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大家聊几个方子。我学中医的过程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本不打算以此为业，主要是兴趣使然，所以有一段时间主要对一些方名有意思的方子感兴趣，其中就包括咱们今天要聊的四个神兽汤。众所周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我们民俗文化中镇守四方的神兽，《伤寒论》中有借此命名的五个方剂，分别是大青龙汤、小青龙汤、白虎汤、黄连阿胶汤和真武汤。
其中大青龙汤出自第38条，而第39条亦有提及。“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是太阳伤寒表实，刘渡舟先生认为此处的“中风”二字是“伤寒”的互词。烦躁是因为表邪不解，阳气郁遏不宣，进而化热。所以，大青龙汤的病机是表寒内热，我一般用麻黄18克先煎、桂枝6克、炙甘草6克、燀苦杏仁3克、生姜9克、大枣6克、石膏18克。此方较麻黄汤倍用麻黄峻发其汗，犹如龙升雨降，因此需要防止汗多亡阳。这个方子我一般就开2-3付，而非1-2周。
小青龙汤出自第40条，“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前两句就说明了外有表寒、内有水饮，干呕是水饮犯胃，发热是表邪未解，咳嗽是水寒上射。这个方子我一般用麻黄9克先煎、白芍9克、细辛9克、干姜9克、炙甘草9克、桂枝9克、五味子（生）8克、清半夏12克。
白虎汤出自第176条，“伤寒脉浮滑，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这条是有问题的，我们以方测证，应该是内热蒸腾、气血浮盛于表。这个方子我一般用知母18克、石膏48克先煎、炙甘草6克、粳米20克。其中梗米，《儒门事亲》用的是糯米，《瘟疫论》写的是炒米，其实用自己家里大米就行，多点少点都无所谓。黄煌老师认为也可以用山药，我认为可以用小麦。
黄连阿胶汤出自第303条，“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主之。”黄连阿胶汤的病机是少阴阴虚火旺，也叫少阴热化。邪犯少阴，若素体阴虚阳盛，则从阳化热。我用经方，各药之间的比例，是参考李宇航老师的研究成果，他主持的“十一五”课题“仲景方用药剂量古今折算标准研究”。按照他的研究，这个比例，黄连30克、黄芩15克、芍药15克、鸡子黄1枚、阿胶22.5克烊化。这个方子里有两味药需要讲一下，一个是鸡子黄、一个是阿胶。阿胶其实可以用阿胶珠，阿胶珠不用烊化，可以和诸药同煎，《医方考》中本方阿胶用蚌粉炒，其实就是阿胶珠了。
鸡子黄这味药，我个人理解在原方中并非君药。本方名为黄连阿胶汤，主要还是靠黄连和阿胶两方面的作用，但随着后世医家对本方认识的不断加深，部分医家给鸡子黄授予了君位。我常说中医药学是一门非常朴素的学科，古人把观察到的现象记录下来，这是中医药学形成的基础。至于理论，则不断发展和完善。比如桂枝汤中的芍药，一开始用赤芍，后来发现白芍能益阴敛营，与桂枝更配，所以就开始改用白芍。黄连阿胶汤中的鸡子黄，一开始可能只是想让它协助黄连清热，后来发现它奠安中焦，犹如十栆汤之大枣，又能通彻上下，上以养心、下以滋肾，这才冠以朱雀之名。
我之前用黄连阿胶汤是按照古法，“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并且建议患者自行购买可生食的无菌鲜鸡蛋，但还是有一部分患者表示难以接受。后来我参照《重订通俗伤寒论》的版本，用鸡子黄1枚先煎，再入阿胶珠4.5克、白芍6克、黄连1.8克、生地黄9-15克、黄芩3克，这个方法可接受度很高，我自己也尝试过，无论是从口感还是效果，都值得被推广。另外，关于鸡子黄的替代品，有人认为可以用茯苓，我认为在没有鸡子黄的情况下，如使用颗粒剂时，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此外，《外台秘要》卷二十五的黄连阿胶汤没有鸡子黄。我曾用此方治疗一位阴虚血燥的荨麻疹患者，伴心烦不眠、便血，予黄连6克、阿胶6克、栀子5克、黄柏3克、乌梅8克，7付，患者反馈诸症大减，效如桴鼓，也可供参考。
真武汤出自第82条，第316条亦有提及。“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发热是虚阳外浮，肾阳虚衰不能温煦、制约水饮，则见水邪横溢，表里上下随处为患。这个方子我一般用茯苓9克、赤芍9克、生姜9克、生白术6克、白附片3克先煎。此处用赤芍因李东垣、李中梓等医家都认为赤芍能利小便。白附片而非白附子，与黑顺片相比，制作过程更接近古法。
综上，大、小青龙汤都治疗表寒，白虎汤治疗表里俱热，朱雀汤治疗阴虚，玄武汤治疗阳虚。其中大青龙汤治疗表寒内热，小青龙汤治疗表寒内饮。我曾想自拟一青龙汤，与白虎汤相对，方为麻黄9克先煎、炒白芍9克、肉桂9克、炒甘草9克，麻、桂解表散寒，白芍益阴敛营，以顾营阴之耗，甘草益气和中，又能调和辛散酸收之品。后来看《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药》，书中把麻黄汤作青龙汤，亦颇有道理，当从。
我后来又想过既有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那有没有中之黄龙？疫情期间通读《备急千金要方》，果然看到了黄龙汤，就是小柴胡汤！我又查阅古籍，《外台秘要》《伤寒百问歌》《医学入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等书中均有佐证。
《伤寒论》中提及小柴胡汤的条文很多，是治疗少阳病的主方，但我一直觉得这个方子一方面疏解少阳郁热，另一方面补太阴脾气，不只为少阳病而设。而且少阳主枢，犹如户之旋枢，是表证传里的枢机，也是三阳病传入三阴病的枢机。所以，小柴胡汤为中之黄龙，在理论上我是可以接受的。我用小柴胡汤一般是柴胡24克、黄芩9克、党参9克、炙甘草9克、法半夏12克、生姜9克、大枣7克，虚甚者将党参改为人参先煎大补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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