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车后补票”，原本是一句比喻，经常出现在各种新闻里。
游戏公司研发手游时，“借鉴”了一下外国知名游戏，等游戏火了再花钱买版权，还美其名曰“致敬经典”，这就是一种“先上车后补票”。还有一些房地产项目，也常常未批先建。
反正这些敢于挑战规则的老板，往往也是背景深厚，之后补票也不是事儿。
在我们这里，似乎长久以来有这样的认知：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规规矩矩办事就要吃亏，头脑灵活才是赢家。有经济学者甚至把它上升到理论高度：先上车后买票，属于后发优势！
只是大家都想着先挤上车再说，车受得了吗？
01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司空见惯的比喻，竟然也成了新闻。
刚刚过去的五一小长假，又重现了景区人山人海，火车一票难求的景象，五一当天的铁路客流量还创造了历史新高。
自从有了网络购票，买车票确实方便了，但你以为手速快抢到票就万事大吉了？5月1日在淄博火车站，好多乘客竟然拿着票上不去车！
原来是一些买短途票到站的乘客，死活不下车，等着补票呢。列车员本来想劝大伙下车，结果发现有三百多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能做到吗？
其实经常坐火车的人，都知道“买短乘长”这个套路，大不了没有座挤一挤。没想到当天乘客太多，超出了火车的承载能力！结果拿着正价票的人，反而上不去了。
而铁路部门最后所能做的，就是给上不去车的乘客全额退票。但这个解决方案显然不能平息众怒：
谁在乎那点票钱呢。凭什么按规定买票的老实人坐不上车，那些钻空子的人倒理所应当不下来？
02
铁老大为此也很头疼啊：客运高峰期你买不到票，只能怨自己手速慢；但买到票上不去车，这可就是铁路失职。谁来背这个锅呢？只能是这些先上车后补票的“聪明人”。
于是铁路部门声明：过站未补票，要多收票价的50%！还抓了几个上了车也不补票的逃票典型，杀鸡儆猴。
还有有专家批评，“买短乘长”没有契约精神，缺乏规则意识。呼吁大伙不要买短乘长，越站乘车。
“买短乘长”似乎成了罪名，人人喊打。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铁路旅客运输规程》规定：旅客在车票到站前要求越站继续乘车，在有运输能力的情况下列车应予以办理，并收取补票费用。
白纸黑字都写着呢，先上车后补票，有法可依！
所以，除了那些恶意逃票者，你还真不能把“上车补票”的行为，都扣上不道德的大帽子。因为这本来就是个模糊的规则，甚至在道德观上也同样模糊：都是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买不到票的时候呢？照顾一下嘛！
如果按照法规上的文字，铁路对于运力的判断是否超员才是关键。但很明显，铁路部门的中心工作是准时准点，安全发送。售票系统才不会考虑这么多，这点小事只能交给基层的乘务员。
连让那些霸座的乘客起身，都要费尽口舌；要把这些买短途票的乘客都赶下车？恐怕难如登天！
03
如今的年轻人，可能已经无法想象，曾经的春运绿皮车车厢是多么恐怖。人与人像沙丁鱼似的挤在一起，在混合着汗臭和泡面香气的封闭车厢中，忍受几十个小时。这一场景生动地诠释了那句哲学名言：他人即地狱。
过道之间，座位底下，行李架上面……只要是一块空地，就会被买不到坐票的乘客，以各种姿态的身体占据着。
相信很多人更愿意多花点银子少受罪，但那个年代的火车票，并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正如电影《雪国列车》的场景一样，大部分忍受煎熬的普通乘客，可能想象不到软卧车厢，会是怎样的舒适景象，而只能在普通车厢里，为有限的空间相互争夺。
毕竟春运是史上最大规模的大迁徙，铁路部门虽然喊出“不能让一个学生站着回家”的口号，但最后也只能用打包行李的方式来应付：使劲往里塞人吧！多塞一个是一个，反正先上车，一切都好说。列车超载，自然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坐火车真是一场人生的修炼。不过要是比较一下我们邻邦印度，看看他们的火车有多么奇葩，国人心理也就平衡了。毕竟我们还是进步得多！
但如此超载的火车，肯定跑不快。要速度还是要运载？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04
高铁时代，火车的提速，让千里之遥也能朝发夕至。但原本“先上车后补票”的老办法，如今也遇到了新问题。
因为高铁的速度太快，所以不允许卖站票，而且超载20%就会自动报警。之前就发生过复兴号因为超载停运，乘务员把那些“买短乘长”的旅客赶下车的风波。
很多人的观念一直没转过来，觉得只要买票上了车就万事大吉，毕竟“大过年的”、“都不容易”，他们并不在乎速度和舒适，只想能上车就好。
以前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一套，在高铁时代就不好使了。现在上了车就有可能被赶下去，大伙心里恐怕还真是接受不了。
虽然手机app解决了买票难，高铁也提升了运力，但客运高峰期的压力还是没有解决，车少人多还是一个主要矛盾。
那些呼唤规则、呼唤公平的网友们，反倒显得有点脱离群众了。毕竟规则改变不了群众，倒常常是群众创造了规则。
05
网络技术改变了售票模式，却依然改变不了人性。为了争夺有限的稀缺资源，利用规则上的漏洞，这是人之常情。就像抢票软件一样，技术让一些人受益，就会让另一些人吃亏。
所以，搞道德批判根本没用。谁该上车，谁该下车，这些争夺上车权利的乘客，彼此又看不见对方，又何谈道德上的同理心？这不是老实人吃亏，而是管理方式本身，必然带来的结果。
有人期待着未来大数据技术，能够提高铁路的管理水平。但问题是，信息技术终究解决不了由于运力不足，始终有人买不到票的现实。
铁路客运的管理模式，是沿袭短缺经济背景下的那一套计划经济模式。只要运力供给上的短缺不解决，就永远根除不了这些问题。如同电商平台早出现二十年，也拯救不了国营商店一样。
06
买票难还没解决，上车难又成了问题。每当这个时候，总有经济学家嚷嚷火车票应该涨价，学习民航那样用价格杠杆来调节供需，结果总引来网友的骂声。
毕竟谁都不喜欢涨价，但经济学家还是太天真。如今高铁越来越发达，甚至比飞机还方便；但另一方面，绿皮车线路却越来愈少，让你没有了选择，只能坐贵的。
我怎么供给，你就得怎么需求。有这样的实力，还需要啥杠杆？
所以那些为了省钱坐绿皮车的乘客，买票就越来越难了，你让他们不买短补长，又能怎么办呢？
老实人确实吃亏，但鸡贼的人也未必占了便宜。为了挤上这趟拥挤的车厢，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你我都没有选择，只能默默接受，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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