要猛力激活。低冲则相反。 我们手上的茶，是大自然的灵草。经过一定的揉捻熏蒸，让它休眠了。仓储，运输，千里迢迢地来到我们面前。休眠，是生命的暂时停顿。它需要在适当的条件下，复苏。所以，才有了摇茶，让它醒来。 其实，人每天的睡觉也是这个原理。睡，相当于小死。在睡中觉，在醒中觉。所以摇茶又称醒茶。这就暗合了省身文化。清夜扪心，躬身自省。为人谋可有不中呼？为人友可有不信呼？为人师可有不尽心呼？这样时时自省的人生该不会有大偏差。这样醒的茶，是尽心尽力的还原。 一道好茶在第一道水的时候就开始还原了。还原最初的活性。如果水温过高给泡死了，后天无论怎么样弥补都是回天无力了。所以第一道茶给泡好了，后边再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泡得很糟。如果第一道就泡糟了，后面再怎样好都好不到哪里去了。 这第一道茶的冲泡技艺要求非常高的。比如一道芽形很细嫩的红茶。可能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比较难以掌握这个节奏。在茶席之上，要求每个动作要慢。其实这个慢的要求是慢而不呆滞。因为这里边是有节奏感的。如果你既慢又滞了，那就缺少了灵动。而快就会显得慌乱。坐在茶席上的其余之人就会产生一种局促和不安的感觉。序——破——急，应该是慢——快——慢，有着音乐一样的节奏。如果别人看见茶道师在茶席上，是这样一份安宁，照顾到了每一个动作的，这里面包含一份细细的体察，包含着一颗静谧之心。 二 点汤酌水里面有真意，是件细事，其微妙真是难以口舌传授。 要达到这个状态，有一个核心的秘密——就是呼吸了。 可能大家都觉得我们都会呼吸了。是的，人一生下来就会呼吸了，除了死人才不会呼吸。但是呼吸里面的学问不是每个人都会理解和掌握的。活人与死人的区别是什么？活人会呼吸，死人不会喘气。一个好人与病人的差别是什么？好的人喘一口气，病的人只会喘半口气。我们要去体会到平时我们呼吸的时候，肺活量是有多少值？经常去检查的时候，很多人会有惊奇的发现。什么时候自己呼吸会这么局促的！一个人在紧张和压力大的时候，可以闭气不呼吸，哪怕在梦里都可以不呼吸。而不呼吸可以导致人全身的缺氧和心理的紧张，身心之间有那种反覆交互的影响。 所以在一呼一吸之间，把自己身心调和到一种很安宁的、很自在的状态，是在茶席之上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要领。 在每一个泡茶动作里边，都是有呼吸的。不仅仅是茶道师自己在呼吸，而是通过冲茶倒水的进程当中，一提壶的同时开始吸气，一倒水的时候开始呼气。呼……吸……。包括她做完这个动作收的时候，也是有呼吸的。这个呼吸与开合，与她在每一个动作里边行进的节奏，所表达的这种收放的自如，那种绵绵相续的动作，都是通过呼吸来控制与完成的。 其实她要是这个时候想到别人看我的动作好看不好看啊？这个动作准确与否啊？心里面嘀咕是否会把茶给泡糟了？只要她这么一分神，这样她的呼吸就不会在其呼吸的节奏上。她一定会失去原来安宁的呼吸节奏和固有的平衡。也不会出现那种行云流水般，风行水上，非常圆润，非常流畅的一席茶的表现。 行茶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直线运动的，而是曲线圆弧的。只有圆才是流畅的。像钢的、猛的、易折的动作都是直线的。只有带有曲线的流畅的动作，才会圆融没有挂碍的。才能做到相续调柔。 说到柔的表达，也是在茶席上非常重要的泡茶技艺元素。这个柔是心的柔。柔不是软，它是一种流畅的韧性，每一个表情动作的柔，最后表现出茶席之上，每一个元素与茶道师交互之间的一种时时呼应的神秘默契。它会使得茶道师与每一样元素之间有种亲切的自如。只有达到那种心灵的亲切感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每一个器具都是你的一部分。而这席上的每一个元素，都是你的一种延伸。只有到达这种契合的时候，整个的一个茶席，不论它们多么地繁杂，你都会觉得它们都是你。这时候，你再表达里外、上下、前后，开合，松紧，都如数家珍一样，在这个茶席上从从容容地展现。 三 通过繁文缛节的礼法来磨砺人心，使人超然物外。当这些琐碎的瓶瓶罐罐不再令饮者心烦，当茶人信手而为无不合规中矩时，才算领会了茶的真意，才算喝到了一杯好茶。 “茶能性淡为吾友，从来佳茗似佳人”。茶和行茶的女孩，往往被人合二为一了。因为行茶者表达了宁静的阴柔之美。 按一般人理解，有魅力的女孩子一定是要在一个舞台上去展现自己。一定要让别人来注视自己。所以穿了那样的衣服来跟你打招呼。化出那样的妆来跟你打交流。用那样的语调和声音用语来让你了解她。她们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注意到她。但是你却会很难在那样的情况下真心地去欣赏她。因为，她给你制造了干扰。就像我们的手机一不留神就让一个广告短信给冲击进来。你表现是一种反感。她不流畅。而不流畅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压力。而压力必然会使你反感。这种厌烦的情绪给你造成非常抵触的心态。 茶道是无声的艺术，在每一个宁静的动作里面，都表达了茶道师内心的喜悦、安宁、澄澈的情怀。爱因斯坦说：“个人的生命，只有当他使一切生命活得更高尚更优美，才有意义。”这是一个茶道师行茶布茶的全部意义！ 在这么丰富的意境旨趣之下，女孩子所该展现的应该是一种清纯、天然。展现的是她在自己世界里，是那么的完整。你忍不住地会去欣赏她，忍不住地会去赞叹她。这也是茶道文化当中所表现出艺术美感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女孩子，只要她这样干干净净的，穿着自己合体的衣服，把自己妆容、发型表达得很洁净、美好，不需要浓妆艳抹，不需要狂呼做作，不需要跟别人进行那种很强烈的献媚沟通。当象而空，即事而真。她在茶席上一定是灵性的，甚至是神性的。她的使命是让人品读东方的优雅与文明。作者：姜慧 来源：天道茶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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