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纯应用山药的经验
近代名医张锡纯不仅自创大量名方，且对于中药应用的研究独具创见，笔者试就其代表作《医学衷中参西录》探讨张氏对山药应用的经验，以供参正。
张氏应用山药的经验除在“药物”解一节中可见一斑外，更大量的经验则散见于全书各章节，也可说是贯穿于全书的。现就其自创方剂及临证医案等方面加以探讨。
《医学衷中参西录》收载方剂约193首，这些方剂绝大部分是张氏临床经验之结晶，也包括一部分从古方验方加减化裁而来，在这些方剂中张氏应用山药组方者竟达60余方，张氏应用山药之得心应手，于此可略观其大概。
张氏认为：山药色白入肺，味甘归脾，液浓益肾，能滋润血脉，固摄气化，宁嗽定喘，强志育神，性平可以常服多服。据此，张氏临床应用山药，着眼于肺、脾、肾三脏之疾患，其具体应用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一、虚劳喘嗽
张氏不同意陈修园所谓“山药为寻常服食之物，不能治大病”的说法，尝云：“若果不治大病，何以《金匮》治劳瘵有薯蓣丸呢？”张氏在“治阴虚劳热方”中，首列资生汤以“治劳瘵羸弱已甚，饮食减少，喘促咳嗽”，方中重用山药，认为：“山药以滋胃之阴，胃汁充足，自能纳食。”并云：“脾胃健壮，多能消化饮食，则全身自然健壮，何曾见有多饮多食，而病劳瘵者哉？”此外，治阴虚劳热及喘息方计有14首，其中12方用山药，并均为主药，如十全育真汤、醴泉饮、一味薯蓣饮、沃雪汤及参赭镇气汤、薯蓣纳气汤、滋培汤等，认为“肺劳咳嗽，最为难治之症，愚向治此症，惟用生怀山药条，轧细过罗，每用两许，煮作茶汤，调以糖，令适口，以之送服川贝细末”。
在“医案”虚劳喘嗽门，载案12例，每例均用山药，12例中记载24诊次，应用山药次数达20次之多，而且大部分患者病愈后，还以山药细末煮粥少加白糖当点心，以作病后调养。如治奉天关氏少妇，素有劳疾，因产后暴虚，喘嗽大作，治以薯蓣粥，日服两次，服至四五日，喘嗽皆愈。又服数日，其劳疾自此除根。张氏认为：山药不仅滋脾之阴，且补肾兼能补肺，饶有收敛之力，其治喘之功最宏。
二、泄泻、久痢
张氏还善用山药治疗泄泻及痢疾挟虚或久痢不愈者，其所创治疗泄泻、痢疾方凡14首，其中用山药者有11方，如扶中汤、薯蓣粥、薯蓣芣苜汤、燮理汤、天水涤肠汤及三宝粥等。认为山药能滋阴固下，尝云：“滞下久则阴分必亏，山药之多液，可滋脏腑之真阴，且滞下久则气化不固，山药之收涩，更能固下焦之气化也。”如治一妇人，年三十余，泄泻数月不止，病势垂危。因授以山药煮粥方，日服三次，两日全愈。又服数日，身亦康健。张氏认为山药尤适用于小儿久泻滑脱之症，尝云：“滑泻之证，在小儿为最难治。盖小儿少阳之体，阴分未足，滑泻不止，尤易伤阴分。……唯山药脾肾双补，在上能清，在下能固，利小便而止大便，真良药也，且又为寻常服食之物，以之作粥，少加沙糖调和，小儿必喜食之。一日两次煮服，数日必愈。若系哺乳稚子，不能食粥，即食之亦不能多者。但浓煮生山药汁，饮之亦可。愚以此方治小儿多矣，志在教人者，甚勿以为寻常服食之物，而忽之也。”可见，张氏用心之良苦。
对于治痢遽重用山药补之，有无留邪之患，张氏认为：山药虽饶有补力，而性略迟钝，与参、芪之迅速者不同。且山药与芍药并用（指燮理汤），大能泻上焦之虚热，与痢之噤口者尤宜。因此，他凡遇痢之挟虚与年迈者，山药恒用至一两强。又对痢久，下焦虚惫，气虚滑脱者，恒用山药粥（或再配熟地、龙眼肉）送服硫黄末；或以山药粥送服炒熟小茴香一钱；也用山药粥送服鸦蛋子，均收良效。如治刘××，下痢两月不愈，其脉近和平，按之无力，日便五六次，便时不甚觉疼，后重亦不剧，治以三宝粥，一剂病愈强半。服第二剂，效验不如从前；至三剂，病转似增重。因恍悟，此证下痢两月，其脉毫无数象，且按之无力，其下焦当系寒凉。仍用山药粥送服炒熟小茴香末一钱，连服数剂全愈。
三、消渴
张氏所创治消渴名方：玉液汤及滋脾饮均以山药为主药，张氏认为消渴，古谓其证皆起于中焦而极于上下“是诚有理，因中焦脺病，而累及于脾也。”并认为山药“能补脾固肾，以止小便频数，而所含之蛋白质，又能滋补脾脏，且又色白入肺，能润肺生水，即以止渴也”。张氏恒配以黄芪、葛根以升元气而止渴；配以生地、花粉、知母助肾中之真阴，上潮以润肺；伍以山萸肉、五味子封固肾关；协同鸡内金助脾胃强健，化饮食中糖质为津液。如治“邑人某，年二十余，贸易津门，得消渴证。求津门医者，调治三阅月，更医十余人不效，归家就医于愚。诊其脉甚微细，旋饮水旋即小便，须臾数次。投以玉液汤，加野台参四钱，数剂渴见止，而小便仍数，又加萸肉五钱，连服十剂而愈”。以上2方乃张氏历验之总结，并为后世治消渴病者所乐用。
四、淋浊
张氏所创治淋浊方13首，除3方专治花柳毒淋外，共有6方用山药，如治血淋之理血汤；治膏淋之膏淋汤；治劳淋之劳淋汤；治寒淋之寒淋汤及治遗精白浊之澄化汤和清肾汤等，诸方均以山药为主药，或伍以阿胶、白芍、海螵蛸、芡实、龙牡补肾固脱；或伍以生地、知母、黄柏、茜草、白头翁清肾凉血；或伍以车前子、泽泻利水通淋。张氏认为“阴虚小便不利者，服山药可利小便。气虚小便不摄者，服山药可摄小便。盖山药为滋阴之良药，又为固肾之良药，以治淋证之淋涩频数。再因证而如以他药辅佐之，所以投之辄效也。”如治“张××，年二十八岁，于冬月初得膏淋，继之血淋，屡经医者调治，病转加剧。其气色青黑，六脉坚数，肝脉尤甚，与以理血汤，俾连服三剂，血止，脉稍平，他证仍旧。继按治淋浊诸方加减治之，服十余剂全愈。”
除上所述外，张氏还广泛应用山药于治疗女科及伤寒、温病方中。如治疗妇女经闭致阴虚作热的理冲汤；治妇人血海虚寒不育的温冲汤；治疗室女月闭血枯的资生通脉汤及治疗妇女赤白带下的清带汤等均伍以山药滋真阴固元气。如治天津陈氏女，年十七岁，经通忽又半载不至。先拟资生通脉汤略为加减，连服20余剂，诸病皆愈，惟月信犹未通。后“每用山药末七钱，凉水调和煮作茶汤，加红糖融化，令其适口，以之送服水蛭末六分，一日再服，当点心用之，服过旬日，月信果通下”。
在治疗伤寒方中，张氏恒于仲圣方加以化裁，并用山药以代粳米，认为：“粳米不过调和胃气，而山药兼能固摄下焦元气，使元气素虚者，不至因服石膏、知母而作滑泻。且山药多含有蛋白之汁，最善滋阴。”此外，像治疗温病的滋阴宣解汤、滋阴清燥汤、滋阴固下汤也均重用山药，并喜与滑石相伍，对于下久亡阴，余有虚热者，泻热补虚。尝云：“用山药以止滑泻，而山药实能滋阴退热，滑石以清燥热，而滑石实能利水止泻，二药之功用，相得益彰。”
在“医案”部分，分为18门，收载张氏临床治案137例，其中竟有95例处方用药中应用了山药。其中除上述所云虚劳喘嗽门及痢疾门外，像血证门、脑充血门、肠胃病门、不寐病门、伤寒门、温病门及妇女科等均广泛应用山药，这说明张氏对山药的应用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张氏如此重用山药，然对山药滋滞之性也有充分认识，尝云：“若其脾胃消化不良或服后微觉满闷者，可将黄色生鸡内金轧成细末，每用二三分同服。”有时也配合西药百布圣（即胃蛋白酶）同用。至于山药生用或炒用张氏也很为讲究，其临证大多数生用，乃取其生用多汁浆最能滋脏腑之阴，但对脾湿胜之患者则又例外，尝云：“脾湿胜不能健运，宜用炒山药以健之。”
（原载于《福建中医药》1985年第4期）
图书名称：中华当代名医/第3卷
图书作者：肖正权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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