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洲 中国诗歌学会 2019-10-14
◎ 竹子终于在春天找到了自己的天空
它的独立、坚贞与节节向上
跟天空之下,随处可见的沉沦
形成多么巨大的反差
那些无知的人,有可能还在继续
蔑视剑的单薄与它发出的光芒
抖落一身泥土,它的梦想在天空
内心,有一万张翅膀
一夜之间,它就高出了尘世
被泥土埋葬的,原来不一定都是
末日和死亡。是向往,让它充满力量
彻底放弃,笋这童年的乳名
和有限的高度
如果不是一阵一阵的霹雳
没有人知道,地里下
真的有呐喊
◎ 逍遥湖
众神在尘世有另外的活法。风一吹,她们
摇身一变,成为万年松。美人蕉。内心里永远藏着深秋的枫
从岸上跳下来,她们模仿水里的锦鲤
谈情说爱,做风月无边的游戏
月夜,她们喜欢用山泉洗自己的身子
跳草裙舞。春天近在咫尺
爱美的女人,怎能无动于衷
雾气升腾,那是她们把逍遥湖
悄悄安放到了天庭。那些岸旁带香的野花
是姊妹们在凡间曾经用过的小名
◎ 海是有生命的翡翠
我所看到的大海真的有生命。翡翠
正以液态出现。它有磅礴的美,令人震撼
内心光芒涌动。它的柔软
有与生俱来的舞蹈功底,不知疲倦
风试图切割它,总是徒劳
我犹豫着迟迟不敢下水,生怕自己的鲁莽
会伤害到一块玉的纯粹与完整
从此,我将彻底改变对玉的印象
和田。岫岩……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品牌
那些所谓的人间极品,在海的面前
显得多么零碎和小气
◎ 母亲
我知足了。54岁,自己仍然是一个孩子
母亲83岁,腿脚灵便,胃口好
晚饭后陪她在院子里走走,她比我还轻巧稳健
她早年吃进去的苦接近于人世苦难的总和
老了,才有想象不到的身板硬朗
这些年,记忆开始清零,她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太多
时光终究不会留住任何一个人
我必须跟时间赛跑,把陪伴老母亲的幸福拉长
若是有人看见我拜过菩萨,这不是什么秘密
我想祈求它保佑她轻轻松松活上百岁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人
◎ 蝉鸣,从衡山的肺腑里传来
它在向我们示好。它代表着尘埃、草木
和一座大山里没有名字的万物
无法想象的这些身影,终将被秋风抽空
落叶般消失在低处。鸣叫
从放大数十倍才可以显示的胸腔发出
一代一代,守着漫长的黑夜退去
而我们总是把它忽略,甚至反感、厌烦
为一种无名的呐喊无地自容,是因为后来的我们
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表达跟人截然不同
除了把喜悦、疼痛和绵绵的爱恋
交给虚无的文字,我们竟然没有耐心与勇气
把自己的声音,直接发出来
◎ 画水术
水中有火能熔金。有刀子可断魂
有密道,通宇宙乾坤
他们吞筷子,吞铁钉,吞万物
水中有秘笈。懂画水术的人,借水
还魂,化骨头,消灾,预测未来
高手永远在民间。大字不识的人
手无寸铁的人,以柔克刚
谈笑间,天大的事,一碗水摆平
◎ 衡州窑
从烈火里取出光和时间的骨头
工匠们都是异想天开的诗人
他们,在低处写高于想象的唐诗宋词
万里江山的社稷风云,赋予泥土生命的荣耀
一个又一个春天在光阴里远走高飞
地下永远埋着金子和苦难。经典的形成过程
沉默也是一种生长。看不见的深处
奔涌的血,有纵横天下的胸襟
当灵感的釉和青花与一场火遭遇
灵魂之门打开了,五颜六色
忽略表面的粗糙,生活有多种形状
行走于草木的江湖,一觉醒来
千锤百炼的衡州,容光焕发
◎ 约等于虚构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仅仅是
世界上最没有距离的陌生人
途经小站的时候,对面上来的这位乘客
完全是想象中故事女主的样子。虽然纯属巧合
落座的时候,她微笑了。我若无其事
为了这一刻,我内心甚至有些激动
可是直到终点站,谁也没有说话
除了气喘吁吁的火车,一路咣当咣当
同样的情形,生活中比比皆是
阳台上的两盆植物,不期而遇在春天里
它们兀自开花,终归擦肩而过
相望不相及
◎ 扫墓
过了迎宾路,进入无名小路
前面,是无证建筑群
单门独户的地下室,住着县城里各式各样的故人
县委书记。烈士。小公务员和平民百姓
祖父是厨子,给蒋介石掌过勺
父亲做过县里的剧团团长和校长。他们都住在这里
还有祖母,一字不识
曾经用一只眼睛看透世界
四十年间,在这条路上遇到过的人
我多数喊不出名字。他们的亲人和我的亲人
邻居多年,彼此间和睦相处,与世无争
这条路上走过的人
走着走着,都成了漫山青草
与尘世,安静地相望
◎ 雾凇,一次又一次虚拟过暮年的衡山
风雪雕塑着时光里的万物
云朵停驻。衡山又一次被烧制成瓷
鸟雀迷失于归途。草木终止长势
却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形状
生命的原点,是不是都发韧于虚无
自然界的手笔比艺术家更为大气
白发苍苍的衡山,老态龙钟
异形的美,凝练而从容
天空降临人间。星光低垂
一张白纸上,有妙不可言的春天
总策划:骆英
主编:曾凡华 | 责编: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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