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思园：朦胧家事在流年

苏州广播电视报 szgdb.2500sz.com (2012-7-2 13:35)

故园家事系列之四

文/本报记者王彪

    任孝平，退思园主任兰生的大重孙女，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材料系。祖母去世后，任孝平第一次回到退思园，此后多次前往探访，多年来收集关于退思园的资料和家史。

    任孝安，清华大学59届毕业生，任兰生第四代后人，现已退休，“跟我的曾祖父（任兰生）、祖父（任传薪）相比，我这个后辈很惭愧，我没有他们的丰功伟绩，但我们都是认认真真读书，规规矩矩做事，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退思园：俗称任家花园，位于同里镇古镇。始建于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落成于光绪十三年，是原任安徽凤颍六泗兵备道、同里人任兰生被参劾罢官回乡后，花10万两白银建造的私家宅园。次子任传薪为退思园第二代园主。

图/徐伟任兰生第四代任孝安夫妇在退思园合影

【壹】

    作为世遗园林退思园的后人，现居上海南京路的任孝平很是谦虚、低调。说起退思园的故事，她更多的把时光交给先人，“都是他们做的事业，我们小辈并没有做过什么。”

    说起那些久违的记忆，她所能记起来的要从祖父任传薪说起。

    当然，要说第二代主人，还要从第一代任兰生说起。任兰生生于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其家族自明代初期始居同里。任12岁时，就跟随父亲拯救饥荒，办事利索。但其多次参试均落榜，后来进入安徽军营，因为深入前线参与剿灭起义捻军，一直升职到正三品。

    但好日子没过几年，任兰生即遭内阁学士周德润弹劾，被控多项罪名后被罢官。那一年任兰生48岁，据说离开时安徽当地百姓为之流涕送行，因他在位时的确做了不少好事。

    回到故里后，任兰生即请本镇画家袁龙设计建造退思园，共耗银10万余两，历时两年，建成退思园。

    据说在建造园子时，就发生过一些异事。当时刚开始大兴土木，在荷花池挖得差不多时，突然发现池边有个直径约一米的洞，里面还发出“呼呼”的声音。大家不敢再挖。而到了晚上，洞里有“咯咯”的响声，家人、工人马上准备对付，没想到从洞里爬出一只硕大的乌龟，还夹着金银财宝一块往外流。任兰生马上请来了句容茅山上的刘道长测事。刘道长惊呼是“宝地”。

    不过隔了两年，园林竣工。一天，任兰生及夫人在游花园时，发现神龟肚子朝天，一动不动，已经气绝身亡。任兰生的夫人正好在此时病倒了。任兰生急了，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去请刘道长。刘道长说须寻找与任有缘之地，天然状似神龟的灵石，放至园中，方可镇邪。

    开始想找太湖石，但道长说太湖石湿气太重。后来在任曾任职的灵璧县觅得一块状似神龟的灵璧石，眼望月亮，发着金光。带回退思园后，安放在荷花池边，取名“金龟望月”。这时，夫人的病也好了，全家平安无事。

    到现在，这块灵璧石已在退思园屹立了一百多年，成了退思园一宝。

【贰】

    任兰生罢职回乡，临行前，同僚彭玉麟特意送他一副对联：“种竹养鱼安乐法；读书织布吉祥声。”后来，任兰生将这副对联挂在退思园“菰雨生凉”轩。以为自勉。

    任兰生有两个儿子，长子任传易，字味根，早卒。他去世后，园子自然就传到了次子任传薪手里。

    园子里作为他私人物品见证的，是一面镜子，就在内园之东南角菰雨生凉轩的屏北正中，此镜是任传薪1907年赴德国考察女子教育时从德国带回，历经百年，仍清晰可鉴。

    在任孝平的印象里，祖父和祖母都是很能干、很开明的人，父亲健在的时候，整个房间全都是他的书。所以当时他力倡主办女校并不奇怪。当时任兰生夫人还健在，也就是说，任传薪办女校一定是在其母亲的支持下得以完成的。

    当时背景是，1889年梁启超等人在上海首创了中国第一所女子学校“经正女学”，随后蔡元培也在上海创立了“爱国女校”，影响颇大。经常来往于苏沪间的任传薪，于1906年2月在同里创立了开创古镇女子教育先河的丽则女校，退思园里的退思草堂和桂花厅均被用作教室，坐春望月楼变成寄宿师生的住处，园后还加盖了亦中亦西三层的教育楼。

    丽则女校请来的教师，包括国学大师钱基博（钱钟书之父），书法家钱祖翼以及范烟桥、任传鹤、顾乃复等，一时间学校声名鹊起。

    那一年，任传薪19岁。那是男人都还留着辫子，女子仍沿袭缠足恶俗的年代，可以想象，一个年轻的乡绅，把私家园林贡献出来，家族里应该是有一些不同意见的。但最终结果是女校办了起来。内园之主体建筑退思草堂做了一年级教室，桂花厅是五、六年级的教室，琴房正好当作音乐室，西边建起了一小片操场，而师生的宿舍当时就设在坐春望月楼内，庭院东南侧任家接待文人墨客的岁寒居，成为师范班的所在。

    而当时全中国可能也没几套的《大英百科全书》摆放进了丽则女校，一架让镇上老百姓倍感兴趣的西洋钢琴，由几个粗壮的码头工人肩扛担挑的运进了院落。

    任传薪早年就读于上海震旦学院，他的开明一直延传给了儿子任家锟，也就是任孝平的父亲。任家锟从同济中学毕业后，被父亲直接送去了德国留学。因此，任孝平说，我们的祖上很开明，虽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遗产，却都给了知识。

【叁】

    再回过头来说任兰生，作为首任园主人，他却几乎没有在里面享受过美好时光。因为就在退思园落成的这一年（1887年），山东、安徽巡抚以及两江总督为他保奏，呼吁朝廷请为他复职，并筹银8000两为他捐官道员。

    后得到朝廷批准，任兰生兴修水利、赈济灾民、兴办私塾、还把江南蚕丝和造船技术带过去，终积劳成病，病死在任职的安徽。终年51岁。病重之时，交代部下时并没有提及家事，更没有问及退思园的状况。
    关于园林“退思”之名，家人并不认为是单纯的隐退休闲，更有“退而思过，进而保国。”据说这也是当时他对太后慈禧的承诺。在他死后，其弟弟任艾生在哭兄诗中也发出了“题取退思期补过，平泉草木漫同春”，可谓表明了哥哥的建园心意。

    任兰生死后，皇帝下诏，从优议恤，并为立传。昔日的园子，因为核心人物的去世，显得骤然冷清。但家人的生活仍要继续。

    位于退思园之西端的内宅，依次为门厅、茶厅、正厅。如果不是遇婚嫁喜事、祭祖典礼或贵宾光临，一般正厅不会开放，正厅两侧里的“钦赐内阁学士”、“凤颍六泗兵备道”、“肃静”、“回避”四块执事牌，庄严肃穆，那是任兰生莫大的荣誉和权威，全家人经过时必是足够的敬畏。

    位于厅堂之东侧的畹芗（香）楼，才是内宅的主体建筑，它以园主任兰生的字命名的，是园主及其家眷起居之处。每当他们在此起居，抬头看到那楼台名称，无不会想起这园子的真正的主人。因为他长期在安徽生活，所以在园内建造了别具徽州特色的大走马楼，这也是江南园林中少有的建筑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