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寺的钟声
文/袁忠民
“咚——咚——咚——”傍晚，我循着初放的华灯，走在法华寺的红墙外，寺内的钟楼、鼓楼发出的鸣钟、击鼓声频频传出，响彻灵旷的夜空，格外清脆，经久不落，成为夜幕下的东山一道风景。也成就了零陵著名的永州八景之一——山寺晚钟。
法华寺的钟声已经鸣响了1200余年。
法华寺是一座千年名寺，坐落在历经两千多年沧桑的湘南古城零陵城区的东山上。
东山很雄伟，也很美丽，是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曰“东山景区”。
法华寺我去过多次。今天，我又走进这个让人心动的地方，这个静心修心的殿堂。
从东山脚下沿游步石径拾级而上，穿过高大的景区门楼，在半山腰处的右侧，规模宏大的法华寺就坐落于此，红漆外墙、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它与左侧的永州武庙比肩而立，之间只隔一条步行游道。
《永州府志》曰：“府城地形高下起伏，冈阜缭绕，郁然耸城之中者，高山为最，联亘于城东隅，故又名东山。高山有唐时寺……”
《永州府志》有载：“高山寺，在城东山，唐名法华。”这说明，早在唐代时期法华寺即有存在。宋代时先后用名万寿寺、报恩寺。明洪武年间，曾改名高山寺。明万历年间，毁于火灾，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重建。
宋代名臣张浚贬谪永州时，常携其子张栻往东山及法华寺游览，且多有诗赋。张栻在《二使者游东山酒后寄诗走笔次韵》一诗中说：“颇闻东山盛新乐，坐想风前酒心豪。领略正应胸次别，吟哦正觉笔端高。”
法华寺是一处宗教圣地，敬奉观世音菩萨。千余年来，法华寺一直香火不绝。
近年来，政府全面实施“旅游旺区“战略，全力发展全域旅游，投巨资建设东山景区，修复修缮了包括法华寺等在内的一批历史文化遗存遗址。维修扩建后的法华寺为五进规模，修复了钟楼、鼓楼、祖师殿、天王殿等十余处建筑，气势雄伟，十分壮观。
法华寺内，香烟缕缕，梵音声声。佛堂内不时传出 “梆梆梆——”的木鱼敲打声和“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哞……”的诵经声——这是历史的演绎，也是时代的延续。
在法华寺正殿的廊柱上，刻有一幅对联，云：
唐代名庵，子厚旧居，精篇佳作今犹在；
当前胜迹，怀素故里，法音妙谛又重宣。
对联道出了法华寺的历史，也道出了法华寺与两位历史人物怀素、柳宗元的直接联系和密切关系。这自然成就了法华寺的辉煌与不同寻常，也提升了它鲜明的文化品味，彰显出浓郁的宗教文化色彩。
柳子厚（即柳宗元）是唐代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
1200多年前，落泊的柳宗元被贬永州司马，他从长安来到永州，法华寺是他继千秋岭下龙兴寺后的第二处避风遮雨处所。他在这里写过一首《法华寺石门精室三十韵》的诗，说：“结构罩群崖，回环驱万象”，表述法华寺构建遮盖群峰，登顶环望四周，风云变幻，气象万千。抒发了游览东山美好景象的感受。后来，因这里屡遭火灾，柳宗元只得另觅住处，在潇水西岸的愚溪之畔筑草房寄寓。永州十年，成了柳宗元新的情感的归宿与寄托。他把孤独的心境、渺茫的前程、无奈的处境，全部存放在这十年里，存放在永州的山水间，在这里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那份向往与期待。
在法华寺，我似乎看到郁闷的柳宗元佝偻着单薄的身躯，奔走在永州之野、潇水之岸、愚溪之畔、乡野阡陌、市井百姓、底层生活。他的心里深爱着永州和永州人民，把这份爱融入到永州山水之爱中，把自己的视野、思考与情感凝聚于笔端，心中的愤懑如炽热的火焰从心底喷发而出，化作一篇篇犀利而美妙的文字——《捕蛇者说》《黔之驴》等檄文，直刺腐败的官府与“苛政”，为民众呼喊；首开山水游记散文写作之先河——“永州八记”等一篇篇、《江雪》《渔翁》等一首首清丽而淡雅的诗文脱颖而出；他的心里充满苦楚，形成“千万孤独”的万般无奈……对这些，谁能懂得？只有他自己，只有永州人。
永州十年，柳宗元在抑郁苦闷的心境下，写了近500篇（首）诗文，约占他一生创作诗文的百分之八十。
是永州，成就了柳宗元的文学地位。
永州也因柳宗元的文章而声名远播。
东山之西的法华寺是唐代怀素常往之地。而翻过东山山头，则是绿天庵，这是怀素出家、习练、成名之处。怀素自幼出家，经禅之余，尤喜书法，便在东山下的法华寺四周广植芭蕉，以蕉叶代纸苦练之，自成一家，终成狂草大师，被誉为“草圣”。怀素还喜欢饮酒，说：“人人送酒不曾沽，终日松间挂一壶。草圣欲成狂便发，真堪画入醉僧图。”
因绿天庵蕉林蔽天，绿荫盎然，风吹蕉叶，蕉影婆娑，成了一个景观，零陵人就把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绿天蕉影”，成为“永州八景”之一。这也是为了缅怀怀素吧。
长期以来，法华寺的香火旺盛。特别是每年农历的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这三天，是法华寺最热闹的时候。天还没亮，零陵城的善男信女，备好供果，沐浴斋戒，迎着晨曦，怀着虔诚，请炷高香，赶往法华寺，法华寺也被挤得水泄不通。香客先把供果摆在大雄宝殿坐莲观音像前，再点燃高香，举在手上，面向坐莲观音一跪三拜，轻声说出自己的心愿，多为祈福求子求平安，也有因过去的许愿得以实现而前来还愿的。香客再逐一跪拜位列大厅两则的十八罗汉塑像。继而走出殿外，来到空坪，点燃蜡烛，燃化纸钱，燃放鞭炮。一时间，法华寺内香火缭绕，烟雾弥漫，向墙外飘散；鞭炮声声（现已禁放鞭炮），不绝于耳。
更有甚者，有的人为了祈祷家庭好运，则在刚过零时的半夜时分就赶到法华寺，抢烧头炷香火，抢击头道钟鼓。实诚之心，可见一斑。
法华寺的佛堂内也不时传出“梆梆梆——”的木鱼敲打声和“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哞……”的诵经声，和雅、清净、微妙、深满，在山间回荡。听到它，让人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能使烦闷的心境安静下来。
“咚——咚——咚——”钟鼓声声，在敲击着、震撼着、撞击着法华寺外过往行人的心。正如清康熙年间零陵县令王元弼在《三寺晚钟》一诗中所言：“寒日照流水，晚风吹古树。静听暮鼓声，依依渡江去。”
邈邈梵音，声声钟鼓，让人震醒。听到这震耳的钟鼓声，我想了很多。人的岁月短暂，一程山一程水，山重水远，行程漫漫，大家都在寻找人生的真谛，寻找生活的本意，心都有些疲惫，累了。这钟鼓声似乎在提醒人们，看淡悟透，放下心灵负重吧。在喧嚣浮躁的世界，静观红尘变幻，在清静安好的时刻，点亮一盏明丽的心灯。
走上东山，走上法华寺，朝看日出，暮守晚钟，将一份闲情，将一份念想，寄寓在山水里，安放在日月间……
作者简介：
袁忠民，湖南省永州市零陵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湖南省散文学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文学作品集《飘落的心雨》、新闻作品集《流淌的记忆》，主编“零陵文化旅游丛书”之《故事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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