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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军 || 与江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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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左军,1966年1月出生,枞阳县第三中学教师。教学之余,偶有心得体会也会诉诸文字。发表教学论文数篇,也曾发表过散文几篇。




与江有缘





我住在滨江现代城25楼。

我家的餐厅连着客厅,客厅通向阳台,阳台的正面就是奔流不息的长江——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

每每坐到餐桌前,我端起碗来就能清楚地看到长江。我是如此的与江有缘,也就常常浮想联翩,想到父亲、我、儿子与长江有关的片段。



第一次遇见长江,那还是我约莫8岁的时候。在一个春天,一个道路泥泞且小雨飘洒的日子,父亲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叫桂家坝的江边码头,我们要从那里坐小轮去县城枞阳。父亲此行是为集体企业购买一批白铁皮。他是那个企业的负责人,时常要出差的。

(网络供图)



在等候小轮的时候,我们站在江边遥望,看那浩渺的江水缓缓向东流去。突然,父亲指着江面上瞬间跃起、又瞬间消失在江面的几片黑影对我说:“看,江猪,江猪!”

我惊奇地发现,那是几头青灰色的、有着油亮表皮的、正突地跃起又干净利落地钻入水下的动物。它们的出现,打破了江面的宁静,活跃了等候轮船时焦燥而沉闷的气氛——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那“江猪”的学名叫“江豚”。


还记得到达县城的那天下午已经比较晚了。我跟在父亲的身后,他去物资局之类的机构匆忙办理好了提货手续;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叫“民主旅社”的旅店里,吃的是热乎乎的肉丝面。


第二天,天麻麻亮,我就被父亲催醒了,我们要赶早班轮船回家。父亲是如何提货的,我不清楚了;又是如何雇佣了拉板车送货的,我也记不清楚了。但那麻麻亮的天空,那天空中依然飘洒的细雨,那细雨裹着江边潮湿的水气紧贴着头发、脸庞冰冷的感受,我却印象深刻。更为深刻的是,那江堤上泥泞的土路,那在离开江堤、通往码头的一段油滑的下坡路,以及吃力地扶着板车、用尽全力保护着拉板车人前行的父亲的弓着的背影,至今却还历历在目!


我的第二次接触长江,还是与父亲的“公干”有关。那是一个秋天,也是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我们乘船去安庆,到达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我们住在“健康旅社”。


父亲到达旅社就倒床睡着了。我则兴奋,趁着外面的灯光,不知穿越了几条街道,终于找到了一家仍在营业的书店——估计是新华书店吧——我用平时积攒起来的零钱,迅速地选购自己心仪已久的连环画,什么《小兵张嘎》、《地道战》、《平原枪声》等。

(网络供图)



当我七转八弯地绕回旅店时,发现父亲撑着一把旧伞,在雨中,在昏暗的灯光下,在旅店前落叶飘零的梧桐树下,焦急地张望。还好,父亲并没有骂我。也许是看到我完好归来,也许是看到我抱着我在家里就吵着要买的心仪的连环画吧?


若干年后,我所积累的大量连环画被书柜里一排一排的书所替代。


也就在那次安庆之行后的第二年,我以全村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初中。

 

1982年夏天,中考结束后不久,我来到县城参加体检并填报志愿,父亲陪着我。


傍晚,父亲带我来到枞阳大闸,一个连接内河与长江的闸口。夕阳的余晖泼洒在江边的杨树上、斜坡上,也泼洒在我与父亲的身上。


我的前面是宽阔的江面,身后是蜿蜒而至的内河(后来知道它叫长河,承接了包括桐城市在内的上游来水)。内河里的水,正缓慢地穿过闸口,汇入静静流淌着的开阔的长江。

(网络供图)



到底是上安徽省粮食学校、安徽省水利学校,还是上离家较近的枞阳师范?我拿不准。尽管当年的中考,我的成绩在全县也是优秀的,远超省示范高中的录取线。


后来,父亲一锤定音:“就念枞阳师范,离家近;当老师也挺好的,出来就是铁饭碗!”那时的家境我是知道的,我们兄弟姊妹八人,母亲操持家务,全家仅靠父亲一人微薄的工资过日子;而读师范是基本上不需要学费的,生活费也由国家发放。


填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填了师范。只不过不是枞阳师范,而是离家也不太远的长江那边的四年制省重点师范——池州师范!

(网络供图)



我是我们村在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中专的人。我后来查了一下《左氏宗谱》——我们家族这一支,父辈、祖父辈,甚至高祖父辈都没有上过学(同宗族的其它几支虽不尽相同,但也差不多)!我是我们这个家族五代以内第一个考取“功名”的人。我记得,在我临去池州读书的时候,父亲领着我,到我家的坟山,祭拜了祖先;当然,也答谢了老师和亲友!


从此,我在今后的四年多内,经常搭乘轮渡过江,来往于家与池州师范之间。

 

在师范读书期间,除掉教室,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校图书馆;此外,便是池州的山水。而那条满载着诗歌奔向长江的著名河流“秋浦河”,更是我常流连驻足的地方。


只是,有一年,秋浦河水泛滥了,长河水也泛滥了……长江中下游大部分地区,一片汪洋泽国!


那是1983年的夏天吧?有一天下午,我刚下课回到寝室,却发现父亲疲惫不堪地躺在我的床上,他面容憔悴,没精打采。一问才知道,因为无业务可做,加上发大水,他们的集体企业倒闭了,他只得过江到池州来批发点货物回去卖。


那一刻,父亲的眼神是多么的无助,那年轻时晶亮乌黑的眼珠似乎一下子也变得迷茫而无神。晚上,我们父子俩挤睡在一张床上;我不知是何时才睡着的。


第二天,我送他去江口坐船回家。我们挽着裤管,涉着水,蹒跚地来到码头——父亲所批发的那一蛇皮袋货物,被我硬拽过来,重重地压在自己那尚不结实的肩膀上。


江水泛滥,江流滚滚。父亲的返程是几多的艰难?父亲回去后又是如何营生?这些问题我未去想,我想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网络供图)



1986年,我工作了,似乎也能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了。好像也就在那一年的下半年吧,父亲再去池州进货,不小心被小偷偷走了家里仅有的、身上全带着的400多元钱!这几乎是对父亲致命的一击,尽管我将自己刚领到手的两个月工资一分不少地交给他,补贴家用。但,父亲的身体、父亲的精神还是就此差下去了。

好在机会来了,国家政策放开了,个体户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多数地方竞相涌现。父亲在身体不佳的情况下,依然凭借他的精明,他的勤劳,他的打拼,为这个家在全力地付出——哪怕他还处在治病、养病期间!就在他去世的前两年,我们家在集镇上有了一座小楼——这在上一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中部农村,还是很少见的。


父亲是1990年8月4日离开我们的。我们将他的坟墓修在朝着县城、朝着长江的方向——其时,我已结婚成家,妻子(我“自学考试”路上的同行者,相识于行驶在江堤的一辆客车上)在县城上班;今后,我住在县城的几率要大些。

 

也就在那一年的下半年,妻子怀孕了;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1994年,我调到县城高中。从此,我与长江便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更为亲密的厮守。

(网络供图)



我常去江边散步,垂钓,也偶尔去江边的浅滩游泳……而贪婪地呼吸着江边新鲜的空气,注视着江面上“百舸争流”的场景,静观那“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气势,则成为我的最爱。


随着行走距离的扩大,我不仅知道长河、秋浦河最终汇入了长江,我也知道了我们安徽的青弋江、皖河,湖北的汉江……乃至江西的鄱阳湖、湖南的洞庭湖等,都汇入了长江。“茫茫九派流中国”,“百川归大海,何时复西归”,这是自然的必然;其实,也是人类前行的必然。


上古神话传说,女娲将绳子浸入黄泥中,猛地向上一拽,落下无数的泥点,散落到各地,就成了无数的人。我却说,人如同造物主手里的一瓢种子。造物主在高空一撒,那种子便随风飘散到四方,或落入富庶的平地,或飞向贫瘠的山梁,或飘到春和日丽的季节,或掉进隆冬严寒的时光……尽管人的出身有别,命运、际遇也各不相同,尽管每颗种子也不仅仅属于自己一个人,但每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下,不都在“奋力抗争”、“顽强生长”吗?


如此,我的儿子2007年起就离开我们,生活、工作在距离我们一千二百多公里的长江上游重庆,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儿子是2007年通过高考来到重庆的。16岁的他从此也就开启了自己的人生旅程。他爱上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人。2014年,儿子来杭州实习,当时,我和他妈妈非要他留在杭州工作,以便日后往来方便,可他就是死活不同意。


在与他大吵了一顿之后,我们也就放手了——其实,我们没有再坚持,固然有“扭不过”他的意思,私下里也还有这样的考量:毕竟,重庆也在长江边,“千里思念一江牵”;只不过,“他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罢了!

(网络供图)



儿子也挺给力的。在考研“一战”失利后,他给我打电话:“再给我一次机会,要是考不上,我就不是你的儿子!”果然,第二次考研,他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顺利地进入他心仪已久的法学院校。


几乎与此同时,儿子全身心地投入到备战“司法考试”中去。当得知自己“司考”高分通过的那一刻,他打电话给我,声音是哽咽的,近乎于哭泣!其时,我正在桐城中学参加一项教学研讨活动。


研究生毕业后,儿子顺利地进入重庆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2017年国庆节,我们在重庆的一家酒店,一家面临长江的酒店里,给儿子和儿媳举办了还算体面的婚礼。


儿子的表现不错,我们兄弟姊妹八个的孩子表现也都还可以,大多读了(或正在读)大学,接受了(或正在接受)高等教育。


再次打开《左氏宗谱》,我发现,五代以上,我们家族这一支是有读书人的,而且,有的还因读书而做了像样子的官。但不管是读了书,还是没有读过书,是为官,还是为民,我的族人们都在艰难的生活中顽强地拼命搏击,都在汇入历史洪流的过程中坚韧地奋臂前行。他们披荆斩棘、生无所息,他们世代拼搏、生生不息,最终汇成了我手旁的有着大红封面和烫金印字的六卷本《左氏宗谱》,汇成了一条驶向东方、奔流不息的人类历史的长江大河!

(作者供图)



2018年7月的一天,在重庆渝中半岛的一座三甲医院产房里,随着一声啼哭,我的孙女嘉桐来到了人间。奇怪的是,小嘉桐只是啼哭了一声。等医生将她抱进婴儿车,推到我们的身旁时,我发现,她始终忽闪着好奇的双眼,望着我们笑!


产房的后窗外,就是那历经长途跋涉,迤逦奔向朝天门与长江汇合的嘉陵江。

(网络供图)



 站在25楼高的阳台上望去,长江就横卧在我的正前方。我的左边是池州长江大桥,右边是安庆长江大桥;左前方的枞阳小轮码头已不复存在,就如同桂家坝和安庆的小轮码头一样,都已消失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


而唯有那右前方的枞阳大闸,还依然屹立在那里,虽几经翻修、扩建,但那长河的水,依旧不假思索地穿过它,静静汇入那前方奔流不息的长江……

(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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