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荣林
枫树又红了。
很奇怪,南方的红树,怎么看也看不出红来,倒是枫树红起来了。
有许多落叶树,到了深秋叶会变黄、变褐、变得枯红,但都比不了枫树的鲜艳、恣肆、壮阔、霸气。
乌桕树不乌,叶红,但势弱,也难与枫争胜。
每年此时,经过冬春夏乃至秋的漫长孕育修炼,枫,便慢慢地依次冲破绿色的平庸,绽放出自己独特的光华。耀眼的红,铺满河岸,撒满山野,深入家园,艳盖众树。
有句诗:“霜叶红于二月花”,枫的红,把花也比下去了。
中国人赏枫,就是赏红。
枫叶红,是中国红在大自然中的天然展露。阳光下,一片片红叶,似一串串中国结,密密层层,层层密密地挂满了树,挂出了深秋的热烈。
枫叶红,红了一座古城,不褪色。
唐诗《枫桥夜泊》将苏州染上了千年枫彩。
《枫桥夜泊》唯美。月亮、乌鸦、清霜,古庙、钟声、渔船,一声幽幽的佛国钟声,一缕艾艾的思乡愁绪,一派朗润的苏州郊外夜晚,在水乡柔柔的波浪中被轻轻摇醉。
微曦下,红枫掀开冷冷的夜色,与点点渔火对语。深沉中有明亮,压抑中见希望。
渔火点醒了枫树,枫树渲染着渔火。
《涛声依旧》歌声响彻大江南北,歌手娓娓唱道,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一张枫叶制作的姑苏旧船票,载着历史,载着思念,来到今天,依旧鲜红。
说到枫,苏州最美的地方并不在枫桥。
天平的枫,比枫桥略晚,虽属后起之秀,却以万余株80多种红枫的壮美傲然成为全国四大最佳赏枫地之一。
每到深秋,天平山的枫树体内花青素聚集,由于树龄、地势、光照、水分等条件影响,枫叶渐成青、黄、橙、红、紫五色,号称“五彩枫”。
其时,山上山下,红红火火,热热烈烈,灿灿烂烂。
天平赏枫,从“陆、海、空”三种不同角度去打量,情趣各异。
陆上仰观。
天平山脚下,有一片年逾420多年的古老枫林。据传由范仲淹17世孙范允临移植而来。深秋时节,各种颜色的枫树满身盔甲,高大、威武、雄壮,像皇家卫士围绕着御碑亭散开,翩翩操舞,沙沙有声,落叶飞红,彩霞铺地。
红枫林呈现“暗霜愈重、色彩愈浓”的迷人景象。
风过处,浓浓郁郁的红色在身边涌动,感觉人像一朵浪花,随波逐浪。
玫瑰花前,不免俯身呵护,心生怜悯,但在枫树下,那种奔放,那种气势,使人情不自禁抬起头来,顶礼膜拜。
哗哗红浪,仿佛是秋收起义的队伍在行进、中国工农红军的旌旗在飘扬、抗日的烽火在燃烧、百万雄师过大江时的弹雨在弥散,仿佛是中国人民排除万难掀起的一波又一波建设新中国的潮涌。
空中俯视。
从“登天平路”上山,半山腰有个望枫台,是观赏枫叶的绝佳景点。从这里望下去层林尽染,红枫一重重,一片片,一汪汪,像彩霞挂在山间,像铁流奔涌在田野,像巨龙盘旋在人间。
远处,数架无人机在航拍,万类霜天竞自由,阅尽秋红。
白居易诗曰:“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白老前辈也许没料到,那白浪奔着奔着,都成了红色,汇聚山下。
向上走,天平山的最高境界是一片平地,天平的名字由此而来。天平,是天下太平,天下公平,还是平天下?总之,站上天平山顶眺望,心胸开阔,使命感陡生。
据说,范仲淹幼时曾栖身天平山潜心读书,也许是受天平的启发,悟出了人生志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于是,范仲淹奔冲下山了,裹挟着红色。
水面倒赏。
江南多水,赏枫就带上了滋润。
天平山下汇聚着大小不一的水泊,垂钓塘、荷塘、白云池、睡莲池、放生池、十景塘、饮马池等。
水中赏,有种亲近感。堤岸边,小桥旁,垫石水路,抑或是十景塘中的宛转桥,在水边行走,一正一倒,人便加了倍拥挤。
“红枫、奇石、清泉”天平赏枫的三大特色全在水里,宛如一幅雅致的苏绣。
红枫倒映池中,像一支支水彩笔,搅动间,掀起一排排五彩浪,人也被调成了色彩。
水里的景,虚实相间,冷暖互映,坚柔包容,有点神秘,那种似有似无,忽俗忽仙,让人飘飘然。
水里,枫是画,人是题画诗。
枫,红了天平、枫桥,还将园博园、植物园、园林、小区、路边,甚至整个姑苏城都张罗得喜气、活泼、秋意融融。
赏枫,古城千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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