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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埭二三事

  张志新 图 陶开俭

  黄埭,因春申君黄歇治水筑埭于此而得名,这一地名,已经延用了2300多年了。战国末年,楚灭越,尽收古吴之地。楚考烈王将这块地方封赏给了国相春申君。春申君治吴期间做了许多大事,包括重筑苏州城。吴地有“金荡口、银黄埭,洋铅皮皮浒墅关”之谣,这就很能说明黄埭的富有与不凡,是吴地值得重点介绍的地方。我不能说自己对黄埭有多了解,但是我与黄埭确实有过那么几次邂逅。

  1.

  初识黄埭,还是我在吴县中学读初中时。班主任韩元森老师家在黄埭,他将我们班与黄埭中学对应的班级结为兄弟班,互相交流学习,以求共同进步。作为班长,我每学期都会有几次带领同学到黄埭作对口交流的机会。那时交通不便,浒关到黄埭没有直达班车,因此每次去总要提前结束课程,从浒关出发,徒步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黄埭。那应该算我第一次邂逅黄埭:一路上领略了裴家圩的秀丽风光,认识了镇上参天的银杏树,读遍了黄埭的三里长街……黄埭给我的印象是,虽不如浒关水陆交通那么发达,但镇区环境洁净,民风敦厚纯朴。银黄埭之称,得益于它的相对封闭,不像浒关,人称“活码头”,相对缺少一点宁静而致远的淡定。

  黄埭中学是全吴县五大“完中”之一,教学质量一直抓得很紧,高考升学率常常是县中强有力的对手。有一次两个班级举行文艺联欢,我们班的文艺尖子都去了,或唱歌,或跳舞,尽展才艺。埭中也一样,到最后他们拿出了压轴节目:演出沪剧《芦荡火种》的一折《智斗》。演员都化了妆,就像正式演戏一样,有布景,也穿正式剧装;阿庆嫂、胡司令、刁教官的表演惟妙惟肖,唱腔优雅,令我至今不能忘怀。

  1965年夏季,苏州地区举办中学生运动会。为了迎赛,吴县文教局抽选各校的体育精英,集中在吴县中学进行赛前训练。我和埭中对口班的马述乐同学都被选中,而且一起分在了短跑组。我是县中百米短跑最快纪录的保持者,可惜经过一个月大运动量的集训,我长胖了,成绩没怎么提高,被淘汰出短跑组,只能以足球队员的身份参加那届运动会。马述乐个子高,干练,锻炼刻苦,在那次运动会上他代表吴县跑出了好成绩,为吴县争了光。

  2.

  第二次与黄埭邂逅,我已在吴县文化馆工作。吴县文教局和黄埭公社的下堡大队是挂钩单位。1975年春夏,由蒋鸿如局长带队,组织三分之一的文教局干部下乡锻炼,实行干部“三三制”。初到黄埭时农活还不忙,下堡到镇上也就四五里路程。每到周末,我就会和郑富康、殳启明、孙水生等几位“吃货”到镇上“敲敲小镬子”(改善伙食)。当时甪直的著名菜馆“一升斋”已改名工农饭店,黄埭的埭川饭店也改了名。饭店的名字是改了,但菜肴好吃的名声依然在外。坊间常有:“甪直吃到‘一身债’(一升斋的谐音),黄埭吃到袋袋穿(埭川的谐音)”的调侃,以形容这两家名店的厨艺高超,菜肴可口。我们这批“吃货”到了黄埭,自然不会放过到“埭川”品尝的机会。埭川饭店以响油鳝糊、红烧酱方、地道湖鲜等享誉远近,但我们也不是“倒头光”,嘴上挂着“敲敲小镬子”,实际点菜时也只能每人凑个三四毛钱,开次小洋荤杀杀馋。因此我们常点的是清炒猪肝、红烧甩水、炒三鲜等一些小炒。四个人,一顿花个块把钱,那美味简直可以让人回味三四天……

  黄埭的美食是令人神往的,那时在埭川饭店用的虽不是什么高级大餐,但菜肴的鲜嫩,口味的纯正……至今想起来都让人直流口水。

  3.

  1985年,我又一次与黄埭邂逅。那时我刚主持文管会工作,一心想着把吴县的文物工作搞好,于是就在这一年组织了一次全县文物大普查。那次普查由县长开会作动员,我在会上布置了工作的具体要求,提示了各地普查的重点。还聘请苏州博物馆和文物商店的专家,介绍文物普查的工作方法。县文管会又从机关、学校、工厂抽调人员,分成五个小组分片负责,下乡指导各公社的工作。

  黄埭镇是县境北部的一个重点,这里历史悠久,名人辈出,并有《黄埭志》可供参考,文化站长也很卖力,普查工作验收时我到了黄埭。虽然我很关注的楚春申君筑埭治水的遗迹没有找到,但黄埭的普查还是有成效的。在验收时,我还结识了一位传奇老者。这一年,他74岁,个子高高瘦瘦,脸色蜡赤焦黄,但精神矍铄。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位经历过风雨的老人。文化站长向我介绍,他是黄埭通,文化站请他来协助普查,他的名字叫朱恶紫。我猛然想起清初:“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的文字狱和“恶紫夺朱”的典故。哪有名字中用“恶”字的?也许他真是一位有故事的怪人。出于礼貌,我和他握了手,并尊称他为朱老先生。

  朱老先生陪我去看了太平天国慕王谭绍光手植的银杏树;看了建于清道光年间的古建筑“熙余草堂”,一路上还和我讲了许多黄埭的典故,讲了“黄埭八景”和太平天国据守黄埭时所发生的故事。也许“下堡”这一地名的来历,就与太平天国慕王曾经据守在黄埭有关。

  文物普查结束,文管会遴选了103个单位报县政府批准公布为文保单位,熙余草堂赫然在列。当时还编辑出版了《吴县文物精华》一书。书中的文章全都是根据普查资料,由文管会组织工作人员重新编写的,唯有《熙余草堂》一篇,全文录用了朱先生的原稿,可见朱先生的文字功底。在后来的几年里,朱先生还写过好多篇文稿,如:《回忆黄埭乡师》《慕王谭绍光与八柱擎天》《殷福熙与黄埭西瓜子》等,均由我推荐给县政协文史办,在《吴县文史资料》中陆续予以刊用。

  通过那次文物普查,我与朱老先生成为了好朋友、忘年交。后来我才知道先生本名朱湘神,又名朱丹,恶紫是他的字。“恶紫”原出于孔子的《论语·阳货》,有“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之句,原有厌恶以邪代正的意思。名剧《西厢记》中,也有“数黑论黄,恶紫夺朱”的唱词。说明这“恶紫”是有典故的,但有典故也不能乱用。朱老先生早年曾就读于无锡国专,毕业后又跟了国学大师唐文治先生,喜欢上了韵文。后来经范烟桥先生介绍,与评弹名家朱兰庵、朱菊庵先生结识,开始迷上了评弹。他将冯梦龙先生通俗小说《三言》中的故事,比如《金玉奴怒打薄情郎》《卖油郎独占花魁女》……改写成评弹,在《苏州明报》和《苏州早报》上连载。有些还经评弹演员配唱后,在苏州的“苏州”“久大”“百灵”三家电台的空中书场节目中播出,得到市民的广泛好评。脍炙人口的评弹开篇《杜十娘》,也是朱恶紫先生精心编撰的,后经评弹名家蒋月泉先生弹唱,红遍大江南北。至今仍是蒋调的著名唱段,并成为评弹学校的必学教案。

  鉴于朱恶紫先生在评弹界的声望,著名艺术家严雪亭、严啸君等还曾冒雪到黄埭,托他编写长篇、充实修改业经演唱多年的弹词本子,朱恶紫先生结缘评弹六十余年,创作评弹演出脚本一百余篇,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他对苏州的评弹事业是作出过杰出贡献的。1959年正当他在黄埭中学任教期间,被开除公职,还戴上了反革命分子帽子。我猜想这可能是他的名字给惹的祸。他的冤狱直到1978年,才宣告终结,恢复自由。在那二十年中,他以“踏(搓)草绳”挣得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坚持着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岁月。我认识朱先生时,他被解放才几年,难怪他那么清瘦,原来是营养不良。

  朱先生重获自由之后,年逾古稀的他又开始为黄埭的文化建设努力地作着新的贡献。1987年,黄埭镇文化站将朱老先生一生所创作的评弹开篇结集编印。书名《古银杏——朱恶紫弹词开篇一百首》。苏州市文化局原副局长、市统战部副部长段东战为书题写书名;市文联副主席、评弹艺术评论家周良为书作序。序言中称赞他道:“朱恶紫先生六十年如一日,陆续不断地创作编写开篇,是开篇园地中勤于耕耘的园丁。他创作了大量的作品,这是杰出的贡献。评弹界的同志应该感谢他,还应该学习他那种勤奋创造的精神!……”

  朱恶紫先生,是黄埭镇的一张名片!

  1988年,我即将调离文管会前夕,朱老先生特意到文管会来看我,并送我一副精心书写的对联,还将我名字中的志新两字藏于对联之中,联是这样写的:志存高远犹鸿鹄展翅任翱翔,新发“于硎须宝刀入鞘敛锋芒。”上联很好理解,有鼓励我的意思。看第二句时,我愣了一下,他告诉我:“新发于硎”也是成语,意思是新磨砺的刀剑锋芒毕露,应该加以收敛。这一年我正好40岁,做事常常会考虑欠周。这下联明显带有告诫、规劝我的意思。也许这是朱老先生一生的经验之谈,我很高兴地收下了,还将此作为我的座右铭,时时提醒自己。同时我意识到朱老的想法,也许正代表了黄埭人温厚敦实的性格:遇事不争,不斗,藏锋,露拙,温良恭俭让。

  我对黄埭的了解应该说是很肤浅的,也就那么几次偶然的邂逅,但我始终觉得黄埭是个好地方!愿黄埭的经济与文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真诚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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