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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二十七回阅读碎札

《金瓶梅》第二十七回阅读碎札

吴营洲

这首“县官贪污更堪嗟”该删吗?

宋惠莲自缢后,其父宋仁为其鸣冤,不容烧化,结果被西门庆知会正堂李知县,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宋仁拿到县里,一顿夹板,最终致死。

宋仁死后,“词话本”有首诗便是评述此事的。其诗为:

县官贪污更堪嗟,得人金帛售奸邪。

宋仁为女归阴路,致死冤魂塞满衙。

而“崇祯本”则把这首诗给删掉了。

毋庸讳言,我想任何人都明白,删掉了这首诗,《金瓶梅》的“批判现实的意义”当就受到了削减。

何来的“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衣”

第二十七回有这样一段文字:

西门庆刚了毕宋惠莲之事,就打点三百两金银,交顾银率领许多银匠,在家中卷棚内,打造蔡太师上寿的四阳捧寿的银人,每一座高尺有余;又打了两把金寿字壶,寻了两副玉桃杯,不消半月光景,都趱造完备。西门庆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衣……

当我看到“西门庆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衣”这句话时,不由地愣住了!这个来旺儿不是已被“递解徐州”了吗?怎么西门庆还会打发他去杭州?

这肯定是兰陵笑笑生的“疏漏”!

当然,这是“词话本”的文字。于是便查看“崇祯本”,发现“崇祯本”已把这句话删了。

“崇祯本”是在“词话本”的基础上删改编定的,删改一些明显的“疏漏”或“错讹”自是正常。

为何“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衣”

西门庆为何“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衣”?是因为要给蔡太师上寿,却“少两件蕉布纱蟒衣”。后“拿银子教人到处寻,买不出好的来,将就买二件”。

当然,这是“词话本”的文字。而“崇祯本”的相关文字是:

……只少两匹玄色焦布和大红纱蟒,一地里拿银子寻不出来。李瓶儿见道:“我那边楼上还有几件没裁的蟒,等我瞧去。”西门庆随即与他同往楼上去寻。拣出四件来:两件大红纱,两件玄色焦布,俱是织金边五彩蟒衣,比织来的花样身分更强几倍,把西门庆喜欢的要不的。

“崇祯本”的如此删改,既消弭了“词话本”的不合理处,又彰显了李瓶儿的“富婆”本色。

“怕热”与“不怕热”的人

第二十七回,突然插进了一段“闲文”,即:“世上有三等人怕热,有三等人不怕热。”

哪三等人怕热?第一,田舍间农夫;第二,经商客旅;第三,边塞上战士。

哪三等人不怕热?第一是皇宫内院,水殿风亭,曲水为池,流泉作沼;第二是王侯贵戚,富室名家,每日雪洞凉亭,终朝风轩水阁;第三是羽士禅僧,住着那侵云经阁,接汉钟楼,闲时常到方丈内讲诵道法《黄庭》,闷了时唤童子松阴下横琴膝上,醉后携棋枰柳荫中对友笑谈。

这段文字,与《金瓶梅》故事并无直接干系,但真的就是“赘笔”吗?窃以为,并不能如此认定。在我看来,这是作者深谙“一张一弛”之道,想让读者轻松一下。

另有人评说此段文字:“在这里,作者客观上揭示了社会的对立,并明显地站在同情怕热的三等被统治者的立场上。”这,虽有“甚解”之嫌,却也难说“不对”。

(“崇祯本”则把这一大段文字删掉了。)

孙雪娥时常受“歧视”

天热,西门庆不曾出门,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内,看着小厮们打水浇灌花草。其时,翡翠轩正面前栽着一盆瑞香花,开的甚是烂漫。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两个携着手儿,笑嘻嘻蓦地走来。金莲看见那瑞香花,就要摘下戴在头上。西门庆拦住道:“怪小油嘴,趁早休动手。我每人赏你一朵罢!”原来西门庆把傍边小开头早已摘下几朵来,浸在一只翠磁胆瓶内。金莲笑道:“我儿,你原来掐下恁几朵来,放在这里不与娘戴?”于是先抢过一枝来,插在头上。西门庆递了一朵与李瓶儿。只见春梅送了抿镜梳子来,秋菊拿着洗面水。西门庆递了三枝花,教送与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戴。

由此可以看出,这花并没有孙雪娥的。

孙雪娥在西门府“遭受歧视”的事例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

怎会是“左右无人”

潘金莲接过送给孟玉楼的那朵花,“往后边去了”,翡翠轩内“止撇下李瓶儿和西门庆二人”。这时:

西门庆见他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着玉骨冰肌,不觉淫心辄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裈初褪,倒鞠着隔山取火。

读了这段文字,我感觉说“左右无人”似不合适:

其一,送抿镜梳子来的春梅,拿着洗面水的秋菊,一直没说已离开了翡翠轩啊!

其二,西门庆一直“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内,看着小厮们打水浇灌花草”,而那些小厮能看不到翡翠轩卷棚内的西门庆?

这是兰陵笑笑生的“疏漏”,还是他没有交代清楚?也许是我没读懂,或漏读了什么。

李瓶儿竟然“临月”了

西门庆与李瓶儿在行“于飞之乐”时,李瓶儿对西门庆道:“不瞒你说,奴身中已怀临月孕,望你将就些儿。”

何谓“怀临月孕”,就是“怀孕快到临产期了”!

这,怎么可能!

妻子都“临产”了,做丈夫的都不知道?都没看出来?有这可能吗?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个西门庆却也是“糊涂”(“粗心”“傻”)得可以。

其实,不仅是李瓶儿,连对吴月娘也是如此。吴月娘怀孕都五个多月了,都“小月”了,西门庆竟都毫无察觉!(第三十三回)

不过,令人纳罕的是,几乎天天和李瓶儿在一起的潘金莲、孟玉楼等,也没看出李瓶儿怀孕已久?也没看出李瓶儿那理应鼓起的肚子?

《金瓶梅》的诸多细节,真的是经不住细究!

潘金莲的“醋意”

潘金莲有“爱听房根儿”的特殊嗜好,西门庆与李瓶儿在翡翠轩卷棚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潘金莲在翡翠轩槅子外听了个不亦乐乎。

潘金莲先是听到了西门庆对李瓶儿说:“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随后又听到了李瓶儿说自己已怀孕临产了。如此这般,都令潘金莲“醋意大发”,“怒火中烧”。

只是,她又不便大行发作,只能对李瓶儿暗加嘲讽:

一是潘金莲问西门庆:“我去了这半日,你做甚么?恰好还没曾梳头洗脸哩!”西门庆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我洗脸。”金莲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寻那肥皂洗脸,怪不的你的脸洗的比人家屁股还白!”

二是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道:“五姐,你过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不怕冷?”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冰了胎,怕甚么?”

三是西门庆教孟玉楼弹月琴、教金莲弹琵琶,“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时,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的你恁乖,俺们唱,你两个是会受用快活。我不!也教李大姐他拿了桩乐器儿。”西门庆道:“他不会弹甚么。”金莲道:“他不会,教他在傍边代板。”——“代板”者,“敲板打拍,谐排打”。

四是唱毕,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与他吃了。那潘金莲不住在席上只呷冰水,或吃生果子。玉楼道:“五姐,你今日怎的只吃生冷?”金莲笑道:“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甚么冷糕么?”

如此这般,羞得李瓶儿在傍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此时的西门庆,瞅了潘金莲一眼,说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只胡说白道的!”金莲道:“哥儿,你多说了话。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他怎的!”——“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句,是一歇后语,原指老妈妈牙齿不好,躺着吃干硬的腊肉,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撕着吃,转以形容意思点到即止,不必多说。(张竹坡此处有一点评:“舌上有刀也。”)

潘金莲的“头目森森然”

西门庆与潘金莲“醉闹葡萄架”时,只听磕碴响了一声,把个硫黄圈子折在里面。妇人则目瞑气息,微有声嘶,舌尖冰冷,四肢不收,亸然于袵席之上矣。西门庆慌了,急解其缚,抠出硫黄圈并勉铃来。硫黄圈已折做两截。于是把妇人扶坐。半日,星眸惊闪,苏省过来,因向西门庆作娇泣声,说道:“我的达达,你今日怎的这般大恶?险不丧了奴之性命。今后再不可这般所为,不是耍处。我如今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矣!”

此处,最令人惊心动魄的,在我看来,并不是“只听磕碴响了一声”,而是潘金莲的这声“我如今头目森森然”。——“森森然”者,“眩晕状”也,却总有种“阴森森”的恐怖感!

而更为令人惊心动魄的,则是在第七十九回,西门庆已昏迷过去,四肢不收。妇人也慌了,急取红枣与他吃下去。精尽继之以血,血尽出其冷气而已。良久方止。妇人慌做一团,便搂着西门庆,问道:“我的哥哥,你心里觉怎么的?”西门庆苏省了一回,方言:“我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矣。”

由此可知,西门庆曾令潘金莲“头目森森然”,“险不丧了奴之性命”,潘金莲也令西门庆“头目森森然”,并果真是由“奴”丧了西门庆之性命。

自那之后,西门庆就再也没有“头目森森然”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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