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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军，1966年1月出生，中学教师。教学之余，偶有心得体会也会诉诸文字，发表过一些散文。
倔强的蔬菜
干旱了这么多天，不知道菜市场的蔬菜是否还充裕？价格高不高？
放月假回家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步行去离家不远的菜市场购菜。
秋风渐紧。行道树上榉树的花蕊在坠落，落下满地的金黄；扬起的灰尘，与那“金黄”混在了一起，倔强地飞舞。
（作者供图）
尚未到菜市场，就听得见里面的喧哗。穿过水产品市场，肉类市场，来到了蔬菜市场。出乎意料的是，蔬菜市场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无论是菜贩的固定摊前，还是没有摊位的菜农跟前，都熙熙攘攘，忙碌一片。
那水灵灵的小青菜，翠绿绿的油麦菜，香喷喷的大芹菜，倔强而整齐地码放着；那红亮亮的西红柿，金晃晃的南瓜，胖乎乎的冬瓜，倔强而有规则地聚拢着；那白中泛青的茭白，圆润似玉的藕心菜，油亮乖巧的辣椒……无不都倔强地透露出生机，展示着各自的存在与美妙！
三天不吃鱼肉可以，但三天不吃蔬菜，恐怕就不行了——人与蔬菜有着天然的依存关系。
我绕开菜贩的摊位，径直走到没有摊位的菜农和小贩跟前，这不仅是后者的蔬菜更新鲜，价格更合理，而且还有着另一番的情愫。
早些年，我常去一条临江的名叫“下街”的露水市场买菜。我常在一位以卖小菜为生却没有临街门面，也没有租下固定摊位的老妇人那里买菜。她的菜是贩来的，却比别人的新鲜，便宜。
她是街道上的原居民，她的菜多来自江对面的洲上。她身形矮瘦，头发花白，常年穿着蓝布或白布衬褂，黑色或灰色长裤，却总是温和着脸，轻言轻语地与买菜者说着话。两只圆形的菜篮子几乎总摆放在街的尽头，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乖乖地蹲在那里；可篮子中的那些蔬菜，却如同长在地里一样，倔强着脑袋，素面朝天：新鲜，水灵，生机勃勃。
我在她那儿买菜，从来不问价格。她见我来了，也总是蹲下身子，再次将蔬菜码放整齐，并剔除个头略小或品相稍次点的。她称秤时，秤杆总是上翘；而且在称完后，她会习惯性地抓几根葱、蒜什么的作为添头，放入你买好的菜里。
她没有吆喝，也没有噱头，更没有让人起腻的买卖人惯有的客气话。一切都是那么的朴实，真切，自然，如同她菜篮里的时新蔬菜！
一个下着小雨的早晨，我依然在她那儿买了几样疏菜。当我匆匆拎着几袋蔬菜往回走了一段路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老师，老师”的叫喊声。我回过头去，发现她趔趄在风雨中，倔强地前行着，头发是凌乱的，衣服是濡湿的，一袋蔬菜紧紧地提在她的手中——原来，我落下的一袋几块钱的芹菜，她却撵了不少路给送来了！我一时内心潮涌，竟站在风雨里好久，忘却了身旁的车水马龙。
后来，临江的露水菜市搬到了政府兴建的正规菜市场。我在新菜市场里买菜，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老妇人。也许是新菜市场距她家路远？也许是老人已不再卖菜？抑或是那老人已经……
（作者供图）
改为在新菜市场买菜，我的心着实空落落了一个阶段。好在不久，我又熟悉了一位卖菜的妇人！与前一位老妇人一样，一根扁担，两只大菜篮子，花白的头发，蓝色或白色的布褂，黑色或灰色的长裤，朴实而善良的面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不同的是，她是江对面洲上的农民，年龄要小一大截，她的丈夫常陪她来卖菜——她不会使用微信收钱，而她那黑瘦的、犟着脑袋如秋茄子的丈夫却会，尽管他的手指粗糙，动作笨拙。
他们夫妇，总是担着满满的倔强的蔬菜，披着晨雾过江；又总是在罢市之前，掮着扁担上叠起的空菜篮，拎着刚买的日用品，乘船回到对岸的家。
（作者供图）
在她那里，我同样买到了价廉物美的蔬菜，享受到了秤杆“上翘”时的舒心。只是，我常想，两个人，丢下家里一大摊子事，一个卖菜，一个“收”钱，划算吗？
可也许，正是这抽空卖小菜的生意，在贴补着她一家人的生活？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早年，我们姊妹众多，父母不得不白天做工，而起早贪黑地种些蔬菜来自给。
印象最深的是两幅场景。夏天的黎明，父亲常披星戴月，手执戽水的工具，昂立于菜地旁的沟渠；而那些蔬菜，无论天气如何干旱，也会在父亲一瓢一瓢戽着的水中，一天天地变得葱绿和倔强。而冬天的清晨，当孩子们还蜷缩在被窝里酣睡的时候，母亲却早已俯身跪倒在水塘边的石板上——用棒槌砸开了那厚厚的冰层，用冻得通红的手臂在水中揉摆着大棵的蔬菜。红日东升，炊烟渐起的时候，一大堆洗好的白菜或萝卜菜，胖娃娃般或翠玉般的，倔强而鲜亮地码放在母亲跪着的身旁。
今年为六十年来最热的一年，夏秋连旱，长江部分区域几乎水流见底；可菜市场里却依然葱茏一片，生机勃勃！
形状各异，品类繁多，鲜亮水灵的，是蔬菜菜。
或立，或蹲，或坐着的，是菜农与小贩。
大步流星、满载而归者，讨价还价、欲“擒”故“纵”者，姗姗来迟、左顾右盼者，是如你我般的顾客。
一问菜价，竟与风调雨顺时节差不多！
我习惯性地朝那对菜农夫妇望去，发现那妇人正有序地捡菜，装袋，称秤，添加；那秋茄子般乌亮的丈夫正犟着脑袋用手机“收”钱。
他们的神态，平和中透着倔强，如满市场已售、在售和待售的各类新鲜蔬菜。
（网络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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