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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湖便是子陵滩

汾湖便是子陵滩

                                    

出门旅游,旅行社安排了一辆商务车送我们去乘飞机。但中途要绕道,另接几个人一起到浦东机场。车过吴江,上来四个叽叽喳喳的清纯女孩,看来她们都是去机场的“驴友”。

寒喧几句后,我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芦墟。”她们中的一个回答。

“芦墟?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

我说,我平时就喜欢研究地图了。这个芦墟,倒真没留意过。

“那有个故事听说过么,叫,莼鲈之思?”女孩问。

“怎么会没听说过呢。古代的一个大官,因为思念家乡莼菜和鲈鱼的鲜美,特意辞去官职,回老家专为品尝这两样美食了。”

“那个大官叫张翰,他的老家就是芦墟。”

“啊?——”看来,我确实是见识孤陋了。

汽车沿318国道向东疾驶。路的右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湖。一个女孩指着湖边突出的象个半岛的地方说:“我们又绕回来了,看,那就是芦墟。”

远远望去,环绕着雾水苍茫的湖面,一个小镇在晨霭中隐现着几段粉墙黛瓦,几波烟树亭桥。看不真切,却更象一幅写意的江南水墨画。我心中赞叹着,又问:“那这个湖叫什么湖呢?”

“汾湖。”

 “汾湖!”我再一次失声叫了出来,“这就是汾湖?安得南征驰捷报——”

“汾湖便是子陵滩——柳亚子写给毛主席的诗。”那位女孩真是个才女,接得可真快。

这个地方,我怎能不来呢?

外地旅游回来,我专程去了趟芦墟。

芦墟,位于上海、江苏、浙江三省交界处,属吴江境内。它处于“湖分两省”的汾湖北面。汾湖南面,就是浙江嘉善的西塘。所以,人们称西塘是“吴根越角”是不确切的,严格地说,应该西塘是“越角”,芦墟才是“吴根”。

车到芦墟,我穿过芦墟大桥朝镇里走去。整条大街上,现代化的银行、超市、发廊、手机店比比皆是,音像店,歌舞厅传出的音响声声震耳。街上还有三路公交车匆忙来去。商业气息浓厚的街市店楼是千镇一面。这,跟我心中的芦墟可是大相径庭。

但当我转过一个街角,向小巷深处走过一段后,感觉忽地就变了。就象音乐会上,宏大激昂的管弦乐合奏在指挥棒下戛然而止,然后,是一枝洞箫悠悠响起。轻盈舒缓,一下子注满心田。

一座单孔石拱桥,架在两边都是石驳岸的镇河上。那桥石的花纹在岁月的侵蚀中已斑驳漫漶,桥面因年代久远已高低不平,桥栏石缝中硬挤出的野树根枝,已遮住了半个桥洞。唯有桥顶上的四个小石狮,虽破损剥蚀,仍情态各异,惟妙惟肖。这座重建于清朝乾隆年间的“观音桥”,截然隔开了外面大街上的繁华庞杂。登上拱桥桥头,古风旧韵就扑面而来。

没有周围集镇上旅游商品的密集推销,只有买套鞋斗笠的杂货铺外,街边下棋的悠闲老者。没有河道中串流不息的观景游船,只看见参差河埠边,槌衣洗菜的青姑少妇。这芦墟镇河,自北向南逶迤而去,不宽也不窄。两侧的石驳岸边,饶有特点的是那花岗石河埠,三步一个五步一串,个个砌得齐整牢固,洗得刷净无苔。河道两岸上疏疏落落的合抱古樟树,棵棵向河中自然倾斜,把团团树荫,撒向河埠,铺向河心,却把宽敞整洁,让给了两岸的镇街。走在石板铺就的平整街面上,那感觉就是一个——静。

不过芦墟最有特色的,却是它散落在镇街河道两旁的跨街楼。

昆山周庄的房屋大都枕河而建,把河道和镇街分隔在两边;嘉善西塘的房屋往往临河,但缩进一个街面,街上长长的廊棚是屋和河的过渡。而芦墟的跨街楼,却是楼上枕河,楼下走街。河驳岸边既是街道又是宅楼,没有过渡却各行其便。行人在下赖其遮风挡雨,居家在上靠它住卧生息。而那由此而生的水镇风情,也更多了一份绰约别姿。

据说以前芦墟镇河两岸,放眼望去,满是可以连接起来的大大小小的跨街楼。随着年代的更迭,现在已为数不多了。但我仍看到了镇上不少各具特色的跨街楼。现存年代最早的,是建成于民国初年的许氏跨街楼,楼两侧高高的风火墙巍然耸起,远远看去整个楼就象桂林的象鼻山,中间的空洞就是穿过的镇街,而靠河一边的跨街脚,就是象鼻了。规模最大的是沈氏跨街楼,这是当年沈氏兄弟,双中清末同科秀才后的杰作:楼共五进,靠河设两落水河埠,第一进为船厅,船厅与第二进楼屋构架成跨街楼。走进楼下的街道,两边都有铺面房可供歇脚购物。而最让我流连的,却是芦墟河支流旁的一串“迷你型”的跨街楼。十来幢小楼连绵而建,靠河驳岸边的“跨街脚”,都是一根根木桩或水泥桩,就象湘西吊脚楼的楼脚。楼下的街道只有一块水泥楼板的宽度。进入这条楼街,就如走进了一条幽长的邃道。

沈氏跨街楼的楼街上,挂着块“东方旅社”的牌子,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去楼上靠河的房间住一晚。到那更深夜静之时,躺在围有夏布蚊帐的老式床上,谛听汾湖的水缓缓流过古镇。清晨,远近几声鸡鸣,啼散烟水薄雾,床底楼板下,清晰地传上来赶集人过街的脚步声。天大亮后,我推开沿河的棂格窗,探头向下问河中:“有鱼么?”小船上的渔夫仰脸答道:“汾湖里刚出水的鲜鲈鱼啊,你用绳子荡个篮子下来,我给捉一条,你再吊上去。”……

轻拂的湖风中隐隐传来芦墟山歌,是那么的清淳悠扬。柳亚子曾感慨而问:“芦墟是文学的渊?”虽说,他的故居纪念馆在黎里,但这里的人却说他的老家是芦墟。因为,他想归隐的地方是汾湖。

不管怎样,我总觉得柳亚子和毛主席在北平时,那段关于汾湖的律诗酬答,更象是茶馆里两位茶客的神聊闲侃:两位老先生坐在芦墟的跨街楼下,看着河里的乌篷船和岸上的行脚担,端起紫砂壶续水而聊。柳老先生发牢骚说,我,才能就好比东汉时那个辩论打擂台的戴凭,驳倒了无数享有盛名的学者,但却象孟尝君门下的食客冯谖,食无鱼出无车,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只好弹着长剑到处埋怨。——“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谖”。我可是赤胆忠心的呀。算了算了,什么时候大军南征,传来捷报,解放我家乡,这汾湖,就是当年严子陵在富春江上隐居钓鱼的地方,我回汾湖,隐居算了。——“安得南征驰捷报,汾湖便是子陵滩”。

毛泽东听后微微一笑,呷了一口茶,就如闲谈家常似地开导这位年长而执拗的老先生:我和你的交情也是很久了吧,你呀,“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要说北平昆明湖里的水不深,你就在那里看看湖山钓钓鱼,那可比隐居在富春江强多喽。——“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这时的毛泽东,一改以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迈气慨,劝说疏导是那么的和风细雨。共和国开国前后,统战工作错综复杂,毛态度诚恳地挽留这位重要的统战对象,却又没有给他任何待遇上的许诺,但采用了一种特富诗意的表达,使得又是诗人的柳亚子当时无话可说。我们不得不赞叹,毛泽东在当年的经国大事中,所表现出的举重若轻的伟人智慧。

柳亚子最终没有回到汾湖。相比西晋时的张翰,想念家乡的莼羹和鲈鱼汤,居然乘着牛车,跋涉月余,决意辞官回到芦墟。一千六百多年后,与张翰同一家乡的柳老,却怀着进取政坛的雄心,选择了留在京城。人各有志,其中的功过得失,后人会如何评述呢?

汾湖不语,芦墟无言,只有湖边的山歌又隐隐响起。“浙水吴山入画无,诗人今古属汾湖”,不问柳亚子最后的去向,但他留给我们关于汾湖的美好印象,却是刻在了心田。我也该回自己的家乡了。我的家乡也有跨街楼,但不多;也有象汾湖一样的湖,也不少。我想,作为一个平常人,怀着一颗平常心,那我美丽的家乡,又何尝不是享受闲适的“子陵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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