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 | 每日好诗

树 人

秦立彦

狮身人面，半人半马。
也许将来会有一个新的物种，
是树与人的结合，
生满了枝叶的人。

他像树一样以阳光为食物。
他拿起杯子，
浇灌自己。

他不需吃掉别的生物，
自己才能活着。
他没有罪恶感，
也不会被饥饿啃啮。

我看见他在阳光下行走，
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叶子，
每一片都闪着光。
他站着的时候，
一只鸟飞来，落在他头上。

读这首诗，让我想起卡尔维诺的长篇小说《树上的男爵》，讲的是主人公柯西莫男爵在树上开启的奇妙生活。这首诗同样可被看成是一首幻想作品，并寄寓了一定的讽喻性。弗洛伊德曾描述过“狼人”“鼠人”等经典精神分析案例，这里的“树人”显然也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现代社会的新人种。不同的是，“狼人”和“鼠人”是社会病态的心理形象，为我们提供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样本，而“树人”则是治愈性的虚构形象，并非进化的人种而是一个退化的物种，主人公带有树的植物属性，依靠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解决饥饿问题，但却不以“吃掉别的生物”为前提。“树人”的退化并非生理性退化，而是伦理性退化，因为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我们一出生就被安置在社会食物链的固定位置，以消灭别人和被别人消灭的方式苟活于世间。“树人”正是用退化的方式来勾画一种良善的人性形式和社会图景：“他在阳光下行走，/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叶子，/每一片都闪着光。”全诗的结尾画龙点睛，鸟落在“树人”头上，展示出一个生机盎然、和谐共生的乌托邦画面，也是讽喻之所在。

特邀点评：张光昕

  诗人简介

秦立彦，北京大学副教授，出版有诗集《地铁里的博尔赫斯》、《可以幸福的时刻》，译有《华兹华斯叙事诗选》。

  专家简介

张光昕，1983年生于吉林。中央民族大学文学博士，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著有诗论集《刺青简史——中国当代新诗的阅读与想象》、专著《昌耀论》、随笔集《补饮之书》等，主编2013至2015年度《诗歌选粹》。2017年获首届J青年批评奖。现任教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