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宅：两面临河的三水人家

一度放弃写庞宅了。宅子不难找，大新桥巷21号，与悬桥巷及藕园所在的小新桥巷在一条线上。但黑漆漆的大门，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一下子就灭了兴致。

第二次与爱好文化传统的摄影师一道去探，宅子里颇有看头之余，发现摄影师原来也不敢一个人跑进去。很多老宅由十数家房客共同居住，走道等俨然已成了一个小范围的公共区，但毕竟是人家家，毫无缘故地跑进去，总觉得打扰了别人的生活隐私，我们都是低调内敛的苏州人呐。倒是宅子里的老户都很热情，“你进来看呐，”“不要紧的哇，”咱苏州人，骨子底下又是热情好客和对文化传统的骄傲。

 

纸上谈兵  老宅的构造

不提那些已经损坏的，苏州的老宅其实还有很多。庞宅的名气，比不得那些个主人声名显赫的，却还一定要提，因为它建筑形式的特别。宅前一条河，宅后一条河，在以舟船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用于前门迎客，后门进货。两面临河古宅，这在苏州城内已为数不多。

庞宅前身，据说是陈世倌在苏州的行馆。这位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傅，更大的名气来自于金庸的武侠世界，传言他是乾隆的亲身父亲，《书剑恩仇录》就此展开。所以，庞宅始建年代虽然无据可考，但以陈世倌的生卒计算，庞宅确有300年历史了。

到同治年间，庞庆麟购得了这所宅子，他位至刑部主事、户部主事，同时还买下了与曲园、听枫园南北为邻的韩家巷的鹤园。

庞宅占地面积约有两千平方米，坐北朝南有两路，东路六进，西路四进，是以江南粉墙黛瓦、镂花窗为特点的传统木结构庭院建筑。

按照原来的完整建筑形式，南面临新桥河，由六扇大门进，入东路的门厅、轿厅，然后由两边廊引入正厅。正厅叫“居思堂”，“居安思危”的意思。边廊左拐，入西路的花篮厅和西楼厅，花篮厅前面有书房。边廊往北可达内厅、堂楼。西楼厅、内厅、堂楼三幢楼厅，是居住区。西楼厅后面是花厅，内悬有匾题“心迹双清之室”。过堂楼及第六进厨房，就是庞宅的河埠水码头，从八字形石阶往下走，大柳枝河的水，就流进了庞家的宅院河埠内。

庞宅有三座精美的砖雕门楼，正厅前有门楼“安斤自得”。堂楼前是大金石家吴大徽题刻的门楼“温恭集木”。西楼厅天井面北有砖刻“鹿门栖隐”，“鹿门”指庞家，“栖隐”就是隐居于此。

宅内还有三处庭院和两口古井。一座在西路花篮厅前，有秀美的假山；一座称月牙池庭院，池塘似月牙形，位于花厅与西楼厅间；再一座在院东部，称东院，一处古井即在此，门厅与轿厅之间还有古井一口。由此，庞宅不但有河埠水码头，有月牙池塘，还有水井，同时拥有了河、池、井，堪称“三水人家”。

 

私下叙旧  老宅的掌故

二入庞宅，原本黑漆漆的大门大开，一个婆婆在里面腾挪转身，感觉应该是将原先的门厅单独隔成了一户。于是，我们从大门两边，分两路进入庞宅。

宅子内部的格局被隔得七零八落，很难辨认原本各进的确切位置。长长的备弄，每隔一段距离，就拿走两块屋瓦，档上玻璃，让光线照进长弄。宅子里处处都有着老宅的痕迹，雕花木门窗，老旧的青石板砖，石拱门上印刻的字迹，我等这些未出生在过去老民宅里的晚辈，还真分不清哪些是原来的，哪些是后来添补的。无论东路、西路，很多老租户已至少居住了半个世纪以上了。

在西路第三进西楼厅与原月牙池的位置，一扇保留下来的琉璃瓦花窗，透出昔日的光景。西楼厅也住着一户老婆婆，悠哉地坐在藤椅上，面朝南面的天井，跟也已是花甲之年的儿子聊着天。一年里，婆婆只在夏日里住这里，夏凉是真的，长衫之余，有时还得加个小背心。冬暖倒不见得了，高高的风火墙防火之余，也挡住了阳光，婆婆在冬日里就迁居其他子女那里。婆婆的儿子讲，庞家当年有人担任过国民党时的铁道部部长，子孙在美国开办工厂，发展得很好。前几年还专程回来走访过故里老宅。

担任过铁道部部长的庞氏没查到。庞庆麟（庞屈庐）的儿子庞元启早逝，长子庞国钧（字蘅裳），擅长诗赋，精心修葺了鹤园。二子庞国錡曾任沦陷区北京卫生局局长，北京大学农学院院长。三子庞京周（原名庞国镐），曾担任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秘书长。著名语言学家、哲学家和作曲家赵元任是庞元启妻妹之子。清华大学四大国学导师之一。王力、吕叔湘等大师均是他的学生。他年幼时父母双亡，便投奔苏州庞宅他最喜爱的大姨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