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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屈骚《天问》时地考

屈骚《天问》时地考

雪岸

问题的提出

清·胡文英《屈骚指掌(清西庄居士王鸣盛)序》有云:“楚辞至萧统(南朝梁大臣、文学家,著有《文集》、《昭明太子集》等)始以诸篇皆谓之骚。刘勰(南朝梁人)所著《文心雕龙》)辨骚亦然。”为此,屈原之楚辞,可谓之屈骚。

屈原(前340-前278年),芈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楚国丹阳(古䕫国,后归州,今秭归)人。

屈原不仅是战国时期楚国伟大的爱国者、政治家,更是中国文化史尤其是诗词史上的里程碑式的人物。“路漫漫其脩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成为历代文人志士的左右铭;“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兮,将送往劳来斯无穷兮?宁诛锄草茅以力耕兮,将游大人以成名兮”,成为历代贤官能吏的官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成为历代忧国忧民者的情怀;“遂古之初,谁传道之”,成为激发天文地理学家致力科技探索的首问;“身既死兮神以灵,予魂魄兮为鬼雄”,也成为历代末路英雄的呐喊,等等。

屈原的作品,根据刘向、刘歆父子校定和王逸注本,有《离骚》、《天问》、《九歌》、《九章》、《远游》、《卜居》、《渔父》,另有《招魂》、《大招》等等。屈原的骚赋,当然首为离骚、次为《天问》,然后乃是诸篇。

屈原的作品,承继《诗经》的风雅,首创楚辞的风骚,也为后世的唐诗宋词元曲,以及今天的新诗开辟了广阔天地。尤其是《天问》,以问入诗,并一以贯之,说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恰如其分。

屈骚《天问》问天事,问地事,问人事,既是天文地理的科技探索之作,也是摘录唐虞三代至春秋战国大事的史书,还是一部广涉政治、经济、社会、人文、哲学的宏论。

屈骚《天问》究竟作于何时,史上学者各抒已见,迄无定论。

汉·王逸《楚辞章句》卷三《天问章句》注云:“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旻旻,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圣贤怪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泄愤懑,舒泻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共论述其文义不次叙云尔。”

唐·沈亚之《屈原外传》云:“原因棲玉笥山(汩罗江畔)作九歌,托以风谏,至《山鬼》篇成,四山忽啾啾若啼嘨,声闻十里外,草木莫不萎死,又见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与古圣贤怪物行事,因书其壁,呵而问之。时天惨地愁,白昼如夜者三日。”

宋·朱熹《楚辞集注》之卷三《天问》注云:“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逐,彷徨山泽,见楚在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圣贤恠物行事,因书其壁间而问之,以泄愤懑,楚人哀而惜之,因共论述,故其文义不次序云尔。”

朱熹与王逸、沈亚之所论略同。

明·陆时雍《楚辞疏·楚辞条例》云:“按:晁无咎(北宋词人晃补之)曰,自伤忠而被谤,乃作离骚经,以讽怀王不见省纳,及襄王立又逐之江南,复作《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大招》,自沉汩罗。”

王逸、沈亚之、朱熹认为《天问》系屈原被放逐时作于楚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陆时雍则认为《天问》于屈原被放逐江南时作。

清·胡文英《屈骚指掌》认为,屈骚诸篇著作时地分别是:《离骚》应是初被疏放时回秭归故居所作,秭归即今宜昌府归州;《国殇》,祭战死者之歌,此宜作于郢都;《礼魂》即今之乡贤名宦之类,此作于郢都者;《九章》之作非作于一处一时(其中,《惜诵》篇自郢都将住江南时作;《涉江》由武昌至辰州时中途作;《哀郢》怀王将入秦迁屈子于岳州时作;《抽思》、《思美人》作于今之江南;《怀沙》、《惜往日》作于今之湖南,《悲回风》作于郢都;《惜诵》篇继离骚后所作,大约自郢都将往江南时作也);《远游》作于今之江南,继《惜颂》而作也;《卜居》当怀王时在郢都作也,故有太卜之官及事妇人语;《渔父》作于荆沔之间;《招魂》于怀王时作于今之江南,故其言曰路贯卢江兮左长薄,言汩然长归郢都,由是而穿出卢江之地,不觉大薄长洲之地,已在吾之左;《大招》作于今之湖南,闻怀王已死,而招其魂也。说到《橘颂》“则言此赋物之祖也,寓意分明,与荀子诸赋竞爽,末知作于何地。但清·同治《江陵县志》言此篇作于江陵。至于屈骚《天问》,清·胡文英《屈骚指掌》另有一说,下文专叙。

清·蒋骥《山戴阁注楚辞》注云:“其(屈原)作文次弟年代悠远,无可参核,窃尝以义推之,首《惜诵》、次《离骚》、次《抽思》、次《思美人》、次《卜居》、次《大招》、次《哀郢》、次《涉江》、次《渔父》、次《怀沙》、次《招魂.、次《悲回风》、次《惜往日》终焉。初失位志在洁身作《惜诵》,已而决计为彭咸作《离骚》,(怀王)十八年后放居汉北,秋作《抽思》;逾年春作《思美人》;其三年作《卜居》,此皆怀王时也;怀王末年召还郢,倾襄即位自郢放陵阳,三年怀王归葬作《大招》;居陵阳九年作《哀郢》;已尔自陵阳入辰溆作《涉江》;又自辰溆出武陵作《渔父》;适长沙作《怀沙》、《招魂》;其秋作《悲回风》;逾年五月沈湘作《惜往日》。盖察其辞意,稽其道里有可征者故列疏于诸篇,而目次则仍其旧也、存疑也。若《九歌》、《天问》、《橘颂》、《远遊》,文辞浑然,莫可推诘,故弗敢强为之说云。武进蒋骥。”

清·胡文英《屈骚指掌》卷二《天问》注云:“此篇昔郁极无聊,搔首问天之语。王逸云天尊不可问,非也,战国时百家杂说繁称已盛,屈子借以抒愤,不必古来尽有是事也。沈亚之谓楚先公祠庙中所画。屈子既已斥远,安得复至先王庙中。且各国之事與无关治乱,于楚不相涉者亦在,不亦烦乎。读者正宜领其维皇降衷,众庶冯生,与一切治乱兴亡之迹。斯有益于身心,若徒欣奇羡异,则齐谐足矣,何必于斯。至柳州天对,未免为蛇添足。”

蒋骥、胡文英之说大体相同。

清·胡文英《屈骚指掌·凡例》云:“其(屈原)逆流顺流,东西南北,水陆路径,俱不分明。则屈子之志亦因之亦晦。余两涉楚南,三留楚北,询之耆宿,按之众图,绎之屈子之书,髣髴之所涉,得什一于千万,以俟博物好遊君子考而证之。其涉境之然否,当盖著也。”

此语对王逸、朱熹等关于《天问》作于楚先王庙中之论予以驳斥,仅发出“俟博物好遊君子考而证之”之语。

任国瑞《屈原年谱》:“王逸定《天问》作于放逐江南时,柳宗元定为怀襄之间,游国恩定为放江南时(从后来改变说),陈子展定为怀王二十五年,郭沫若定为顷襄王七年以后……”

笔者反复诵读《天问》,复查阅《楚辞笺注》、《楚辞释》、《楚辞通释》、《楚辞补注》、《楚辞精义》、《楚辞蒙引》、《楚辞疏》、《楚辞听直》、《楚辞微》、《楚辞戴氏注》、《山带阁楚辞》及有关书籍,反复对比,深究其理,认为宏篇巨著《天问》决非短时间内所作,应有选题、布局、谋篇、补充、删改、定稿之程序。屈原被放汉北来去三年,时间充裕,为《天问》之作时地之不二之选。故断想《天问》著作时地为:怀王二十五年屈原被放汉北于南阳、襄阳时构思动笔,怀王二十八年回程路经并暂居安陆(或郧邑)时收官。

屈原的人生轨迹

屈原的一生,由“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到被䜛而疏放汉北,到被召回奉命使齐,到被逐江湘,曲折坎坷,历经磨难,直至秦破郢都,兴楚绝望,而抱石沉江,展现了整个人生轨迹。

楚怀王十一年(前318),任左徒,王甚任之。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国内无事,《惜往日》篇所谓奉先功以照下,别法度之嫌疑,国富强而法立是也,屈子有功在此,其招谗妬亦在此。”清·蒋骥《山戴阁楚辞注·楚世家节略》有屈子为怀王左徒,王甚任之,故初政清明如此之语。

时过四年,约在怀王十五年,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还在草稿未定之时,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原不予。上官大夫便对怀王进谗言。怀王听信谗言,怒而疏屈平。被罢左徒,任闲职三闾大夫。

怀王十六年,张仪自秦赴楚,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为诱饵,劝怀王亲秦绝齐,怀王信之。屈原劝阻,怀王不听,并令其不得参与朝政。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江兴祖谓屈子被谗在此年,按史记被疏尚在前,疏者止是不与议国事耳。未尝夺其左徒之位也。绝齐时疑必谏,《离骚》云反信谗而齌怒(暴怒),《惜诵》篇云反离群而赘肬(指无用之肉瘤),当俱指此,则夺其位者在此年耳。

怀王十七年,楚屈匄攻秦,秦大败之于丹阳,取汉中。楚发兵反击,大败。怀王复取屈原以使于齐,齐楚复交。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惜诵》当作于此年。”

怀王十八年,屈原使齐,顾返,谏怀杀张仪,张仪已去,怀王悔,追之弗及。

怀王十九年,屈原仍被疏。至怀王二十四年,屈原居郢都,设坛教学。

怀王二十五年(前304),秦楚复合,与屈原谋划相反,怀王再信谗言,屈原被放汉北。这一放直到怀王二十八年。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思美人》篇当作于此时(怀王二十五年)”、“《抽思》篇当作于此年(怀王二十六年)”。

怀王二十九年,秦攻楚,大破楚;屈原被召回,第三次出使齐国。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按,怀王此时(二十八年)当思屈子之言而召回,但未复其位。”

怀王三十年,屈原谏劝怀王勿行(入秦),怀王不听。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屈子先谏勿入武关,与昭睢所见相同,无奈不听。按:怀王为人贪而且愚,又好矜。盖贪则可以利诱,愚则可以计取,好矜盖则喜谀而恶直。齐秦兵好反复,屈子疏放皆坐此三病。”

倾襄王二年,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屈子又被谗放于江南之梦,以取怒于令尹子蘭故也。《涉江》篇当作于此年,《招魂》亦当作于此年屈原于此年被免去三闾大夫,放逐江南,便从郢都出发,至鄂渚;后入洞庭,至长沙;再由长沙向沅水南行,至枉渚。再后经辰阳至溆浦。

倾襄王三年,清·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云:“怀王卒于秦,秦归其丧。诸侯自是不直秦,秦楚绝。《大招》当作于此时。《卜居》当作于四年。”

倾襄王十二年,屈原至汨罗江,居江南岸。后移居汨罗江畔的玉笥山下。

倾襄王十九年,秦将司马错攻楚,拔黔中郡,楚割汉北、上庸地给秦。二十年,秦将白起拔楚西陵。

倾襄王二十一年(前278),秦将白起破楚郢都,烧夷陵(今宜昌),东进至竟陵(今潜江西北),南进至洞庭湖一带。楚东迁都陈(今河南淮阳)。屈原于绝望中,在当年五月五日怀石自沉于汨罗江。

·蒋骥《山戴阁楚辞注·楚世家节略》在倾襄王二十二年“秦复拔巫黔中郡”后,注云:“原死骨肉未寒,而国势土崩瓦解如此。战国策载白起语云:楚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群臣相妒以功,谀谄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故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以有功也。呜呼,以一人兴,以一人亡,敌国知之矣。”

·屈复《楚辞新集注·附楚怀襄二王在位事迹考》却另有一说,亦录在此。其云:“(倾襄王七年)《悲回风》当作于此时,《哀郢》当作于十年,《渔父》当作于十一年,以汩罗自沈当在此年也。“

对屈原以上人生轨迹,历代诸家多有不同见解。细审之,但对屈原被放汉北的时间虽有区别,却区别不大。

从以上轨迹看,屈原流放汉北三年,去程为先归故里秭归。清·胡文英《屈骚指掌》认为《离骚》应是屈原初被疏放时回秭归故居所作。但旧有诸论认为作于被逐江南之时。笔者从《离骚》结尾有“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之句,看出屈原作此辞时已下定以“天下第一谏”殷贤大夫彭咸的归宿(王逸《楚辞章句》)为归宿的决心,亦断定《离骚》作于放逐江南之时。转入正题,屈原当由故里转汉江,沿江向北,至襄阳、南阳一带。襄阳、南阳近唐虞三代政治中心,自然会引发对“遂古之初”以来,至春秋战国之天道轮回、朝代更替的诸多联想,遂发灵感于《天问》。屈原之归程自襄阳南下,经过随州至安陆(或为郧邑)。一路征程,屈原边走边考察,丰富其《天问》之内容。安陆古为郧子国,后为郧邑,再后为安陆,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文化底蕴深厚,历史上有诸多叫屈原为之探索的人物和故事。这就成为屈原在安陆停下脚步,祥加考察,并将有一百六十八问的《天问》收官的动因。

为什么说《天问》为屈原收官于安陆?

首先要看《天问》的结语。其结语倒数第二问就是:何环穿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子文就是从虎乳岩下走出的楚一代贤相令尹斗子文。写子文,当然以亲临虎乳岩故址为上。屈原被放汉北,来回三年,考证的时间有的是。

说到《天问》结语,还得从其开篇及全文说起。

·朱熹《楚辞集注》之卷三《天问》注有“故其文义不次序云尔”之句,似乎屈原撰写《天问》之时,是跳跃式思维,想到哪儿说哪,不讲文义次序,以致全文杂乱无章。

否!清·李陈玉《楚词笺注》上之第二卷《天问》注曰:天问当分作三大段,自'遂古之初’起至'曜灵安藏’为上段,共四十四句,是问天上事许多不解处;自'不任汩鸿’至'乌焉解羽’止,共六十八句为中段,是问地上事许多不解处;自'禹之力献功’到'忠名弥彰’止,共二百六十一句,为最后一段,是问人间事许多不可解处。

笔者同意李陈玉的三段论。但认为其解释应该予以修定。全篇一共一百六十八问。上段首问天上事,有二十八问。正因有许多不解处,方发此问。就是到了科技发达的今天,人们不是还在不断探索吗?中段再问地上事,有四十三问。包括地理、历史、传说等等,亦因有诸多不解之处而发问。下段问人间事,有九十七问,也似因有不少不解之处而发问。其实,问人事是看似在问,实则是明知故问,以问强调其历史结论。全文看似无序,实则于似乎无序之中深藏有序之奥妙。《天问》如此由天到地,由物到人,由远到近,由古到今,堪称博大精深。

屈原被放汉北,依然心在朝廷。如欲草拟谏书,托人转送楚王,在谗人高张、贪愚且好矜之君王不察的环境下,只会引起君王的反感,引起朝廷谗人的忌恨,而适得其反。怎么办呢?只有一途,就是以撰写《天问》,从天事、地事问起,再回到人事,回到与楚国紧密关联的人事,不是谏文却胜似谏文。目的在于通过对贤君的崇敬、对忠臣的赞颂、对谗人的鞭斥,期望引起楚王的反思,引起朝中正直之士的警醒,引起国人对自己心迹的共鸣。最后达到全楚上下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树正气,煞邪风,纳忠谏,去谗言,革新政治,中兴楚国之目的。

不是吗?请看屈原在《天问》结尾处的倒数第二问: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环绕穿越里社(村落、社区)丘陵,为何从虎乳岩走出令尹子文?

·王逸《楚辞章句》云:“子文,楚令尹也。子文之母,郧公之女。旋穿闾社,通于丘陵,以淫而生子文,弃之梦中,有虎乳之,以为神异。以取收养焉。楚人谓乳为斗谷,谓虎为於菟。故名斗谷於菟,字子文,长而有贤人之才也。”

·朱熹《楚辞集注》云:“左传曰,若敖娶于䢵,生斗伯比,若敖卒,从其母蓄于䢵,淫于䢵子之女,生谷於菟,斯为令尹子文。夫子称其忠,事见论语,他则不可晓矣。”

·王闓运《楚辞释》将此句改为“何环穿自闾社丠(丘也)林,爰出子文?”并注曰:“言用贤不在贵族,子文于丠陵也。穿社事未祥。补曰,子文亦原楚宗臣,原以自喻。”原指屈原,即屈原以子文自喻。

子文还有“毁家纾难”,三仕三已”之逸事,史籍多有记载。屈原在《天问》中将此作为一问,放在结尾高潮处,实以子文自比,只想着为朝廷效力。即如此,屈原从汉北归郢,前来安陆遊览考证,并留连忘返,自在不言之中。

安陆留有孔子留下的晒书台遗迹,屈原瞻仰之

前面说到的斗子文,孔子对其作出“忠矣”的最高评价。

孔子周游列国,于前489年至前486年在湖北停留三年之久。其间,他带着弟子和书籍,乘车遊历,边走边考证历史文化和南召诗风,边传播学问,留下了晒书台、圣墨桥等遗迹。孔子必然渡过清发水,来到记于《左传》的斗谷于菟走出之地的虎乳岩。在岩上,郧国古城、闾社丘陵,尽收眼底,众多的神奇的传说故事涌上心头,不能不叫他大发感慨。《论语·公治长》云:“子张问曰: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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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是吴楚柏举之战关键一战所在地,屈原实地考证之

吴楚柏举之战,是春秋战国史上一场有名的战争。其半渡而击的战场就在安陆的清发水。清·焦循《禹贡郑注释》卷二《右导水三·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注云:“(定公四年吴伐楚)于是楚败至清发而济。清发者,郦道元谓即涢水之通称,上承溠水,下入沔水。以后世地势言之,汉水在涢水之西,鲁山又在汉水之西,准此以解夹汉则吴军必已在安陸應城之間”、“故吳至淮汭,舍舟陳師于豫章及漢之北,由東而西直達于應山德安之間”、“吳似從信陽來,真孤軍深入矣。”

屈原的《天问》就在具有显著位置的尾声提出“吴光争国”。柏举之战及其中清发半渡而击的关键战役,就是“吴光争国”的重大战争。

《天问》在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一句前是“吴光争国,久余是胜”。汉·王逸《楚辞章句》注曰:光,阖廬也。言吴与楚相伐,至于阖廬之时,吴后入郢都,昭王出奔,故曰吴光争国,久余是胜。言大胜我也。·胡文英《屈骚指掌》注曰:吴光争国家之胜负,长胜于楚矣。今秦之败楚师,又复如吴之强矣。接着,在环穿闾社丘陵”后注曰:环穿于闾社丘陵,言吴师入郢无处不加搜索。破国之惨,今将复见也。环闾社,指班处王宫诸事。穿丘陵,指掘墓诸事。如此一来,将“吴光争国,久余是胜”变为“吴光争国,久余是胜,何环穿闾社丘陵?”“何环穿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则变为“爰出子文”一句,在篇中显得唐突,也于文理不合。宋·朱熹《楚辞集注》在何环穿闾社丘陵,爰出子文注曰:环穿自闾社丘陵,七字,一作环穿闾社以及丘陵,是淫是荡十二字。既如此,《天问》这一段就变成吴光争国,久余是胜,何环穿闾社丘陵?是淫是荡,爰出子文?笔者却认为,是淫是荡应为后人所加,决非屈原之语。明·周胜楷《楚宝》卷十二云:“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统指屈骚)者,可谓兼之矣。”故笔者以为还是以“何环穿闾社丘陵,爰出子文”为妥。不过,对“环穿闾社丘陵”,笔者以为应解释为:为何䢵女环闾社、穿丘陵,将私生婴儿抛到城外十里,却为虎乳而走出贤才子文?如此则避开“环穿闾社丘陵”是为“淫”之意,重点放到婴儿子文被遗弃上,应更符合屈骚的风格。

·屈复《楚辞新集注》注曰:此痛楚也,必灭于秦也。·戴震《屈原赋戴氏注》曰:吴光尝破楚入郢,国几亡。屈原之时楚屡困于秦,此于终篇言吴光、子文,盖叹敌国可惧,执政无人。面对古战场,屈原就会想到,就吴楚争伐而言,当时的吴国之军统率阖闾,大军事家孙武、还有一心为报楚仇的大臣伍子胥,可以说是人才济济。楚国则朝无良臣,军无良将,民心离散,败在必然。而今楚国弃贤臣,用小人,必然君心、臣心、军心、民心焕散,面对如虎如狼之秦国,前景堪忧呀。此注道出了屈原面对楚国如此境况所作出的预言。其意在于向楚王表达他的忧虑。正因为如此,屈原在《天问》又以一问专颂阖廬。《天问》云:“勋阖梦生,少离散亡。何壮武历,能流厥严?”翻译成现在的话是:阖廬有功寿梦之孙,少年遭受离散之苦。为何壮年奋厉勇武,能使他的威名远布?阖廬大败楚国,武功足可称道。闻一多亦曰:“言阖廬少时流亡在外,何以及壮而勇武猛厉,威名大播于世也

由此,屈原面对清发西战场,面对虎乳岩,以吴楚争国为镜,以贤臣子文自比,切盼怀王回心,重用子文类的贤臣,革新旧政,中兴大楚。就此意义而言,《天问》是骚是辞是赋,也是屈原万般无奈时的谏言。以辞赋作谏文,当是屈原的一大创举。

安陆是周昭王南征不归途经之处,屈原在此感而慨之

《天问》云: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翻译成现在的话是:昭王盛治兵车出游,到达南方荆楚才止。最后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只是迎来白雉?昭后,指周昭王。南土,即南方,指荆楚。底,到也。《史记·周本纪》正义引《帝王世纪》云: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周昭王南征伐荆楚,必路经郧子国。谁知战败后回程,溺死江水之中。周为掩盖此事,致使史籍无祥尽记载,被后人演义成昭王为迎取白雉的传说故事。明·陆时雍《楚辞疏》卷四注曰:“旧诂昭王南巡,船坏而溺,即左传所云南征不复也。白雉无考。”汉·王逸《楚辞章句》在厥利惟何,逢彼白雉后注曰:厥,其也。逢,近也。言昭王南逰,何以利于楚乎?此为越裳氏献白雉,昭王德不能致,欲亲往逢迎之乎?雉,为野鸡。白雉,即白色的野鸡。史载交趾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越裳国来献白雉。昭王德衰,不能使越裳国复献白雉,故欲亲往迎取之。清·马其昶《屈赋微》之《天问》注曰:洪兴祖曰:左传昭王南征不复。注云:昭王成王孙,南巡狩涉汉,船坏而溺。“毛奇龄曰,竹书纪年昭王之季,荆人卑词致于王曰愿献白雉,昭王信之而南巡,遂遇害。王夫之曰:楚王贪商於而会武关,殆类此也。”·胡文英《屈骚指掌》之《天问》注曰:今按:大冶县有白雉山,称有白雉之祥,则昭王受楚之愚亦殆。如蜀王之迎粪金牛耳。据史载,昭王南征伐荆楚,目的在于保护周都至大冶的铜道,首战大胜,次战败而沉江。屈原引用传说故事,引出秦王以粪金之牛诱使蜀王修五尺道,并后借五尺道灭蜀故事,借以指出,轻信秦言将有被秦灭的危险。既如此,有昭王入楚不归之史实,又有传说之故事,屈原前来安陆考察,并写入《天问》,借以让楚君借鉴历史之教训,实为用心良苦。叫屈原没有想到的是,几年之后,楚怀王仍为秦欺骗而赴秦,被秦扣押,最终死于秦。

安陆留有鲁班遗存,屈原产生“穆王巧挴”之联想

鲁班何许人也?据明·午榮、章严《鲁班木经匠家镜·鲁班仙师源流》:鲁班,姓公输,名般,亦作班、盘,春秋鲁国贤胜路东平村人,生于鲁定公三年(前507)。儿时贪玩,到十五岁才拜师学木,三月间便掌握木技。后遊说列国,志在尊周。由于其计难以实行,归隐于泰山之南,晦迹几十三年。后偶遇良师,受业其门,致力雕镂刻画,以及经营宫室、驾造舟车,与置设器皿,不胜枚举,大名传扬。到年四十复隐于历山。后又遇异人指点云遊天下,约于前450至前444年年间,来到楚国和安陆,帮楚制作战舟、云梯,将欲攻宋。墨子听闻此事,十天内从宋都赶来,当着楚王之面与鲁班辩论(毕竟术业有专攻,墨子辨胜。墨子亦懂木经,但逊于鲁班,却擅长于墨家之学),制止了楚欲攻宋之举。至今在安陆还留有鲁班堤、鲁班桥、鲁班街等地名。鲁班专业于技,并成为名师,当然值得襄赞,其精神也当万世传扬。

屈原遊罢郧楚蒲骚之战战场的蒲骚城、孔子晒书之地的晒书台后,当然应遊与晒书台相隔不远的鲁班堤、鲁班桥、鲁班街。亲历此处,由鲁班之奇技、鲁与墨之辩论,屈原便联想到那位热衷御马之技的穆王。屈原在《天问》接着逢彼白雉”后写道:“穆王巧挴,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翻译成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穆王御马巧施鞭策,为何他要周游四方?他的足迹环绕天下,有些什么要求愿望?穆王,周穆王,西周第五代国君。巧梅,善御。梅通“枚”,马鞭。周流,周游。环理,周行。理通“履”,行。清·屈复《楚辞新集注》注曰:“(穆王)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穆王御赐,长驱归周以救乱。”清·李陈玉《楚辞笺注》云:“穆王不得因八骏之异马,又得造父之巧挴奇技,则不致环理天下而有徐方之乱。”是啊,一个帝王,其本职就是治理天下,怎能因爱好奇技、迷恋良骑而肆意游乐,带来国乱呢?屈原之意应是,作为各种奇技,应由专业人士终生所为。作为帝王,如为业余爱好,只要治理好天下,也无可厚非,其皎皎者能兼而得之,亦当赞赏。但应有主次之分。

屈原也不会想到他的这段话竟成了预言。五代十国的南唐后主李煜,因独热衷并专志于诗词,落得人亡政息,只留下“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结局。宋朝皇帝宋徽宗赵佶遭遇靖康之难,不能不说与他独爱书籍、钟情于画有关。明朝皇帝朱由校,对制造木器情有独钟,荒废朝政,虽被称为大明的鲁班,但也致使奸人当道,朝政败坏,当了七年的皇帝便一命呜呼。

当然,屈原在《天问》“何逢白雉”、“穆王巧挴”之后,接着写到周幽王:“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形成专对周三后之问。《楚辞笺注》注云:“不先不后,至期恪逢,此孰为之哉?”意在以三后之作为,讽怀王既无识人之术,又无识敌之智,以致对内逐良臣,用奸人,宠郑袖;对外轻信敌方谎言,是非不分,轻易上当受骗,其后果自然是不言而预。

古时郧国也是《诗经》的源头之地,屈原在此考察郧国诗风

孔子所编《诗经》三百首,录十五国(即周南、召南加十三国)之风,时楚为大国,却无楚风。国风撇开楚国,为后人得出楚无风之结论。周南有《汉广》。宋 王应麟《诗地理考》卷一《总说》曰:“汉广,江汉之域。”又曰:“江汉之间,二南之地,诗之所以起于此。屈宋以来,骚人辞客多生江汉,故仲尼以二南之地为作诗之始。林氏曰江汉在楚地,诗之萌牙,自楚人发之。故云江汉之域诗一变而为楚辞,即屈原宋玉为之唱,是文章鼓吹多出于楚也。朱氏云,江汉之俗,其女好遊。”复云:“徐及吴楚僭号称王,不承天子之风,今弃其诗夷狄之也。其余江黄六蓼之属,既驱陷于彼俗,又亦小国,犹邾滕纪莒之等夷,其诗蔑而不得列于此。”既如此,《诗经》之《汉广》则除江、黄、六、蓼(贰、轸就更不用说了)等小国外,必为汉东随、郧二国之风。明·朱右曾《诗地理征》云:“(汉广序)此诗言汉又言江,作诗者应在江汉合流之处。序先言文王之道被於南国,次言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清·庄有可《毛诗说》云:“刺昭王娶房女为后而又南征也昭王南征不返在江汉之域。随近江汉之北,而涢口时为郧地,诗经国风去楚后在江汉之域的必为以郧子国所在地的涢水流域之风。

人们知道,郧(妘、䢵、云)姓部落国为祝融吴回之子陆终第四子会人的云部落,由原居吴回始居地云阳东南迁到同姓国的郐(桧)国(河南新郑、密州一带),再南迁至安陆,被周加封《承认)为子爵国。郧人必然熟悉《诗经》之《桧风》之源,发展为《国风·周南·汉广》之风。《国风·周南·汉广》曰: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遊女,不可求思......”《国风·郑风·溱洧》曰: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溱洧》创作地为河南密州溱、洧河交汇处,正是郧人曾居住过的桧国之郊。此两首诗可以说是风格类似,异曲同工。

屈原来到安陆,考察此地之诗风,为开拓独辟蹊径,发扬光大与创新之路,是此程应有之义。清·周拱辰《离骚草木史》之《离骚经草木史叙》云:“战国之世,秦楚竞雄,才人欝起,雄视词坛,亦如南北争帝,未肯相降,乃说者以秦有诗,楚无诗,而以汉广江汜诸什比美秦风。吾谓汉汜诸什自应归两南(同南、召南),与楚何与?且凤兮沧浪圣人已录于经传。楚何以无诗哉?夫楚诗既亡而不亡也,离骚者,楚补亡之诗也。”又云:孔子而在取莭之,续十五国风之后,何邃小戎蒹葭下哉。故曰离骚者楚补亡之诗也,而即孔子未删之诗也”、“弇州王氏曰:孔子而不遇屈氏则已,孔子而遇屈氏,必采而列之楚风。”清·马其昶《屈赋微》叙曰:“淮南王安序,离骚以谓兼国风小雅之变,推其志与日月争光。”

在屈骚中,与《诗经》之风相似且具典型意义的是《渔父》之歌,应该说就是古郧子国广为流传的民歌。《渔父》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戴震《楚辞精义》卷六《渔父》注云:”沧浪歌见孟子、孔子时已闻之矣,应是楚人成语,而屈子引之,非真有渔父,可知世人纷纷作呓说耶。”·胡文英《屈骚指掌》认为《渔父》作于荆沔之间。明·吴楚材《疆识略》三卷《地理部·汉》曰:“水经注及山海经注云,汉水出陇坻道县潘塚山,初名漾水,东流至武都沮县,始为汉水,东南至葭萌与㕗水合,至江夏安陆县为沔水,故有汉沔之名。又东至竟陵合沧浪之水,又东过三澨水,触入别山南而入江也。尚书称嶓冢导漾东流为海,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汇于大别南入于江。”至于史上涢水是否有沧浪水之水名,胡日新先生已有考证。且沧有青苍色之意,沧浪之水泛指青苍色水,为古诗人广泛运用。涢水又原名清发、清水,就此一点说涢水为沧浪之水亦不为过。北宋蔡确《夏日登车盖亭绝句十首》中“数声渔笛在沧浪”就是描绘青苍色的涢水的美景。

由此可以推断,沧浪之歌屈原原有所闻,但不如遊《诗经》源头之地安陆时采风之所得真切,也为其后作《渔父》积累了生动且难得的素材。

屈原《九歌》有《云中君》。此云中应指古时郧国。《云中君》指的就是那位带领郧国人历经千辛万苦,从陕西吴山之东(今陕西云阳)南迁郐郊(河南新郑、密州),从郐郊迁至安陆,并为以后郧国的发展壮大,以致其后成为敢与楚抗争,并发动青史留名的蒲骚之战的诸侯之国的基础。当然,我们不能以蒲骚之战成败论英雄。正因为如此,云中君被郧人奉祀为神,加以祭祀,并扩大而成为荆楚的祭祀对象。屈原此次之行也为他撰写《云中君》打好了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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