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过年时邻居来串门，我看她身上穿了一件棉背心，手工非常精致，就问她谁做的。她说是一个远亲，八十多岁时做的，给了她四件。老人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她给的棉背心还没穿完。

       那老人八十多岁时耳不聋眼不花手不抖，还能做这么细致的活儿，真让人佩服。邻居说，她绣的花就像真的似的，现在还挂在谁谁家的墙上。多么可爱的老人啊！可让我震惊的是，老人下楼时摔坏了腰，为了不拖累子女，很快老人就绝食而死了。那老人中年丧夫，一个人靠做手工养大了七个孩子，到老了却没让孩子们尽孝。

      我都听哭了。我问她不吃饭就不能活吗？有的是办法延续生命啊。

      邻居说最后在跟前的人是她的一儿一女，那女儿远嫁外地，是请假过来看看的，不能待很久。儿媳妇因为孩子是忧郁症，在家狂躁发作，就带着孩子出去躲了。别的儿女都没来。跟前的一儿一女没有给老人想办法活下去，喂饭不吃，就看着她饿死了。

       她有七个儿女啊。

      老人能给一个远亲做四件精致的棉背心，可见她是多么勤劳多么友善，可这世界却没能给她善终。

       年即将过去了，一个朋友来访，说他过年前八天在父亲家里值班，照顾九十多岁卧床不起神志不清屎尿不知的父亲，把他累坏了。他一条腿不好用，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也搬不动身材高大的父亲。而且父亲日夜不让他睡觉，一个眼错不见就出事，拉了，尿了，把被子掀了，或者没什么事就是大喊大叫。

       我给他量了血压，190还多，我吓一跳，劝他赶快到医院去，这种情况很危险，不能为了老爹废了自己啊。他却说他这样的血压已经好长时间了，他父亲这样状况也有好长时间了，没办法，熬着吧。他老爹有四个儿女，分摊着照顾老人的义务。他哥哥前不久去世了，去世前不久还在照顾着父亲。这是逃不掉的责任，谁也不能代替谁。

       他走的时候，我只能徒劳地劝他去医院看看，一定要吃降压药，不要出大力，注意休息，不能坚持就倒下。不能再说别的了。鼓励他坚持到底么？可能就在坚持最后五分钟时血管破了。我自己就是在坚强拼搏时中风的。我敢和他说一切都会过去么？过去的可是老人的生命啊。

       在网上我也关注了一位轮椅人网友，贫穷残疾的她独自照顾着老年痴呆的母亲，亲人都不在了，所有的事都得她来做。我看着她用患了皮肤病满是血口子的手给母亲洗澡，看着她一夜夜不睡觉陪着胡闹的妈妈，看着她发出困死了累死了生无可恋的悲叹，除了发个抱抱的图片，我无话可说。明知道这种状况是不幸的，却不敢期待这个不幸早点结束。

       回头想想那位饿死自己的老人家，对她来说，及时死去也许就是善终吧？她应该是看透了人性。

       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谁也不敢说自己是个孝顺的儿女，或是个明智的老人。

夕

阳

日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