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日志（下）

　上官子木     文/图

　　斯瓦尔巴群岛虽然是挪威的领地，但中国人来这里却是免签的，这缘由说起来话长。

　　1920年由挪威、瑞典、丹麦、美国、英国、法国、荷兰、意大利、日本等国在巴黎签署了《斯瓦尔巴条约》，规定了挪威对斯瓦尔巴群岛拥有主权，同时各缔约国的公民可以自由进入，在遵守挪威法律的范围内从事正当的生产、商业以及科学考察等活动。该条约于1925年8月14日生效，而中国于1925年7月1日成为《斯瓦尔巴条约》的缔约国。也正是因为《斯瓦尔巴条约》，中国才能在斯瓦尔巴群岛建立科考站。

　　我们的船环绕斯瓦尔巴群岛行驶，前三天都是由西南向东北方向行进，第三天到达了斯瓦尔巴群岛的最北端，即北纬81度。从第四天开始，船绕着斯瓦尔巴群岛由北向南行。

  8.31 船上第四天

  这一天的上午，有巡游的任务。早饭后，我们穿上厚重的整套行装，包括冲锋衣、防雨裤、防雨靴，以及沙袋般重的冲锋艇专用救生衣。然后分批登上冲锋艇，每个冲锋艇限载12人，包括11名游客和一名探险队员。这次巡游的内容是走近鸟崖，观赏北极的鸟类。

 鸟崖位于北纬79°36'，在斯瓦尔巴群岛中的熊岛南侧。鸟崖这名称真是名副其实，只见在陡峭高耸的崖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鸟。数量最多的鸟是厚嘴海鸭，也被译作海鸠、海雀，其次是北极鸥，也叫北极燕鸥。难得的是，我们还看见了一只在崖壁的岩石上跳来蹦去的北极狐。这只北极狐不仅跑得快，个子还特别小，所以我没能拍到清楚的照片。

  鸟崖在每年的7、8月都会有一个壮观的景象，即小海鸠在父母的带领下迈出起飞的第一步，即跳崖，数万只海鸠同时从鸟崖起飞。多数小海鸠这一跳之后就学会了飞行，但有少数小海鸠跳涯的结果却是摔死。

 这天下午原定的登陆被迫取消，因海中的冰块太多太大，冲锋艇无法行驶。大冰块虽然不利于行船却利于观察动物，我们用肉眼就能看到白色的冰面上有黑色的动物，因距离较远，看不太清楚是海豹还是海狗，二者的区别是前者无耳后者有耳。我把相机的镜头拉近了看，似乎看到了小耳朵，那应该是海狗。我们这天下午的活动改为看北极记录片，主题是破冰船。

 傍晚6点开总结会，之后有探险队员介绍鸟崖和北极狐。白天看动物，晚上听讲解，理论联系实际。在船上，每天晚饭前都要开会，内容是总结一天的活动，并布置第二天的任务。

 晚餐是7点开始，还没吃几口就听到广播通知，前方发现北极熊。于是，大家连饭都不吃了，全都涌向船头的甲板。以我的视力看，这熊距我们的船有点远，只能看到熊在动，细节看不清。当然，通过手机放大，拉近了看还是挺清楚的。我原本没指望在此次行程中能看到北极熊，因为去过北极的旅友都说没看到北极熊。

 晚上看录像，记录片《捕猎》，内容是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可谓惊心动魄。说实话，平时我根本不看与动物有关的电视节目，可没想到，在北极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9.1 船上第五天

 船行驶到北纬78°52'，由于海面冰块过大，船一直停着没动，登陆活动也只能全部取消。

 早晨7点多我刚起来，听到广播通知，前方有北极熊。当多数人万分激动地跑到甲板看北极熊的时候，我是不紧不慢地先去餐厅吃早餐，难得餐厅里没什么人。吃饱喝足之后，我才慢悠悠地走到船头看北极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走到船头甲板时，北极熊距离我们的船不到50米。北极熊在北冰洋没有天敌，这只北极熊坦然自若地自娱自乐。偌大的冰海只有一个演员，我们这一百多名观众挤在船头，静静地窥视北极熊的行踪。

 我在记录片里看到的北极熊都是一家大小好几口，其乐融融，而在眼前看到的北极熊却是孤苦伶仃地独自一只。在广阔无垠的北冰洋上，这一只北极熊显得格外孤独。这两天中分别看到的都只是一只北极熊，我真是很替北极熊感到孤单寂寞。

 这一天虽然没登陆，但非常幸运的是，我们看到了北极熊，之后又看到了两只海象。去北极能看到北极熊要靠运气，也要看季节。很多人去了北极却没能看到北极熊，往往是因为在比较暖和的7月来到北极，这时候的冰都化了。北极熊在水里游的时候，很难被发现。我们这艘船来得比较合适，8月底至9月初海水开始结冰，而北极熊在冰上活动就很容易看清了。如果再晚几天来，冰太大太厚，船就走不动了。所以，要想看到北极熊，什么时候来北极这个擦边球要打得合适才行。

 下午看录像，关于《斯瓦尔巴条约》以及各国在北极的科考活动。此外，还有两个讲座，其一是由一名女探险队员讲《北极的鸟类》，其二是由75岁的比尔讲17～19世纪捕鲸船的命运。比尔讲了一个海上航行的历史故事令我印象深刻，说的是早年的捕鲸船没现在这么高科技，某条船在9月初捕完鲸鱼准备返程的时候，发现冰已经厚到船走不动的程度。等到来年6月冰块融化的时候，船上的一百多人只活下来7个人，其余的人或是饿死，或是冻死，或是病死。联想到我们这艘现代破冰船，在冰块过于密布的海面也同样行驶困难，更何况几百年前简陋的捕鲸船。比尔以前是大学教授，讲授艺术设计方面的课程。

 晚上继续看录像，内容是关于北极圈的三大原驻民：因纽特人、萨米人，以及涅涅茨人。有关因纽特人，我以前看过不少介绍，而另外两个民族则几乎没听说过。这个以北极地区为主题的记录片，涉及到了北极圈里的所有国家：加拿大，美国，俄罗斯，瑞典，芬兰，挪威以及丹麦的格凌兰岛。另外，虽然冰岛的陆地部分在北极圈以外，但冰岛的领海在北极圈之内。该记录片含有大量对北极圈内各个国家不同居民的实地采访，可以从中了解到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我平时就很喜欢看这类的记录片，更何况是在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科考船上，所以我看得很有兴致。

 9.2 船上第六天

  我们的船行驶到斯瓦尔巴群岛的南端，北纬77°02'。上午按原计划登陆，地名是纳洛顿（Gnalodden），可天气很糟糕，有7级风。更糟糕的是，登陆之后的路面都是乱石坡，走起来相当费劲。另外还有大雾，简直是风兮兮，雾蒙蒙。登陆地点的景色也不好看，黑呼呼的地面，黑呼呼的山石。北极的矿产非常丰富，所以到处是黑山黑石。

 下午的活动内容是先巡游后登陆，所到之地叫萨摩恩韦根（Samarinvagen）景色比上午强多了，冰川伴着冰山。可惜天气不但没变好，还下起了中雨。我们穿的说是防水的冲锋衣，可很快就变得湿淋淋。

 巡游到一个小岛，大家下船登陆。一看要徒步爬上陡峭的乱石坡，有一半的人表示放弃，打算原地等后面的冲锋艇直接回去。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逃兵，因为穿着笨重的防水靴即使走平道都费劲，何况是走雨中的乱石坡。不幸的是，我们这些想偷懒的人在雨中等了大概20分钟之后，不但没等到冲锋艇，反而等到了女探险队员的一声令下，让我们跟着她爬坡！原来是在这短短的20分钟里，岸边已被不断移动的大冰块环绕，导致冲锋艇无法靠岸，所以我们必须换个地方登艇。爬坡可没那么容易，穿长筒防水靴走在乱石中不仅容易摔倒，而且一旦倒下还很难站起来。在风雨交加中，这段山坡我们爬得真是艰难。到了岸边，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上冲锋艇，等终于回到大船上的时候，身心充满幸福感。

 我不由地感叹，如果整天都不登陆，在船上会感觉很无聊；可如果在恶劣天气下登陆，又真心觉得挺受罪的。

 9.3 船上第七天

 船行驶到北纬78°30'。这一天的安排很满，上午和下午都有较长时间的登陆活动。

 上午登陆吉尔索顿（Gjertsodden），先是徒步走了一段比较好走的路，我还以为到此为止了。不料探险队长发指示，下面分成两组，一组走长途，一组走短途，自己选择。得知走长途的路线是爬一座黑呼呼的大山坡，我坚定地选择了走短途。75岁的探险队员比尔鼓励我们跟着他走长途，他精神抖擞地说：“我的岁数比你们都大，我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做到！”我是深感惭愧，他老人家能做到的，可我偏偏就是做不到。更没出息的是，当得知即使是短途也要绕山脚走一圈，我立刻表示短途也不参加了。我与另外10名游客一起，跟着探险队长直接返程。

 人比人气死人，75岁的比尔居然身体棒得赛小伙。我想到自己75岁的时候还不知能否走得动，不由地感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 比尔曾谈及，他之所以特别喜欢极地探险，是因为在极地，他感到自己非常渺小。我想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在个人显得极为渺小的极地探险，更富有挑战性也更刺激。比尔真是令人佩服，75岁了还在挑战自我。

这天下午的登陆之地是普利频顿（Poolepynten），内容比较精彩，是看海象，天气也难得不错。在山与海的背景下，四只海象位于画面的正中间。海象长得挺丑，还特别懒，其中有一只海象从始至终都躺着不动，另外三只也只是偶尔抬起身子转两下头而已。这几个懒家伙，太没表现欲了。这一带的风光不仅美还很有特色，满地都是木头。据介绍，这些从北冰洋漂上岸的木头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

 在极地登陆，无论是北极还是南极都不许上厕所。这个要求事先就通知所有游客了，我一直很担心，如果登陆时间太长内急了该怎么办？好在登陆的地点都离大船没多远，登陆的时间最多两个小时。听去过南极的旅友说，在南极的登陆时间不超过45分钟。

 晚上因是船上的最后一顿晚餐，船方特意安排了西餐的正餐：三道式。主菜有三种选择，我选择的是三文鱼，那两种都是红肉。这种正餐其实很浪费，因为量大，很少有人都吃完。

 比尔自称是个漫画家，晚餐后我向比尔索要了一副简笔漫画，而画面里那个在极地背景中上天入地的飞人就是他自己。

 等我们走出餐厅到甲板上溜达消食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我们的船已经停靠在朗伊尔城，而眼前的朗伊尔城正在下雪，被白雪覆盖的朗伊尔城，景色已经和我们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9.4 船上第八天

 早晨起大早，收拾行李，要求7：15把大件行李放在房间门口。早餐也提前了，7：30开始。饭后等通知，一直等到9：30才听到了下船的通知。此时，朗伊尔城还在下雪，这雪是一夜未停。9月初的朗伊尔城，已经是冰雪世界。

 返程是原路返回，从雪中的朗伊尔城飞往雨中的奥斯陆，再飞赫尔辛基，最后飞回气温依然高达35度的北京。

 从北极回来，遇到别人问：北极值得去吗？我发现挺难回答的。首先我觉得，青少年特别值得参加这种极地游，不仅是体验，也真能学到不少知识。至于成年人，对于那些很注重旅游体验的人，无论去哪儿都会感到有收获；而对于那些比较注重景点审美的人，那恐怕对北极多少都会有些失望。

 至于我自己，由于对乘科考船游北极的期望值不高，所以最后的感觉倒是挺不错。作为一次特殊经历，应该说还是蛮有趣的，同时也学到了不少地理、生物方面的知识。最直接的收获是，有了科考船上的实际生活体验，对于以后去南极我现在心中有数了。

大雾中的北冰洋冰川

鸟崖

冰面上的一只海狗

一群北极鸥

北冰洋的明星动物：北极熊

远处的两只海象

船上的自助餐：食物挺多

可符合我口味的食物却很少

雪山冰海

慵懒的四只海象

海象真会选地，四周都是美景

小木屋

75岁的探险队员比尔

比尔的漫画：自画像

（注：此文图首发上官子木新浪博客2019-10-08 02:2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