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曹雪芹就读不懂《红楼梦》吗？

吴营洲

《周汝昌梦解红楼》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千枝一树，百派归源，不惜反复强调：要想理解《红楼梦》，先得理解曹雪芹的处境和思想，也就懂了他的小说，两者是如此地紧紧联系在一起，其间的关系，并不同于罗贯中之于《三国》，吴承恩之于《西游》等等之类。忘记这一点就容易只顾枝叶。……我自己的看法是：如果你真正了解了曹雪芹的一切，《红楼梦》中的许多问题总是不讲自明；如果你不了解曹雪芹，讲《红楼梦》你也讲不明白，讲不深切；到目前为止，对雪芹的研究了解还极不够，大量问题没有解决，研究工作决不是太多了。[1]

我觉得周汝昌的上述这番话，有道理的地方自然不少，但是，似应商榷的地方则更重要，更根本。

《红楼梦》既然是一部文学作品，它就应该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主体，不应该再依赖于外在的任何东西而存在。

一部文学作品，任何读者，都可以通过其文字本身来理解它。虽然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完全是由于读者的缘故，和作者已没了任何关系！正如钱钟书先生说过的，鸡蛋好吃，你尽可以吃，却没有必要去拜访那只下蛋的鸡。

为什么《红楼梦》不同于其他的文学作品，人们对它的作者那么感兴趣呢？主要是《红楼梦》写得太好了，好得不可思议，各个方面都好，所以才禁不住会想：如此冰雪文字，究竟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人之手呢？他有着怎样的一番人生经历呢？他的那些情感见地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等等！

正因为读者喜欢《红楼梦》，才去关注曹雪芹的；并不是因为读者了解了曹雪芹，才去阅读或喜欢《红楼梦》的。其间的大因果，恐是颠倒不得的。

周汝昌说：“要想理解《红楼梦》，先得理解曹雪芹的处境和思想”。这话听起来似乎也不错，却经不住分析。结合周汝昌的其他言论，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番这样的揣想呢：要想理解《红楼梦》，就得先理解曹雪芹的处境和思想；要想理解曹雪芹的处境和思想，就得先拜读周汝昌的那堆书。因为周汝昌是“曹学”的鼻祖和集大成者。然而，当你读完了周汝昌的那堆书，还用得着去读《红楼梦》吗？因为《红楼梦》的方方面面包括脂砚斋就是史湘云史湘云的家庭败落后曾被指派为奴并落入了卫若兰家落入了卫若兰家之后又与宝玉重新相聚进而又与宝玉结为患难夫妻等等等等周汝昌都给你说透彻了。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似乎是在周汝昌看来，《红楼梦》这个馒头，若让读者径直去嚼，肯定嚼不出味道来，还是由我来嚼，我是“解味道人”，“一生辛苦为芹忙”，所以，谁若想了解《红楼梦》，就得先嚼我周汝昌嚼过并吐出来的文字！

有些事，其实就是窗户纸，一捅就破了；捅破后，方能看清其中的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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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伦苓编：《周汝昌梦解红楼》，漓江出版社，2005年1月，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