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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追忆(七)
环球视角
202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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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工区的回忆
舞阳钢铁公司是文革时期河南省上马的最大一个工程项目。工程从1970年上马到完全建成投产,差不多花费了近20年的时间,是典型的“少慢差费”工程,其耗时之长,浪费之大,在河南省工业建设项目上实属罕见。
舞钢项目最初叫“平(顶山)舞(阳)工程会战”,是20世纪70年代初期我国“三线建设”高潮中以兴建特厚钢板厂为主要目的的一次大规模的基本建设,也是后来诞生舞钢市的奠基工程。工程由河南省军区司令、开国将军张树芝亲自挂帅,采用人海战术,从全国调集力量,大干快上。
1970年10月10日,来自冶金部第六冶金建设公司的9000名干部职工、全国钢铁战线的3000多名技术精英、我省中部11个县民兵团的74000余名民兵,组成了8万余人的建设大军,在省军区司令员张树芝指挥长的带领下,在从马鞍山到平顶山八矿、姚孟电厂延绵百公里的中原大地上,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平舞工程大会战。
河南省军区司令员张树芝
文革的年代不是按科学精神办事,而是靠群众运动的方式搞建设,结果是建建停停,1975年又赶上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大洪水,冲垮了与舞钢配套的石漫滩水库,死亡人数更是达数以十万计以上。
后来废除了“会战”的建设方式,军队领导撤出,归地方领导建设,级别为现在的“地市级”,改称“舞阳工区”。
文革结束后,舞阳工区划归平顶山市管理,1979年10月,改属许昌地区。1982年10月,复归平顶山市。1990年9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舞钢区,设立舞钢市,为县级市。这个地方还出了一个大人物,就是原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曹刚川,他的家乡离我插队的地方不远。
舞钢项目是考虑到在当时舞阳县的山上发现了铁矿(实际上是没有经济开发价值的贫矿),又有附近的平顶山煤矿作为钢厂的配套,加上“焦(作)枝(江)铁路”的建设,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舞钢从建设到现在已整整过去了半个世纪,这个地方沉淀了我太多的青年记忆,这是我上山下乡当知青的“农村广阔天地”,也是我从这里走出农村、开始当兵生涯的地方。
我爸从1970年工程上马就到这里工作,直到1978年离开,我们家在舞阳有八年之久。
那时是郑州一个家,舞阳一个家,南北相距虽仅仅二三百公里,但要从郑州乘车去舞阳,路上却要花费整整一天时间(7、8个小时),公路路况差,柏油路只有少数一段,大部分是石子路和土路,人、车、牲畜混行,车辆经常要穿过农村集市,边走边停,不像现在有高速公路,两三个小时就开到了。
舞钢工程建设之初,开山劈路,逢水架桥,搬迁村庄,建厂建房,工地和工棚红旗招展。工程建设者风餐露宿,自来水像黄河水,因为自来水厂来不及沉淀就供应了,接出来的水必须放一段时间才能澄清。
舞钢这个地方的土质是红胶泥,“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在这里体现地最充分。一下雨地上变得泥泞不堪,鞋上会粘满胶泥,不穿胶鞋走路很困难。
刚上马时,根据国家计委和冶金工业部的立项,平舞会战总部下属几个指挥部,从701到707:主要包括平顶山姚孟电厂建设、平顶山到舞阳钢铁公司的铁路专用线建设(工程代号701);矿山开采建设(工程代号702);烧结炼焦厂建设(工程代号703);炼铁厂建设(工程代号704);炼钢厂建设(工程代号705);轧钢厂建设(工程代号706);机修厂建设(工程代号707)等项目。
我爸最初被分到707指挥部工作,1973年舞阳工区工委成立后,又调到了工区工委工作,地点位于寺坡。寺坡的南边是石漫滩水库,北边是哑口山,它实际是介于山与水库之间的一块平地。
那时住房都是集体宿舍,后来才逐渐建了一些宿舍楼,最好的一栋是“经理楼”,一套三间卧室,包括厨房卫生间,没有客厅,至多也就是五六十平方米,现在看来稀松平常,当时可是豪华住宅。我爸和另外两位工委工作的同志各住一间,卫生间还没有安装马桶,只能小便用,大便还得到对门的那套房子去。
舞阳工区抽调了大批省直机关干部,这里有我不少的发小、同学和邻居。
陈展,省委二区的邻居发小,最初插队和我在一个地方:尹集公社大刘庄大队林场,后来因为他会拉二胡,被招到工区的剧团,吃上了“商品粮”,也就是国家供应粮食,不用自己去“挣工分”养活自己。
王苏,省委南院时一个门栋的发小,早早当了舞钢的工人,还到上海进行了培训,全家也都搬到了舞阳,每次同他偶遇,他都非常热情,拉着我到他家吃饭,让我给他分析国内外形势,因为我比较关心时事政治,总能给他说出点儿道道来。有一次,他主动提出要教我开履带式拖拉机,我很高兴,就一同与他去了当时的拖拉机施工工地—梁八台学开拖拉机,离我们住的寺坡所在地有二三十公里,来回还需坐一段火车,我们返回时错过了最后一列火车,只好在附近的村庄找个工棚住下,晚上饿的不行,几个小青年就到附近的地里偷了几个红薯,然后生了一堆火烤红薯吃,红薯还没烤熟,我爸和他爸就坐着一辆吉普车赶来了,原来他们看我们这么晚还没回来以为出事了,我爸就要了一辆车来找我们了。
胡小华也是南院时的发小,他爸爸文革时到许昌地区的襄城县当县委书记,把他安排到了舞阳工区的小石门变电站工作,我和王苏去找他玩,一看他工作的地方真好,在一个小的山凹里,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看看电表,抄抄数字,上班还可以打牌下棋,日子过得很舒坦,我们很羡慕。
郭辉是我小学和初中时同一年级的同学,他爸郭怀德原在省委宣传部工作,后来也到了舞阳工区,在当时的舞阳钢铁公司工作。
1974年的暑假,我俩一道搭乘省军区李副司令的车到舞阳,那时只要有车辆去舞阳工区都是挤的满满的,好在苏制嘎斯69空间还比较宽大,能坐上吉普车是当时最好的交通方式。车是去接李司令的,有他的儿子李刚和原省委机关干部张思胜(当时在舞阳工区工作)的爱人和他们年幼的女儿,张思胜的小儿子在舞阳石漫滩水库游泳时溺水身亡,事先没敢告诉他爱人,只说儿子病了,一下车当知道儿子已亡,大声喊叫:“我的儿啊!…”顿时哭得死去活来。
我和郭辉我们两人住在工区招待所同一房间里,房间在顶层,没有电风扇,那个年代更不知空调为何物,夏天热得要命,只好接一些自来水泼在地上,实际上也降不了什么温。他当时喜欢看小说《水浒》,我俩就在一起议论喜欢和佩服那个人物。他爸是河南林县人,他常常学着他爸用林县话打电话的样子,给我逗死了:“喂,总机,总机!”然后又学着挂上电话,摇一摇手摇电话。林县话很特别,与河南其他地方的口音有很大差别,有一部电影叫《路漫漫》,林县人告诉我们今晚的电影是“鹿妈妈”。有意思的是,我和郭辉现在又成了同一栋楼同一个门栋的邻居,当我向他提起舞阳工区的往事时,他居然忘得干干净净!
我到农村插队是1975年夏天,“75.8”大洪水灾难刚过去不久,老百姓惊魂未定,年轻人议论最多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议论有多少“多么好的大姑娘也被淹死了!”
我先是到我爸蹲点的尹集公社大刘庄大队林场插队,后又转到武功公社后营大队。后营大队离公社所在地大约十多里地,一共管三个村:前营、后营和刘吉文村。女知青分到了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后营村,包括工区一把手赵定远书记的女儿也在后营村插队。我们男知青被分到了刘吉文村,这个村有两个生产队:一队和二队,我们是第二生产队,后来我还当上了这个生产队的副队长。
我们原来男知青一共有六人:我、刁爱国(来自郑州),张卫平(来自许昌)、刘永强、王小惠、赵阳(来自舞阳工区),由于六个人挤在一个小茅屋里过于狭窄,刁爱国、刘永强和张卫平被调到了前营村,刘吉文村只剩下三个知青:我、王小惠和赵阳。
刘吉文村实际是以人名命名的,但大姓第一是张姓,第二才是刘姓,其他的姓氏占比重很小。
生产队长叫刘建荣,会计叫张建立,都是三四十岁娶不上媳妇的光棍。老百姓家徒四壁,除了几间破土坯茅草房外,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住的房子原来是生产队的牲口房,平面呈“7”字排列,坐北朝南的一排主要是养牛的牛棚,坐东朝西的这排房既有牛棚也有驴棚和磨房,我们就在这排最南头住,隔壁是磨房,小毛驴天天晚上在磨面。牲口瘦得一把骨头,饲料被饲养员偷吃了不少。至今让我感到内疚的一件事是,我使牲口小毛驴时,采用暴力方式对待驴子,把驴子的牙差点给扽出来,现在才知道虐待动物是很不人道的行为!
我们的住房是土坯茅草屋,四下透风,这还不说,一下雨房顶漏雨,只好用盆盆碗碗拿出来接水。老鼠还特别多,晚上在房屋顶上窜来窜去,心理素质不好就睡不着觉。不过我们屋的赵阳小伙子还比较会收拾房子,他找了一些报纸,把土坯房的墙壁贴了贴,屋子顿时焕然一新。
农村起名不能从字面判断,我们所在生产队有一家姓范的,兄弟几个起名叫大妮二妮三妮四妮,老五还是男孩,但不叫“妮”了,而起名为“海”,大概是盼女孩的缘故。
开始我们是派饭吃,几个知青分别到老百姓家里吃饭,以后老百姓和我们都觉得不是长远之计,就自己开火做饭。由于我做饭水平不高,因此挑水的“革命重担”就落在了我肩上。全村只有一口井,在最西头,而我们的住房在最东头,从西到东大约有百十多米,老百姓吃饭大都一样,每人捧着一碗红薯蹲在路边,边吃边聊,我挑水路过他们门前时,他们都会大声招呼道:“吃来吧!”我刚开始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热情的招呼,后来听他们回复:“吃吧!”也就入乡随俗地学会了。
见面打招呼语是“吃了吧?”晚饭时打招呼是“喝了吧?”如果晚饭你说“吃了吧”会让人耻笑,因为晚饭不是“吃饭”,而是“喝汤”。
老百姓给你拉家常很亲切:
“咱老家是哪儿的?”注意,人家不是问“你老家”而是“咱老家。”
“淅川。”
“啊!是不是《三国》里邓艾取西川的那个西川?”
“不是!《三国》里的西川指的是四川,这个淅川是咱们河南的!”
有一出戏的名字叫“邓艾取西川”,因此他们才有了这种概念。
我们知青还有一些特权,下乡头一年国家还给供应粮食,生活比当地农民强的多。我有时想改善一下生活,就步行四个多小时到我爸工作的地方寺坡去吃喝一顿。那时的公交车很少,也没有钱买票,有的知青为了搭车,往往是左手拿着一支烟,右手藏在身后握着一块石头,车停了递上一支烟,车不停石头就砸过去!不过,我没干过这种事情。
村里没有电,晚上点灯只能用煤油灯,其实煤油也很少用,我们基本上点灯都是用柴油。因为柴油更便宜,缺点是柴油点灯冒黑烟,焾子也经常会锈住,需要定时用剪子剪去上面的锈蚀段。一到晚上,我们那个小小房间就挤满了聊天的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夏天通常是睡到打麦子的场上,讲讲有趣的事情,抽着自己用纸卷的烟,因为我们所在的农村是烟叶种植区。
冬天阳光明媚时,在太阳下晒晒太阳,抽袋烟,捉一捉身上的虱子,是很惬意的时光!
农活最累的活是割麦子、深翻土地和长途拉驾子车,因为当地烧的要靠去四五十公里外的山里砍柴,往返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左右,遇到下雨天那更是艰难。
最脏的活是挑大粪,我爸在农村蹲点时就干过这个活,他鼓励我也去尝试,他们当地人的说法叫“挑茅缸”,一般农村只有地主富农成份的人才干这样的活,我成了我们公社第一个挑大粪的知青,这也成了我的一项“模范事迹”,当兵时公社武装部长还专门给招兵的李指导员介绍了我“心红志坚”的这一“优点”。
最轻的活是记工分,每天记一记谁出工了,然后把工分贴出来公布。男的壮劳力一天10个工分,女劳力一天8个工分,遇到特殊季节,比如麦收和秋收,队长一句话可以把一天的工分定到40或50甚至100以上,工分是社员年终分粮分钱的依据。老百姓的一句口头语骂小孩:“妈拉X,哭啥哩!不抓工分吃啥哩!”但记工员是个得罪人的活,很多人干不了多长时间就被骂走了,只好让我们知青来当记分员,赵阳当记分员干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当知青时很少吃菜,当地老百姓也基本不吃菜,他们把炒菜叫“就齿”,一般来客人才有“就齿”,能吃上馒头就算是“共产主义生活”了!一天三顿都是红薯汤红薯馍,真是“离了红薯不能活”!所以农民胃病、大脖子病(甲状腺肿)、食道癌的发病率很高。有一个农村青年对我说:只要让我天天吃上“对馍”(当地四两一个的馒头,中间用筷子压上一道印),让我坐上“两头平”(小轿车),让我啥时候死我都愿意!
其实生产队村边也有一小块菜地,平时我们路过菜地时会向菜农华堂(五十来岁)要一些菜,他一般都会给我们拔一点菜,然后我们问他多大了,他回答说:
“五十多了!”
“你可不像!”我们恭维道。
“咦?都说我不像,好几年没有照镜子了,回来找个镜子照照!”华堂朝我们咧着嘴笑了笑。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转折,我当兵入伍了,成为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批入伍的新战士。
临行前,村里的老乡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擦着眼泪说:“振环,真不想让你走啊!多好的知识青年!”我在农村为当地办了不少实事,通过我爸为他们买到了一些化肥,还有一辆拖拉机,这可是当年的稀缺资源。
我妈带着我妹妹专程从郑州赶到舞阳为我送行。我一当兵就让我当了新兵班的班长,到了部队所在地——北京装甲兵技术学院后,在迎新兵的大会上还让我代表全体新兵上台发言,这是我第一次在众多人的场合上讲话。
舞钢市现在已成为河南省乃至全国著名的山水园林城,石漫滩水库已重新修复,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中原大地上,一座现代化的钢铁企业为中国的航天事业、三峡工程、北京奥运、军工造船等做出了重大贡献,舞钢,永远的记忆!
更新于 202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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