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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曹頫——兼谈曹家败落的原因(九)

话说曹頫

——兼谈曹家败落的原因(九)

吴营洲

好了,闲言少叙。
雍正五年正月十八日,两淮巡盐噶尔泰有一密奏:
“访得曹年少无才,遇事畏缩,织造事务交与管家丁汉臣料理。臣在京见过数次,人亦平常。”(见《雍正朱批谕旨》第十二函第六册)
雍正加批道:“原不成器,岂止平常而已!
雍正的这句话,自有着极其丰富的潜台词。
在雍正看来,他对曹頫,一直是宽容的,也一直想(并一直在)使用,然而,几年下来,曹頫的所作所为,令他失望,令他伤心。这个曹頫,只知安富尊荣,不懂运筹谋画,而且又不思进取,辜负了他的心意或厚望,所以才痛心疾首或咬牙切齿地写下此批。
“原不成器,岂止平常而已!
此时此刻,雍正对曹頫,已是彻底失望了。
雍正做此批的时候,曹頫大概正在京城。
他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城,又在京城逗留了多长时间,已不可考,可考的是,曹頫在京期间,曾受到雍正的严词训斥。
训词很长,但也不妨抄录一番:
“前织造等衙门贡献物件,其所进御用绣线黄龙袍曾至九件之多,又见灯帷之上有加以彩绣为饰者,朕心深为不悦,比即切加诫谕。近因端阳届节,外间所进香囊、宫扇等件中有装饰华丽、雕刻精工,亦甚至于绣地者,此皆靡费于无益之地,开风俗奢侈之端,朕所深恶而不取也。外省诸臣凡有进献方物土宜,朕留于宫中服用者所需实不多,每随便颁赐诸王、内外大臣等,所以推广惠泽也。如黄龙绣缎之类,既不可以颁赐诸王大臣,不过收贮于宫中耳。其余华灿之物,在朕用之心中尚觉不安,若赐诸王大臣,在伊等亦觉非分,岂非靡费于无益之地乎!况朕素性实不喜华靡,一切器具惟以雅洁实用为贵,此朕撙节爱惜之心本出于自然,并非勉强数十年如一日者。凡外臣进献,惟应量加工价,稍异于市肆之物,即可见诸臣恭敬之忱,何必过于工巧而后见其忱悃乎!工匠造物之情,喜新好异,无所底止,见一美丽之式样,初则竞相慕效,后必出奇斗胜以相夸,此雕文纂组之风,古人所以斥为奇袤,岂可导使为之而不防其渐乎!盖治天下之道,莫要于厚风俗,而厚风俗之道,必当崇俭而去奢。若诸官进献之物以奢为尚,又何以训民间之俭约乎!朕观四民之业,士之外农为最贵,凡士、工、商贾皆赖食于农,以故农为天下之本务,而工、贾皆其末也。今若干器用服玩之物争尚华巧,必将多用工匠以为之,市肆之中多一工作之人,即由田亩之中少一耕稼之人,此逐末之所以见轻于古人也。且愚民见工匠之利多于利田,必群趋而为工,群趋为工则物之制造者必多,物多则售卖不易,必至壅滞而价贱,是逐末之人多,但有害于农而并有害于工也。小民舍轻利而趋重利,故逐末易而务本难,苟为官者遽然绳之以法,必非其情之所愿而势有所难行,惟平日留心,时刻劝导,使小民知本业之为贵;又复训饬闾阎崇尚朴实,工作之间不事华巧,如此日积月累,遂成风俗,虽不必使为工者尽归于农,然可免为农者相率而趋于工矣。……朕深揆人情物理之源,知奢俭一端关系民生风俗者至大,故欲中外臣民黜奢禁末,专力于本,人人自厚其生,自正其德,则天下共享太平之乐矣。昔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知奢者取用少而费力多,俭者取用多而费力少,则由奢入俭乃人人行之甚便者,不可谓难也。中外臣民其深体朕意,朕自身体力行,诸王、内外大臣、文武官弁与乡绅富户当钦遵朕谕,其共勉之,勿视为具文。特谕。”
读罢这则训词,可知雍正的“不悦”,是由曹頫的贡品引起的,或者是由对曹頫的厌恶或失望引起的。
从相关的史料中可以得知,雍正已责令曹頫将这一谕旨,带回了江南,并传达给了部分官员。
苏州织造高斌在雍正五年三月初四日,曾向皇帝写一奏折。奏折称:
二月二十一日,江宁织造曹传旨到苏,奴才迎至望亭舟次,跪请圣安,敬聆训旨。奴才随叩首恭谢天恩讫。伏思奴才愚昧,制办不谙,蒙皇上天恩格外优容,圣训周详,开示明悉,体恤备至。奴才惟有凛遵圣训,实力奉行,竭尽驽骀,仰副我皇上谆切诲谕之训旨,以图少报天恩于万一耳。奴才不胜感激天恩之至。谨奏。朱批六折一并密封恭缴。”
朱批:“览。”
雍正五年三月初九日,管理淮安关务年希尧也具折称曹頫口传谕旨给他。
“内务府总管·管理淮安关务臣年希尧谨奏,为奏闻事。臣自江西旋淮,于三月初二日前抵镇江,与江宁织造臣曹相遇,蒙恩谕令曹下臣俞旨。臣跪聆之下,仰见我皇上体恤微臣周详精当,虽纤微无不尽善,臣不胜感激。除敬听恪遵外,为此恭折具奏。”
此折的朱批为:“'奢靡’二字当切戒。”
几乎是同一时间(雍正五年三月初十日),两淮巡盐御使噶尔泰也向皇帝陈明了他接奉曹頫口传谕旨的情形:
“奴才噶尔泰谨奏,为恭谢天恩事。雍正五年二月二十七日,江宁织造曹自京回南,至仪征盐所奴才衙门。奴才跪请圣安,曹口传圣谕:'以奴才等进呈龙袍及丰灯、香袋等物皆用绣地,靡费无益,且恐引诱小民;不务生产,有关风俗,特命奴才传谕。’奴才钦遵,随叩头谢恩讫。奴才上年蒙皇上召进陛见,三聆圣训,奴才仰体皇仁,谆诫淮商崇尚节俭,无事奢侈。今复蒙恩谕劝勉教诲,益见我皇上宵衣旰食,无时不以天下生民为计,深知稼穑艰难,虚靡无益,此诚德惠元元保育群生之至意。奴才加意恪遵,仰体圣心,凡两淮众商,时时劝勉,务使敦本崇俭,醇朴成风耳。为此具折,专差家人巴图赍捧跪奏。”
朱批:“诸凡奢侈风俗,皆从织造、盐商而起。”
到了这个时候,曹家的败落或被抄,当是无可挽回的了。
因为,雍正对曹頫的印象,委实坏的很了:
“诸凡奢侈风俗,皆从织造、盐商而起。”
这无疑是在说,这“织造、盐商”,便是“腐败”的源头。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雍正,并不仅仅是在指责曹頫,甚至连早已谢世的曹寅也给牵扯进去了。
当然,雍正的指责,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而说出的气话。
自雍正即位以来,已经有了五六年的光景,他对曹頫的观察和了解,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此时做出的评语,当是客观、公允的。
另外,雍正是四十五岁才当上皇帝的,他在当皇帝之前,一直就没有闲着。他年少时随父皇南巡北狩。成年后又受委派主持祭祀、复核会试考卷、清查通州、京城的国家粮库(共有仓廒938座,存粮千万石以上)。他对官场积弊知之颇深,他曾说道:
“朕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结党怀奸、夤缘请托、欺罔蒙蔽、阳奉阴违、假公济私之习,皆深知灼见,可以屈指而数者。”
有时候,他竟很自负地说:
“朕虽不谓上等圣明之君,亦非庸愚下流之主”。
熟悉官场和下层的情形,当是他的优势。
所以说,无论他在登基前还是登基后,他不仅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宫廷内部的各种变化,也始终在留意着各级官员的言行举止,对皇室耳目的江南三织造,更是不会忽视的。
如果说多少年来,雍正一直在念曹頫是旧臣后裔,年轻并尚可造就,才对曹頫采取了相对宽容的态度,那么,日后对曹頫不再宽容了,我们似乎不应该因此而怪罪雍正,似乎也不应该因此而认为雍正是在政治上打击曹頫。
平心而论,曹頫真的像块豆腐渣,想提都提不起来。我们即便是把曹頫放在当是的那个大的背景下,不带任何偏见地去对他考察一番,便会发现他的素质及所作所为,委实不大符合雍正朝的用人准则。
雍正执政时,常以“忠、廉、勤”三字来要求臣下。并以此为标准起用了一批勇于任事、不避艰险、不畏权贵的官员,诸如:鄂尔泰、李卫、田文镜等。
这批人是各项改革的推行者,雍正王朝的坚强支柱。
若是由这“忠、廉、勤”三个字来衡量曹頫的话,除了一个“忠”字还马马虎虎外,其他的曹頫恐怕就不着边了。
而雍正最欣赏的三个地方官,鄂尔泰、李卫、田文镜,除了对雍正绝对忠诚外,主要是因为他们治国的本领。
“为政之要,全在用人。”古今同此一理。
在清初,当时主要与民休息,培植民生元气,因此对于“清廉”的要求无疑居于首位。但当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以及初步解决了西北准噶尔问题后,康熙本应及时调整用人政策,不仅要重“守”(即操守),也应重“才”,但康熙未能如此,其结果康熙后期“清官”遍地,官员只图清廉虚名,不做实事,甚至贪官也扮为“清官”,吏治腐败,民生日困。
雍正即位后,与李卫谈论用人时,视清官为“木偶”,因此雍正的用人“才”重于“守”,也就不拘成规,不论资格,不重科举出身。特别是李卫,非科举正途出身,但能升至封疆大吏,这在整个清代是不多见的。
就才干方面而言,曹頫与鄂尔泰、田文镜、李卫等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高阳就曾说过类似的话:
“曹袭职以后,境况大不如前;他本人少不更事,被康熙称为'无知小孩’,不过承袭余荫,勉保职位而已。到康熙崩世,雍正即位,全力整饬吏治;像曹这样的官吏,自然是在被淘汰之列。”(参见《红楼一家言》三联书店20011月出版)
所以说,到了这个时候,曹頫的职务被罢,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绝不可把曹頫被罢官说成是一种政治迫害。
这里,另可找一例子来做旁证:
这一年(雍正五年)三月十七日,内务府审理了桑额(又名曹颜,曹的血亲兄长,约生于康熙二十七年)等设计逮捕曹頫家人吴老汉的事件。
这件事情,讲起来有些乱,其实本身并不复杂。
有个叫萧林的人,自称是江宁织造府的库使,曾于康熙五十八年将五十包红花卖给了桑额的家人吴老汉,价银四百两,可只得了五十两,余下的吴老汉一直赖着不还。雍正四年的十月十四日,恰巧在御河桥遇见了吴老汉,索要未果,便与之争吵起来,后来就将吴老汉扭送给了当地番役。
在审讯吴老汉时,吴老汉则说:我不是桑额的家人,而是曹頫的家人,也没有购买萧林的红花,更没有拖欠他的银两。只是桑额欠着我康熙六十年卖人参的银子,计三千一百余两,一直没有还清。那天,我去桑额家催索,萧林也在,他帮着桑额求情,我没答应。我已经上了年纪,而且有病,去年(康熙四年)十月十四日,桑额说正阳门外有个好大夫,约我一同去看。回来时,桑额说,你进正阳门回家去吧,我进宣武门顺便到旁处去,说完他就走了。我进正阳门,刚到御河桥,便被萧林拦住,把我从车里揪出来,不由分说,番役们就给我套上了铁链。
于是,办案人员重又审问了萧林,萧林才如实交待了事情的原委,承认吴老汉并不欠他的红花银两,而是他主人的弟弟索住对他说,有个叫桑额的人,欠吴老汉三千余两银子,已经还过了,可是吴老汉依旧催索。你到御河桥去,等吴老汉的车子到了,你就说他欠你的银子,和他吵闹,等番役们来了,就可以把他逮捕。在这上头,我照顾给你盘缠。我一时糊涂,听了索住的话。
接着,索住也招了。索住说:“我在家里养病,桑额来看我,说吴老汉经常去他家催债,羞辱吵闹,实在受不了了,求我找个人与吴老汉斗殴,使番役把他关起来。他还说,阿哥,你这样疼我,我不能忘,一定帮助阿哥有好处。于是,我找了我哥哥的家人萧林,找了我的表弟番役蔡二格,就把吴老汉给逮了。”
最后,桑额也承认了,他说:“我做庄亲王茶上人的时候,于康熙六十年交付织造官员售卖的人参中,因欠了的曹頫家人吴老汉卖人参的银两,吴老汉催债,常在我家里坐着,不留情面地辱骂吵闹。我被迫于索住商议,央烦番役设计逮捕了吴老汉。”
至此,事情的性质已经清楚了。根据大清律:凡人若合谋设计,故意哄骗,使捕旁人,陷致获罪者,应与犯罪者同罪,处以杖流。因此,将桑额枷号两月,鞭责一百,发往打牲乌拉,充打牲夫;桑额所欠的银两(经桑额、吴老汉对质,清算欠银之数,将桑额陆续偿还者消除外,实欠银一千三百五十两),向桑额于枷号内催取,偿清后再行发配。
当内务府将这一事件向雍正汇报时,雍正很高兴,当即做了如下批示:
“管理番役官员,查处这一件,很好,应予纪录奖赏。案件若查的好,即应纪录奖励。如果伊等所属番役,有设计捕人恶劣行为,而伊等若查不出,即连伊等一并治罪,则伊等始知留心奋勉也。钦此。”
这一事件,并不大,但是细细想来,却能说明一些问题。
一是感到,曹頫本人,年纪轻轻的似乎就有点养尊处优了,为皇帝代售人参,并不亲历亲为,而是由家人代办;起码吴老汉售给桑额的这部分是。
二是感到,曹頫对家人的失察。由家人代售人参,倒也未尝不可,自己却不该不管不问,不然,吴老汉就可能不会和曹頫的“仇兄”桑额打交道,以至埋下祸根。如果不是内务府的人明察秋毫,秉公办事,吴老汉很可能会冤死在牢狱里。
另外感到,雍正这人,完全以事情的是非曲直为准绳,并不为自己的好恶所左右。因为此时,他对曹頫的印象已经不好了,却依旧能为曹頫主持公道。
有人称,此处的桑额,并不是曹頫的血亲兄长曹颜,而是另外的一个与曹颜同名也叫桑额的人(桑额在满语中相当于老三,即排行第三的人均可称作桑额,所以重名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不管怎样,雍正并没有让诬陷曹頫的人得逞。如果说雍正惩治曹頫是出于政治原因的话,雍正完全可以以这一事件为契机,借刀杀人;然而雍正并没有这样做。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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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曹頫——兼谈曹家败落的原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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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曹頫——兼谈曹家败落的原因(六)

话说曹頫——兼谈曹家败落的原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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