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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 谁为秋雨舞芭蕉

帘卷风铃动,

谁将秋韵敲。

临轩听古调,

雨打绿芭蕉。

《雨打芭蕉》 --- 题记

古籍中说:“芭蕉之小者,以油簪横穿其根二眼,则不长大,可作盆景,书窗左右,不可无此君。” 寸寸蕉心含露展,案头亦自有清阴。在长一声短一声的莺啼里,手握书卷,对蕉独坐,引出心中的缕缕诗意,这是何等的雅致与淡远啊!…… 芭蕉,是一段清雅悠远的曲调,永远盘旋在琴弦上,奏出千年不散的绝响;是一行清丽古典的诗句,永远萦绕在书页间,微风抒情,细雨写意,充满着诗意照耀;是一副清幽恬淡的图画,永远摇曳在卷轴里,一枝一叶,一茎一脉,亭亭玉立,气韵翩然……


“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夜里翻弄着宋词,满眼是雨,淋得神也清清思也清清。伴雨有人,有梧桐海棠黄花瘦,有珠帘玉韵杨柳烟,还有寸寸愁肠,夕夕情伤。偶有错指翻至五代十国词,其中一句“更闻帘外雨潇潇,滴芭蕉”。硬从眼里爬进心里,一时也挥之不去。说起孤独忧愁和离情别绪,自然会想到秋,那正是“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连绵的秋雨,更是将这情绪演绎的淋漓尽致:“寒雨连江夜人吴,平明送客楚山孤。”那么秋雨芭蕉给人的感觉又将如何呢?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我一人百无聊懒,独坐窗前,翻翻书页。听窗外焦叶噼啪噼啪声,脆脆的声音瞬间满了房中的每个角落。我精神为之一振,探头出窗外,却见高高而下的雨点击打着芭蕉阔叶,时急时缓,时密时疏,时有时无,时轻时重,嗒嗒有声,声声有韵。一阵风吹过,大颗的雨点忽而穿窗而入,至书间,至衣裤上,至脸发上,让我措手不及。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直凉到心里。听雨打芭蕉,你没想什么的时候,一定会去想些什么。听雨打芭蕉,你在想着什么的时候,一定会想得更远更多。人间有冷暖,四季有色彩。雨打芭蕉,那种情景,那种韵致令人心旷神怡……


用心去感受那“无事将心寄柳条,等闲书字满芭蕉”的境界。老天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境,在这秋夜里,真的淅沥沥地下了场秋雨。在这雨夜里,我听着那秋雨中的芭蕉,感叹着“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想起宋代与苏东坡、王安石都有些芥蒂的舒亶有一名句:“归时节,红香露冷,月影上芭蕉。”今夜月影不来,秋雨却至,一年听芭蕉的最后时光确是到了。旗亭烟草,柳渡寒潮,短蓬秋鬓,南圃花院,一切都是刚刚好。我想起了唐代诗人张说的诗句:“戏问芭蕉叶,何愁心不开”。悟出李清照词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的心境。



芭蕉原产地似乎就在中国,我却每每觉得她委身中国园林像是“异株”。韩愈诗“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似乎芭蕉除了一“大”,再难状其特点。然芭蕉高舒垂髫,疏放若树,绿叶长身,衣袂翩然,却是很得铁扇公主的喜欢,以致蕉扇不离手,视若至宝。《红楼梦》里有一位能干泼辣、不逊须眉的探春,似乎也爱芭蕉,竟给自己取了个号,叫“蕉下客”。陆游有诗“芭蕉绿润偏宜墨,戏就明窗学草书”,蕉窗之下,何必非要学草书呢?但一想唐朝诗僧怀素练就天下第一的狂草,却要在寓所广植芭蕉,自号“绿天”,便悟出了七、八分:芭蕉婉约难掩疏狂,张扬不失丰韵,好比天生丽质的闺中奇杰。观蕉叶欹侧若青鸾之尾,不但飘逸婀娜,而且蓬勃健举,性喜天然之人,焉得不爱?



但传统文人之好芭蕉,原为听雨而起。秋雨无奇,梧桐、芭蕉都无奇,两厢移并一处,悉索滴答淅沥有声,便心事浩茫,幽恨暗生。丽句清词李清照,中年遇人不淑,漂泊南方听蕉雨敲窗,便吟出“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可谓伤心人别有怀抱。南唐后主李煜名号带“火”,偏偏泪比笑多,一曲“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国仇家恨漫上心来,真有不胜之悲。文人中也有那快乐听雨的,如杨万里:“芭蕉得雨更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蕉雨淅沥伴清梦,再受用没有了。唐人汪遵,甚至从蕉风细雨中听出豪迈:“秋宵睡足芭蕉雨,又是江湖入梦来。”



而我不过是太平盛世中的“一介书生”,无亡国之痛,无江湖之梦,无宦海沉浮之愁,更无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喜。回首往昔,萧瑟满眼,饮三盏粗茶,轧两圈马路,温一曲别调,听夜雨穿林打叶,俱是小猫小鼠的哀乐清欢,只合苏东坡的一阕小词可与形容,叫作: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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