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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汉宣帝传(五到八)

 







位于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荣河镇庙前村女娲祠

                                   

                    成败得失

 

历史的经验教训总有人不听取,贪,必会人亡财空,贵,不注意自身休养必然家破人亡。霍光的夫人如果能理解这一点,何至于家会灭族呢?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馀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福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帝初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二岁,霍后复徙云林馆,乃自杀(《资治通鉴》地节四年八月)。

 

当初,霍氏一家骄横奢侈,茂陵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人徐福就曾说:“霍氏必亡。凡是奢侈无度,必然傲慢不逊;傲慢不逊必然冒犯主上;冒犯主上就是大逆不道。身居高位的人,必然会受到众人的厌恶。霍家长期把持朝政,遭到很多人的厌恶,天下人厌恶,又作出大逆不道的事,怎么可能不灭亡呢!”于是,他上书朝廷说:“霍氏一家权势太大,陛下既然厚爱他们,就应该随时加以约束限制,不要让他们发展到灭亡的地步!”如此上书三次,天子知道了,但是没有采纳。后来霍氏一家被杀,曾告发过霍氏的人都有封赏,有人上书汉宣帝,为徐福鸣不平说:“我听说有一位客人到主人家拜访,见主人家炉灶的烟囱是直的,旁边又堆有柴草,这位客人对主人说:‘您的烟囱应改为弯曲的,并将柴草搬到远处,不然的话,将会发生火灾!’主人没有理会。不久,主人家果然失火,邻居共同抢救,幸亏将火扑灭。于是,主人家杀牛摆酒,答谢救火的邻居,在救火中烧伤的被请到上座,其余的人各按出力大小依次就坐,却没有请那位建议他改烟囱的人。有人对这家主人说:‘当初要是听了那位客人的话,就不用杀牛摆酒,也不会发生火灾。如今论功请客酬谢,建议改烟囱移走柴草的人没有功劳,而在救火时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才是上客吗?’主人这才醒悟,将那位客人请来。茂陵人徐福多次上书说霍氏将会有叛逆的行为,应预先加以防范。假如陛下接受徐福的意见,国家就没有划出土地分封列候的费用,臣子也不会阴谋叛乱。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而只有徐福的功劳没有受到奖赏,希望陛下明察,嘉许其‘弯曲烟囱、移走柴草’的远见,使他的功劳居于‘焦头烂额’者之上!”汉宣帝这才奖赏徐福十匹绸缎,后来任命他为郎官。

汉宣帝刚刚即位时,前往汉高祖庙祭拜,由大将军霍光同车陪乘,汉宣帝心中十分畏惧,有如芒刺在背,感觉霍光在他身边很不舒服。后改由车骑将军张安世同车陪乘,汉宣帝才觉得轻松。等到霍光去世,其宗族遭到覆灭,所以民间传说,霍家的灾祸早在霍光陪同汉宣帝乘车时就已萌芽了。十二年后,霍成君皇后又被迁到云林馆(位于上林苑中)囚居,自杀身亡(葬昆吾亭东。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焦岱镇,是当年上林苑的东南边界)。

到了九月,汉宣帝关注了盐业。

 

九月,诏减天下盐贾。又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县、名、爵、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资治通鉴》地节四年九月)。

十二月,清河王年坐内乱废,迁房陵。

是岁,北海太守庐江硃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先是,勃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令龚遂,上拜为勃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勃海,息其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勃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锗、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钅且,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尉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种树畜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

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降宾夫人。绛宾上书言:得尚汉外孙,愿与公主女俱入朝。(《资治通鉴》地节四年十二月)

 

公元前66年九月,汉宣帝下诏,降低天下盐价。又下令各个郡、国,每年将本地因受刑或病,饥饿而死的囚犯的户籍、姓名、官爵的信息呈报朝廷,由丞相、御史对地方官员考评,对官员政绩排出等级上报宣帝。

十二月,清河王刘年(曾祖父是刘登【?-前133,汉文帝刘恒孙,代孝王刘参的儿子。刘年的父亲刘汤去世,刘年继承爵位)因被指控乱伦,被废除了王爵,贬到房陵县定居。

公元前66年十二月,北海郡太守朱邑(?―前61,今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县人),以治理地方政绩和个人品行排名第一,被调到京城担任大司农,勃海郡太守龚遂也调到长安担任水衡都尉(汉武帝在公元前115设此职。掌管上林苑和铸钱等事)。龚遂能从刘贺案中被贬牵连,一跃进入高官行列有如下原因。

当初,勃海郡周围各郡遇受灾荒,百姓受饥,盗贼并起,二千石官员无力制止。汉宣帝下令征选有能力治理的官员,丞相、御史举荐前昌邑国郎中令龚遂,汉宣帝任命龚遂为勃海郡太守。宣帝召见龚遂时说:“你用什么办法来治理勃海郡,平息那里的盗贼呢?”龚遂从容地说:“勃海郡地处海滨,远离京师,得不到圣明君主的教化,当地百姓被饥寒所困,而地方官员却不体恤,所以才使陛下的子民盗取陛下的兵器,在小池溏中耍弄。如今陛下是想派我去镇压他们,还是安抚他们呢?”汉宣帝见龚遂说到了要点,阐明自己的观点说:“我征选贤才,当然是为了安抚。”龚遂见宣帝说出了方案,接过话题说:“我听说治理乱民就如同整理一团乱绳,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先将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然后才能治理。我希望丞相、御史不要用严格的法令约束我的行动,允许我见机行事。”宣帝同意了,并奖赏了黄金。龚遂乘坐驿车来到勃海郡界,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来了,派军队前往迎接。龚遂要军队返回,并下达文书给所属各县,说:“将所有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员一律撤销,凡是手持锄头、镰刀和其他农具的,一律视为良民,地方官员不得刁难,只有手持兵器的才算是盗贼。”然后,龚遂独自驾车前往郡衙门就职。盗贼听到新太守的命令后,立即解散,抛弃兵器弓弩,拿起镰刀、锄头当了良民,百姓安居乐业。于是,龚遂下令打开官仓,赈济贫苦百姓,选派品行优良的官员对百姓们进行安抚、管理。龚遂发现齐地风俗奢侈,人们喜欢经营工商业,不愿参加农业劳动,就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引导百姓从事农业生产,按家庭人口的多少,规定必须种树若干,养牲畜若干。凡是有带刀持剑的人,让他们卖剑买牛或卖刀买牛犊,并且幽默地说:“你为什么把壮牛和牛犊佩带在身上呢?”经过龚遂一番治理,终于使勃海郡内各家各户都有了积蓄,狱案也大大减少。

公元前66年十二月,嫁给乌孙国王的汉朝公主刘解忧的女儿成了龟兹国(西域大国之一。国都位于今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西约两公里的皮朗村)国王绛宾的夫人。绛宾上书宣帝说:“我有幸娶汉朝外孙女为妻,愿与公主的女儿同到长安朝见。”

到了元康元年(前65)正月,龟兹国王与夫人来到了长安。

 

春,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来朝;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赏赐甚厚。

初作杜陵。徙丞相、将军、列侯、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三月,诏以凤皇集泰山、陈留,甘露降未央宫,赦天下。有司复言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夏,五月,立皇考庙(《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一到五月)。

赵广汉好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专厉强壮蜂气,见事风生,无所回避,率多果敢之计,莫为持难,终以此败。广汉以私怨论杀男子荣畜,人上书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验。广汉疑丞相夫人杀侍婢,欲以此胁丞相,丞相按之愈急。广汉乃将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辞,收奴婢十馀人去。丞相上书自陈,事下廷尉治,实丞相自以过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广汉言。帝恶之,下广汉廷尉狱。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或言:臣生无益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要斩。广汉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职,百姓追思歌之(《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冬)。

 

龟兹王与夫人前来长安朝见宣帝。宣帝授予印信、绶带,封其夫人为公主,并赠送十分丰厚的礼物。

汉宣帝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史称杜陵),并将丞相、将军、列候、二千石官员以及拥有一百万以上家财的人迁到杜陵地带定居(用意是他死后,仍然有这些高官和富人作陪)。

公元前65年三月,宣帝下诏,因有凤凰聚集于泰山和陈留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一带,又有甘露降于未央宫,所以大赦天下。

有关官员再次建议说:汉宣帝的父亲刘进应尊称为“皇考”(《说文》释义:考,老也。《释名》父死曰考。皇考,就是在位的皇帝对父皇的称呼。 普通人称自己已故的父亲为先考。已故的母亲称先妣,已故父母合称考妣)。同年五月,宣帝为父亲刘进修建了皇考庙(按照封建礼制,宣帝应该认昭帝一脉,不应该为父亲修庙)。

公元前65年冬天,史料记载说,首都长安市市长(京兆尹)赵广汉喜欢重用那些世代为官的子孙中刚开始当官的年轻人,专门锻炼他们的坚强的工作能力和敢打敢冲的锐气。这些年轻的官员有胆有识,办事雷厉风行,不畏权贵,但有些人最终却因遭遇阻力为国殉职。赵广汉出于个人的怨恨,将一名叫荣畜的男子判处死刑。有人上书朝廷告发此事,汉宣帝命丞相、御史负责审查。赵广汉怀疑丞相魏相的夫人曾杀了婢女,就想以此事来威胁丞相放他一码,可是魏相却加紧了审查。被逼的情况下,赵广汉只好亲自率领长安市的官员、士兵进入丞相府,召丞相夫人前来,跪在院中接受盘问,并抓走了相府奴婢十余人。魏相上书宣帝为自己辩白,汉宣帝命廷尉负责处理。经调查证明,是魏相自己因一名婢女犯有过失,加以责打,送出丞相府以后才死,并非像赵广汉说的那样。汉宣帝厌恶赵广汉犯上鲁莽的行为,下令将赵广汉逮捕,关押在廷尉狱中。官员和百姓听说赵广汉被捕,数万人纷纷守在皇宫门前号哭。其中有人说:“我活着对皇上并无益处,情愿代替赵京兆去死,让他留下来照管小民!”然而,赵广汉最终被腰斩。赵广汉身为京兆尹,廉洁明察,以威严抑制豪强,使小民各得其所,受到百姓的思念和歌颂。

也就是说,汉宣帝杀了一位有着一腔正义的好官,尽管他一向公平正直,却也有报私恨的时候,最终带来杀身之祸。

宣帝时法律苛刻,可以说是高压政策,我们从少府(皇帝个人钱财管家)宋畴说的一句话,就被贬官能看出。

 

是岁,少府宋畴坐议凤皇下彭城,未至京师,不足美,贬为泗水太傅。

上迁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郡国守相,以萧望之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朝无争臣,则不知过,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东海太守河东尹翁归,以治郡高第入为右扶风。翁归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县县各有记籍,自听其政;有急名则少缓之。吏民小解,辄披籍。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其为扶风,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以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必行。然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故尤得名誉于朝廷(《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冬)。

 

这一年,少府宋畴只因说:“凤凰飞集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没有飞到长安,不足以赞美”而受到指控,被宣帝贬为泗水国(汉武帝在元前113年设置,以古代泗水流经郡境而得名。国都在今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众兴镇凌城村。第一任国王是汉武帝的十四弟刘舜的儿子刘商)国王的老师(太傅)。

汉宣帝征选通晓政务的博士、谏大夫担任郡太守和诸侯国丞相,任命萧望之(约前114—前47,西汉开国丞相萧何的六世孙,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兰陵镇人,后来迁到今陕西省西安市。历任大鸿胪、太傅等职)为平原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西南二十五里张官店村)太守。萧望之上书汉宣帝说:“陛下爱护百姓,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各个郡、国,掌管地方事务。但朝中缺少直谏的大臣,就不能使陛下了解朝政的得失,这正是所谓只忧虑末梢而忘记了根本。”于是,汉宣帝征调萧望之到长安担任少府。

东海郡(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北)太守尹翁归(?-前62,今山西省临汾市人|),因治理一郡成绩优异,被调到长安担任右扶风(汉武帝公元前104年置右扶风、京兆、左冯翊,合称三辅。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管辖今陕西省长安县以西、凤翔县一带)一职。尹翁归为人正直、廉洁精明,对郡中官员和百姓的好坏以及奸人的罪状无不知道。他对治下每个县的情况都有专门记载,亲自到各县处理政务。凡是遇到下属处理事务过于苛刻、过急,他就命其稍加平缓;如果属下办事稍有懈怠,他会亲自查阅有关记载督促。尹翁归对那些临时拘留关押的罪犯,都会在秋冬考核官员政绩的大会上进行审讯,或者借巡视各县之机进行审问,而不在闲暇无事时。他逮捕罪犯,目的在于以一儆百。因此官员和百姓全都佩服他,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心怀恐惧,只好改过自新。尹翁归出任右扶风长官之后,选用清廉公正、疾恶如仇的官员担任高级职务;待人接物注重礼节,无论自己喜欢还是厌恶,都同样对待;但对违抗命令者,一定处罚。然而尹翁归为人温和谦虚,从不认为自己官高有能力而瞧不起他人,因此,在朝中尤其受到人们的称赞。

综上所述,不管是霍氏覆灭,还是龚遂的官场沉浮,不管是赵广汉因一次徇私被腰斩,还是宋畴只因说:“凤凰飞集彭城……”被贬官,不管是朱邑的政绩第一,还是尹翁归谦虚谨慎的工作能力,他们的成败得失能让我们深思,公正无私,光明磊落,谦虚谨慎是当好官员的根本,否则就会蛋打鸡飞遗臭万年。

 

 

西域杂记

 

 

我们把目光投向西域。

 

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说。

上令群臣举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增举上党冯奉世以卫候使持节送大苑诸国客至伊循城。会故莎车王弟呼屠征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时匈奴又发兵攻车师城,不能下而去。莎车遣使扬言北道诸国已属匈奴矣,于是攻劫南道,与歃盟畔汉,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都护郑吉、校尉司马喜甏皆在北道诸国间,奉世与其副严昌计,以为不亟击之,则莎车日强,其势难制,必危西域,遂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道合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诣长安,更立它昆弟子为莎车王。诸国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罢兵以闻。帝召见韩增曰:贺将军所举得其人。

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闻其斩莎车王,敬之异于它使,得其名马象龙而还。上甚说,议封奉世。丞相、将军皆以为可,独少府萧望之以为: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矫制违命,发诸国兵,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即封奉世,开后奉使者利以奉世为比,争逐发兵,要功万里之外,为国家生事于夷狄,渐不可长。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议,以奉世为光禄大夫(《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冬)。

 

当初,嫁与乌孙王的汉朝公主所生的小儿子万年,受到莎车国(位于于阗之西、疏勒东南。位于今新疆喀什地区叶尔羌市【原莎车县,20141114日改名)国王的宠爱。莎车王死时没有儿子,而万年却在长安,莎车人既想和好汉朝,又想取得乌孙国人的欢心,就上书朝廷,请求汉宣帝立万年为莎车王,汉宣帝同意了。于是,宣帝派奚充国护送万年前往莎车。万年刚当上国王,就异常残暴,莎车人十分不满。

这时,汉宣帝命群臣举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通过前将军韩增的举荐,上党人冯奉世(?—前40,今山西省长治潞城市人。汉武帝末年,以贤良身份选为郎官。汉昭帝时,按功劳次序补任武安县令)以卫候的身份担任使者,携带皇帝符节,护送大宛等国客人到达鄯善国伊循城(位于今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米兰镇)。却遇上前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联合邻国势力杀了万年和护送万年到莎车的使者奚充国,呼屠徵自己当了莎车王。当时,匈奴再次出兵攻打车师国都城,没有攻下撤兵。莎车国派使者扬言说:“西域北路各国已归顺了匈奴。”于是,派兵攻打莎车南面的各国,与各国结盟背叛汉朝,使西域三十六国从鄯善国以西的各国全部与汉朝绝交。此时都护郑吉、校尉司马都在莎车国北面各国之间,冯奉世与副使严昌商量,认为如果不立即攻打莎车,那么莎车将会强盛,到时就难以控制了,导致危害整个西域。于是,他们以皇帝符节征调西域各国军队,南北两路共调来一万五千人进攻莎车。莎车城被攻下,莎车王呼屠徵自杀,首级送到长安,改立前莎车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莎车王,冯奉世率部将跟随莎车被叛汉朝各国全部平定,上奏朝廷。汉宣帝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你举荐的人非常出色。”

冯奉世随后西去大宛,大宛王听说他杀了莎车王,对他恭敬的程度超出了所有各国的使者,因此,大宛国向汉宣帝进献了一匹名叫“象龙”的名马,冯奉世带回长安。汉宣帝非常高兴,与朝臣商议,想封冯奉世为侯。丞相、将军等人都同意,只有少府萧望之反对说:“冯奉世作为朝廷的使臣,有指定的任务,而他却违背使命,擅自用皇上的名义征调西域各个属国的军队,虽然建立功勋,却不能让后人效仿。如果封冯奉世为侯,以后奉命出使的人将以他为榜样,争着征调各国军队,以图建功于万里之外,使国家在外族地区多生事端,此风不可助长。因此,冯奉世不宜封侯。”宣帝认为萧望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

也就是说,萧望之的说法并不客观,冯奉世本来就身负皇帝的使命,在关系到国家尊严的时刻,做了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却被萧望之否认。

元康二年(前64)正月,宣帝为立新皇后犯愁。

 

春,正月,赦天下。上欲立皇后,时馆陶主母华婕妤及淮阳宪王母张婕妤、楚孝王母卫婕妤爱幸。上欲立张婕妤为后;久之,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资治通鉴》元康二年正月)。

二月,乙丑,立长陵王婕妤为皇后,令母养太子;封其父奉光为邛成侯。后无宠,希得进见(《资治通鉴》元康二年二月)。

五月,诏曰:狱者,万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奏不如实,上亦亡由知,四方黎民将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或擅兴徭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譬如践薄冰以待白日,岂不殆哉!今天下颇被疾疫之灾,朕甚愍之,其令郡国被灾甚者,毋出今年租赋。

又曰:闻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

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由是数遣兵击车师田者。郑吉将渠犁田卒七千馀人救之,为匈奴所围。吉上言:东怀去渠犁千馀里,汉兵在渠犁者少,势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得复扰西域。

魏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按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止。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迎郑吉及其吏士还渠犁。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犁,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以郑吉为卫司马,使护善阝善以西南道(《资治通鉴》元康二年五月)。

 

公元前64年正月。汉宣帝想立皇后。这时馆陶公主刘施(宣帝长女,下嫁于永)的母亲华婕妤以及淮阳宪王刘钦(宣帝第二子)的母亲张婕妤、楚孝王刘嚣(宣帝第三子)的母亲卫婕妤都受到汉宣帝的宠爱。宣帝想立张婕妤为皇后,但一直没有决定下来,鉴于前皇后霍成君企图害死皇太子的教训,他就挑选后宫中没有生下儿子、并且行为谨慎的人立为皇后。二月二十六日,汉宣帝立长陵县(西汉帝王在自己陵墓所在地设的五个陵县之一。是汉高祖刘邦在公元前195年设置。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人王婕妤为皇后(?—前16。因其父王奉光被宣帝封为邛成侯,后人称其为邛成皇后),让王氏作为皇太子的母亲,肩负起养育太子刘奭的责任;封王皇后的父亲王奉光(少时喜欢斗鸡,汉宣帝在民间时几次与王奉光相见,因此宣帝早就与其相识)为邛成侯。王皇后因没有受到宣帝的宠爱,所以很少能见到宣帝。

公元前64年五月,汉宣帝下诏说:“刑狱关系到万民的生死。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不怀恨,才是称职的官员,如今却不是这样。有的官员用诈使巧,玩弄法令,断章取义,对法律条文作出不同的解释,判决案件轻重不公,又不如实上奏,连朕也无法了解真相,四方万民还有什么指望呢!二千石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下属,不得录用这样的人。还有的官员擅自征用义务劳工,派他们去装饰宾馆、驿站,使过往的使者和官员称心如意如,好替当事人称颂政绩,这种超越职权的征用义务劳工,是违反中央的规定的。类似如此情况,就如同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是非常危险的!现在不少地方有瘟疫流行,朕十分担心,凡是受灾严重的郡、国,免除百姓今年的田租赋税……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民间都不常用,容易避讳,所以我改名为刘询。”

匈奴大臣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又靠近匈奴,如被汉朝得到,在那里大量垦田积谷,必为我国之害,所以不能不将车师从汉朝手中夺过来。”于是,虚闾权渠单于多次派兵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军。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七千多名士兵前来援救,反而被匈奴兵围困。郑吉派人向宣帝报告说:“车师距渠犁一千多里,在渠犁的汉军兵力单薄,难以援救车师,希望能增派屯田军队。”汉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人商量,想趁匈奴国力衰弱,出兵袭击其西部地区,使其不能再骚扰西域各国。

公元前64年五月,丞相魏相上书反对说:“我听说为别人解救危险的动乱,铲除凶残的暴力,可以称之为‘义兵’,仁义之兵可以称王于天下。如果受到敌人的侵略,不得已应战,称之为‘应兵’,也可以取得胜利。为了一点细小的仇恨,忍不住愤怒而出兵,称之为‘忿兵’,忿兵往往失败。贪图别国的土地、财富而起兵,称之为‘贪兵’,贪兵是无法取胜的。自恃国家强大,企图在敌方面前显示自己的兵威,称之为‘骄兵’,骄兵必亡。这五种情况不仅是人事,实际上是上天的意志。最近匈奴曾向我国表明善意,要将他们俘获的我国百姓送回,又没有入侵我国边境。虽然与我国争夺车师屯田,但我认为不足介意。现在听说各位将军想兴兵匈奴,恕我愚昧,不知此兵名义何在?如今边境各郡都很贫困,百姓父子共穿一件狗皮或羊皮衣,靠野草、野果充饥,他们对自己的生存常常感到担心,难以征调他们去打仗!《老子》说‘军事行动必然会出现灾年’。就是说百姓们以他们的愁苦怨恨之气伤害了天地间的阴阳协调。所以一旦兴兵,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会带来后患,恐怕灾害从此会产生。如今各郡太守、各个封国丞相多数人不称职,世风尤其不正,水旱灾害不时发生。就在今年,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妻子杀丈夫的共二百二十二人,我认为这种情况绝不是小事。现在陛下左右的人不为此事担忧,却想发兵到遥远的蛮夷之地去报复细小的怨忿,恐怕正如孔子所说‘我担心季孙氏的忧患,不在颛臾国(国都位于今山东省临沂市平邑县柏林镇固城村。西周风姓古国),而在萧墙之内。’”汉宣帝认同了魏相的观点,只派长罗侯常惠率领张掖、酒泉的骑兵前往车师,接郑吉所部返回渠犁。又召来前车师太子、正在焉耆国当人质的军宿,立为车师王;将车师国百姓全部迁徙,让他们到渠犁居住,将原车师国地区让给匈奴。汉宣帝任命郑吉为卫司马,负责鄯善国以西地区的安全。

到了宣帝的元康四年(前62)八月,汉朝与乌孙国又产生了矛盾。

 

车师王乌贵之走乌孙也,乌孙留不遣。汉遣使责乌孙,乌孙送乌贵诣阙。

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后将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度湟水,郡县不能禁。

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二百馀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赵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壹也。往三十馀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数诱羌人,欲与之共击张掖、酒泉地,使羌居之。间者匈奴困于西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馀,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击善阝善、敦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幵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是时,比年丰稔,谷石五钱(《资治通鉴》元康四年八月)。

 

车师王乌贵逃到乌孙,乌孙国收留了他。汉朝派人责问乌孙王,乌孙王将乌贵送往长安。

五十多年前(前121),汉武帝因霍去病打败了匈奴,开辟了河西四郡(指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切断了羌族人与匈奴人的联系通道,并驱逐羌族各个部落,不让他们居住在湟中地区(指位于今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县。汉武帝派兵驻进湟水流域时,设置西平亭,湟水【是黄河上游重要支流,位于青海省东部,发源于青海省海晏县境内的包呼图山,流经青海省大通—达坂山与拉脊山之间,为羽状水系。全长374公里,流域面积3200多平方公里】中部地区从此列入汉朝版图。此后,汉在今湟源县设临羌县,归金城郡管辖,当时湟水中部临羌县)。等到汉宣帝即位,派光禄大夫义渠国人安国巡行羌人各部。先零羌人(羌族部落之一,原居牧于湟水下游地区至庄浪河流域等地,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先零羌与封养羌、牢姐羌解仇结盟,与匈奴人勾结,联合十万多兵力攻打汉朝的令居、安故,围)部落首领对安国说:“我们希望能时常北渡湟水,到没有农田的地方放牧。”安国同意了,并上奏朝廷。可是后将军赵充国弹劾安国“奉使不敬”。此后,羌人以汉使曾经许诺为借口,强行渡过湟水,当地郡县无力禁止。

不久,先零部落与其他羌族部首领二百多人和解了怨仇,彼此交换人质,共同结盟发誓。汉宣帝听说后,就此事征求赵充国的意见。赵充国建议说:“羌族人之所以容易控制,是因为其部落各自有首领,彼此之间多次互相攻打,势力不统一。三十多年前,西羌背叛朝廷时,也是先解除自身内部的仇怨,然后联合进攻令居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与汉朝对抗,我军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才平定。匈奴人多次引诱羌族人,企图与羌人联合进攻张掖、酒泉地区,让羌人在张掖、酒泉定居。近年来,匈奴西部地区受到困扰,我怀疑他们又派使者到羌中与各个部落联系。我担心西域羌人事变并不局限于此,他们还会和其他部落再次联合,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一个多月以后,羌人首领狼何果然派人到匈奴去借兵,企图进攻鄯善国与敦煌郡,切断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赵充国敏锐地说:“狼何不可能独自订出此计,我怀疑匈奴使者已经到达羌中,先零、、开(原文与“开”字相似)等羌人部落才会解除仇恨,订立盟约。等到秋季马肥时,必然有事发生。陛下应该派人巡视边塞防御,预先下达命令,设法阻止羌族各个部落和解仇恨,瓦解他们的联盟,以此揭露他们的阴谋。”于是,丞相、御史再次上报宣帝,派义渠安国巡视羌族各部,区分各部的善恶。

到了神爵元年(前61),三月,史料继续介绍羌族人的事。

 

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三十馀人,以尤桀黠者皆斩之;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馀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无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

时赵充国年七十馀,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乃大发兵诣金城。夏,四月,遣充国将之,以击西羌(《资治通鉴》神爵元年三到四月)。

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峡中无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峡中,兵岂得入哉!

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壹斗而死,可得邪!初,罕、幵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仍以功大小赐钱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罕、幵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其疲剧,乃击之(《资治通鉴》神爵元年六月)。

 

义渠安国到达羌中,召集先零羌部落三十多位酋长前来,将其中最强硬和最狡猾的人杀了,又派兵袭击杀了一千多先零羌人。因此,引起归附汉朝的各个羌族部落和归义羌侯杨玉的愤恨,他们不再信任汉朝,劫掠弱小种族,侵犯汉朝边塞,攻打城池,杀伤官员。安国以骑都尉的身份率领二千骑兵防备羌人,进军来到浩水名。也称阁门河,当代称大通河。发源于祁连山东段托来南山和大通山之间,东南流入今甘肃青海二省,在民和县享堂镇汇入湟水),遭到羌人袭击,损失了大量车马、辎重和武器。义渠安国撤军到令居县,然后上奏朝廷。

此时,赵充国已经七十多岁,汉宣帝认为他已老,派丙吉前去问他谁能担任大将。赵充国自荐说:“谁也不如我。”宣帝感动,再次派人对他说:“你估计羌人会怎样,应当派多少人去?”赵充国客观地说:“百闻不如一见,行兵打仗难以遥测,我愿赶到金城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西北)绘制出地图,制定方略,再上奏陛下。羌人不过是戎夷的一个小分支,他们逆天命背叛朝廷,不久就会灭亡,希望陛下将此事交给老臣来办,不必担忧。”汉宣帝见对说说得条理清楚,觉得用对了人,开心地笑着说:“行。”于是,宣帝调动大军前往金城县。公元前61年四月,赵充国率部到金城县去攻打西羌。

公元前61年六月,赵充国到达金城,等骑兵集结到一万时,准备渡过黄河,但是,他又担心遭到羌军的拦截,就利用夜色派出三名军校率部首先偷渡,渡河后立即抢占阵地,到了即将黎明时,大军才依次渡过黄河。羌军约一百名骑兵出现在汉军附近,赵充国立即下令说:“我军现在兵马劳乏,不能追击,这是敌人的精锐骑兵,还怕他们是敌人的诱兵。我们此战的目标是要将敌军全部消灭,不能贪图小利!”

赵充国派人到四望峡(即今八盘峡,位于甘肃省兰州市黄河上游最西端的八盘峡水库,因四面望都是河而得名。北部庄浪河注入黄河,东部黄河出峡流向新城川,西南部黄河自永靖进峡,西北部湟水汇入黄河)侦察,发现峡中并无敌人。夜晚,赵充国率部穿过四望峡,抵达落都山,召集各位军校、司马,惊喜地说:“我知道羌人不懂用兵的秘诀了。假如羌人派出几千人堵住四望峡,我军怎么进得来呢!”

赵充国经常注意向远处派出侦察兵,行军时一定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扎营时一定使营垒坚固,他老成持重,爱护战士,必须预先制定好作战计划,然后再战。他率部向西到达都尉府,每天都用丰富的饮食让将士吃饱,所以将士都愿意为他出力。羌军多次挑战,赵充国坚守不出。汉军从抓到的俘虏口中得知,羌人各部首领多次相互责备说:“告诉你不要造反,如今天子派赵将军前来,赵将军已经八九十岁了,善于用兵,现在我们就是想一战而死,办得到吗!”也就是说,羌人内部有了矛盾。

再说当初,罕、幵两部首领豪靡当儿派弟弟雕库向汉朝西部都尉府报告说:“先零部落企图造反。”几天后,先零羌人果然造反。雕库的罕、幵同族有不少人在先零部落中,于是,汉朝都尉将雕库留下作为人质。赵充国认为雕库无罪,就将雕库放回做瓦解敌人的工作。让雕库转告羌人各部首领说:“朝廷的大军前来,只杀有罪的人,请你们自相区别,不要与有罪者一同去死。天子要我告诉各部羌人,犯法者只要能主动捕杀同党,就可免罪,仍然按功劳大小奖赏数量不等的钱财,并将被捕杀者的妻儿和财物全部赏给他。”赵充国想以此来瓦解羌人联合叛汉的人计划,等到他们疲惫不堪时,再发起进攻。

综上所述,所有的西域叛乱,都与匈奴有关。那么,赵充国又是怎样平定先零羌人为首的叛乱呢?

 

 

                   知遇报恩

 

上一节我们为了介绍西域的政治生态与文化,提前讲了公元前61年的事,现在我们回到元康二年(前64)五月中去。

 

魏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相敕掾史按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辄白四方异闻。或有逆贼、风雨灾变,郡不上,相辄奏言之。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辅政,上皆重之。

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绝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会掖庭宫婢则令民夫上书,自陈尝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问,则辞引使者丙吉知状。掖庭令将则诣御史府以视吉,吉识,谓则曰:汝尝坐养皇曾孙不谨,督笞汝,汝安得有功!独渭城胡组、淮阳郭征卿有恩耳。分别奏组等共养劳苦状。诏吉求组、征卿;已死,有子孙,皆受厚赏。诏免则为庶人,赐钱十万。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帝以萧望之经明持重,议论有馀,材任宰相,欲详试其政事,复以为左冯翊。望之从少府出为左迁,恐有不合意,即移病。上闻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谕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君前为平原太守日浅,故复试之于三辅,非有所闻也。望之即起视事。

初,掖庭令张贺数为弟车骑将军安世称皇曾孙之材美及征怪,安世辄绝止,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帝即位而贺已死,上谓安世曰:掖庭令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上追思贺恩,欲封其冢为恩德侯,置守冢二百家。贺有子蚤死,子安世小男彭祖。彭祖又小与上同席研书指,欲封之,先赐爵关内侯。安世深辞贺封;又求损守冢户数,稍减至三十户。上曰:吾自为掖庭令,非为将军也。安世乃止,不敢复言。

上心忌故昌邑王贺,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令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毋下所赐书。敞于是条奏贺居处,著其废亡之效曰:故昌邑王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疾痿,行步不便。臣敞尝与之言,欲动观其意,即以恶鸟感之曰:昌邑多枭。故王应曰:然。前贺西至长安,殊无枭;复来,东至济阳,乃复闻枭声。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不惠。臣敞前言:哀王歌舞者张脩等十人无子,留守哀王园,请罢归。故王闻之曰:中人守园,疾者当勿治,相杀伤者当勿法,欲令亟死。太守奈何而欲罢之?其天资喜由乱亡,终不见仁义如此。上乃知贺不足忌也(《资治通鉴》元康二年五月)。

 

公元前64年五月,史料记载说,魏相喜欢翻阅汉朝的故事和能宰相能随便阅读的奏章,然后多次列举汉朝建国以来推行的、对国有益的措施,以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的警世名言,奏请宣帝批准实施。丞相府的官员因公事到郡国或休假从家中回到相府,魏相都要他们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作汇报。如果有的地区出现反动武装势力或自然灾害,郡府没有向朝廷报告,总是由魏相上奏。魏相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协力辅佐朝政,宣帝对他俩都很倚重。

丙吉是一个沉稳、忠厚的人,不炫耀自己的功劳。自从宣帝即位以来,丙吉绝口不提以前对汉宣帝的抚养之恩,所以朝中无人知道他的功劳。正巧一个名叫则的掖庭宫的女婢,让丈夫上书朝廷,陈述自己对宣帝曾有抚育之功,宣帝命掖庭令负责调查此事,女婢在供词中提到丙吉了解当时的情况。掖庭令(负责所有嫔妃居住掖庭宫管理人)将女婢带到御史府来见丙吉,丙吉认识她,对她说:“你当年抚育皇曾孙时(指宣帝是汉武帝的曾孙),因照顾不周,我还曾责打过你,你有什么功劳!只有渭城县(治所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十公里处)人胡组、淮阳郡人郭徵卿对皇曾孙有恩。”于是,丙吉分别将胡组等当年共同抚养的情况上奏宣帝。宣帝下诏,命人寻访胡组、郭徵卿,但她们已经去世,只有子孙在,都受到丰厚的赏赐。宣帝还下诏赦免则的官奴婢身分,使她成为平民,奖赏十万钱,并召见她询问当年情况,宣帝这才知道丙吉对自己有大恩,丙吉却一直没有透露,因此宣帝对丙吉的贤德十分感动。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善于筹划,老成持重,很会分析问题提出建议,有当丞相的才华,想仔细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又任命他为京城地区三辅之一左冯翊(治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的长官。萧望之本来担任少府,现在从宫廷被降职到京郊,担心皇上对自己有不满意的地方,上书宣帝以有病为由辞职。宣帝派金安上向萧望之解释自己的意思说:“这样做是为了考察你治理一方的能力。你以前当平原郡太守的时间太短,所以再调你到左冯翊试用,并非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议论。”萧望之立即起身到左冯翊处理政务。

当初,掖庭令张贺多次在弟弟张安世(时任车骑将军)面前称赞皇曾孙的才干,并谈到与皇曾孙有关的一些奇异征兆。张安世总是禁止他说这些,认为上有年轻的皇上,不应该称赞皇曾孙。到汉宣帝即位时,张贺已经去世,汉宣帝对张安世说:“掖庭令当初无故称赞我,将军制止他是对的。”汉宣帝追念张贺对自己的恩惠,想追封张贺为恩德侯,为张贺安置二百户守墓。张贺的儿子去世很早,收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养子。张彭祖幼年时又曾与汉宣帝一起读书,所以汉宣帝准备封张彭祖为侯,先让他当关内侯。张安世对张贺封侯一事坚决推辞,又请求减少为张贺守墓的户数,逐渐减为三十户。汉宣帝解释说:“我这样做本来是为了掖庭令,并不是为你!”张安世这才不敢再说。

汉宣帝心中对原昌邑王刘贺时刻提防,给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东南)太守张敞写信,命令张敞严防一些反政府武装劫持刘贺发动叛乱,注意观察到昌邑县往来的人员,并命令张敞不要将这道诏书公布出去。张敞上奏谈到刘贺的起居行止,说:“原昌邑王肤色青黑,眼睛因身体瘦弱显得很小,鼻尖塌陷,胡须眉毛稀少,身材高大,因肢体痿缩行走不便。我曾与他交谈,想在说话时观察他的内心,就借用恶鸟引诱他说:‘昌邑县(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大谢集镇前昌邑村)的猫头鹰很多。’刘贺说:‘是啊,以前我西去长安,一只猫头鹰也没有;回来到济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兰考县东北部)时,又听到去时猫头鹰的叫声。’我观察他的衣着、言语、行止,就像一个白痴。我曾经对他说:‘你父亲昌邑哀王(刘髆)的歌舞宫女张等十人都没有儿女,留守在他的墓地,请你放她们回家。’他说:‘宫女守墓,有病的不应医治,相互打架杀伤的也不应处置,我想让她们早日死掉。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呢?’由此可见,他天生就是喜欢看别人乱来被打死,自始至终看不到他有仁义之心。”因此,宣帝知道刘贺不值得担心。

到了宣帝的元康三年(前63)三月,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

 

春,三月,诏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

乙未,诏曰:朕微眇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厥功茂焉。《诗》不云乎:无德不报,封贺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阳都侯,追赐贺谥曰阳都哀侯,吉为博阳侯,曾为将陵侯,玄为平台侯,舜为博望侯,延寿为乐成侯。贺有孤孙霸,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故人下至郡邸狱复作尝有阿保之功者,皆受官禄、田宅、财物,各以恩深浅报之。

吉临当封,病;上忧其不起,将使人就加印绋而封之,及其生存也。太子太傅夏侯胜曰:此未死也!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今吉未获报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后病果愈。

张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辞禄,诏都内别藏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安世谨慎周密,每定大政,已决,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惊,使吏之丞相府问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与议也。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弗复为通。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果迁。安世自见父子尊显,怀不自安,为子延寿求出补吏,上以为北地太守;岁馀,上闵安世年老,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资治通鉴》元康三年三月)。

 

在介绍这段史料之前,我们先了解海昏的意思,江西省语言学会副秘书长黎传绪在《解说海昏国》一文中有如下的解释:

 

说到“海昏”,人们很难理解它的意义,作为地名,为什么叫海昏?据我们查考的历史资料,没有任何解释,于是似乎成了千古之谜。其实从文字学来考察,可以准确判断。“海”,在古代汉语中的意义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湖”。至今云南、西藏等地还把“湖”叫作“海”,至于“中南海”“北海”更为人们所熟知。“昏”字,在甲骨文中写着:一个侧立着的伸出一只手的人,手下面是一个太阳,从今天的“昏”字的字形还依稀辨认出来。所以,“昏”字的本义就是黄昏。古人依据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来辨别东西方向。“東(东)”字的字形是太阳刚刚升起到树干,因此表示“东方”。那么,太阳落到人的手下的“昏”也就自然而然地表示“西方”了。因此,把“海昏”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湖西”“鄱阳湖的西面。”

 

黎传绪先生的解释让我们扩大视野,至于是否合理由读者去进一步考证。让我们回到公元前63年三月,宣帝下诏,封原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三月初二,汉宣帝下诏说:“朕当平民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宫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都对朕有旧恩。还有已故掖庭令张贺对朕辅导教育,使朕研习儒术,恩惠卓著,功劳最大。《诗·大雅·抑》中有‘无言不仇,无德不报’的诗句,如今特封张贺的养子张彭祖(时任侍中、中郎将两职)为阳都县(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市沂南县砖埠镇孙家黄疃村)侯,追谥张贺为阳都哀侯,丙吉为博阳县(治所在今山东省泰安市岱岳区邱家店镇后旧县村)侯,史曾为将陵侯,史玄为平台侯,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张贺有一个孤孙名叫张霸,年仅七岁,被任命为散骑、中郎将,同时封为关内侯。凡是汉宣帝从前的老相识,下至当初在郡邸狱中服劳役的妇女、曾对他有抚育之恩的人,都被授予官爵、土地、房屋、财物,分别按照恩德的深浅予以报答。

丙吉在受封时生病,宣帝担心他一病不起,准备派人将博阳侯的印信送到他的身边,让他能在生前看到。太子太傅夏侯胜安慰宣帝说:“丙吉不会死!我听说凡是积有阴德的人,必然能在生前受到回报,并延及子孙。如今丙吉还没有得到陛下的报答而病重,这场病不会夺走他的生命。”后来丙吉果然痊愈。

张安世认为他们父子都被封侯,权位太盛,就向汉宣帝请求辞去俸禄。汉宣帝命大司农所属都内衙门单独为张安世保管这笔钱,高达数百万。

张安世是一位谨慎考虑问题周密的人,每次与宣帝商量大事,决定后他总是称病退出。等到宣帝公布后,再假装大吃一惊,派人到丞相府去询问。所以即使是朝廷大臣,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参与此事的决策。张安世曾向朝廷举荐过一个人,此人前来道谢,张安世生气地说:“为国家举荐贤才,难道可以私相酬谢吗!”从此,他与此人绝交。有一位郎官功劳很大,却没有升职,他求张安世为他说话。张安世非常反感说:“你的功劳皇上是知道的,作为臣子,怎么能自己说长道短呢!”然后没有答应在宣帝面前为他说情。不久,这位郎官果然升官了。

张安世见自己父子的地位尊贵显赫,内心深感不安,就为儿子张延寿请求宣帝让他出任地方官。宣帝任命张延寿为北地郡(治所在今甘肃庆阳市西南。与义渠国相邻)太守。一年以后,汉宣帝见张安世年老,又将张延寿调回担任左曹、太仆。

以上史料都是谈的知遇而报恩的故事,不管是宣帝还是张世安都用良心书写报恩文化。下面疏氏叔侄有另外一种报恩的形式。

 

夏,四月,丙子,立皇子钦为淮阳王。

皇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太傅疏广谓少傅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今仕宦至二千石,官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即日,父子俱移病,上疏乞骸骨。上皆许之,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赠以五十斤。公卿故人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送者车数百两。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或叹息为之下泣。

广、受归乡里,日令其家卖金共具,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或劝广以其金为子孙颇立产业者,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馀,但教子孙怠堕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吾既无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馀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悦服。

颍川太守黄霸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以赡鳏、寡、贫、穷者;然后为条教,置父老、师帅、伍长,班行之于民间,劝以为善防奸之意,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浮淫之费。其治,米盐靡密,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见者,语次录绎,问它阴伏以相参考,聪明识事,吏悄不知所出,咸称神明,豪厘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它郡,盗贼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全安长吏。许丞老,病聋,督邮白欲逐之。霸曰:许丞廉吏,虽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颇重听何伤!且善助之,毋失贤者意!或问其故,霸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及奸吏因缘,绝簿书,盗财物,公私费耗甚多,皆当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贤,或不如其故,徒相益为乱。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霸以外宽内明,得吏民心,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顷之,坐法,连贬秩;有诏复归颍川为太守,以八百石居(《资治通鉴》元康三年四月)。

 

公元前63年四月十四日,宣帝立皇子刘钦为淮阳王。

皇太子刘奭这时十二岁,已经通晓《论语》、《孝经》。太傅疏广对少傅疏受说:“我听说‘知道满足的人不会受辱,知道行止的人不会遇到危险。’如今我们官至二千石的高位,可以说是功成名就,如果再不离去,恐怕将来会后悔。”于是,他们叔侄当天就以身患疾病为由,上书宣帝请求退休。汉宣帝批,在原有级别退休待遇的基础上,多奖赏了二十斤黄金,皇太子也赠送五十斤黄金答谢恩师。公卿大臣和老熟人、旧朋友在东都门外临时搭建的帷帐中,设宴为他们叔侄送行,前来送行的人所乘的车就有几百辆。沿途观看的人都称赞说:“疏氏大夫叔侄真贤!”有人甚至感动到流泪。

疏广和疏受回到家乡,每天都命家人变卖黄金宴请族人、旧友、宾客一起取乐。有人劝疏广用黄金为子孙购置一些产业,疏广解释说:“我这样做难道是年迈昏庸不顾子孙吗?我想过,我家原来就有土地房屋,让子孙在上面勤奋耕种,就足够供应他们的衣食,过着与普通人同样的生活。如今再去增加产业,让他们有了盈余,只会使子孙懒惰懈怠。贤能的人如果财产太多,就会磨损他们的志气;愚蠢的人如果财产太多,就会增加他们的过错。况且富有的人是众人怨恨的目标,我既然无法教化子孙,就不愿增加他们的过错而产生怨恨。再说这些金钱是皇上给我养老的,所以我愿与乡亲、族人共同享受皇恩,用以度过我的余生,不是很好吗!”族人听了,都心悦诚服。

再说颍川郡(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禹州市)太守黄霸,他命令郡内驿站和乡官一律养鸡、喂猪,用以救济夫、寡妇和穷人;后来又在农村实行军事化管理制度,设置父老(指乡里管理公共事务的人,多由有名望的老人担任)、师帅(古代职称。《周礼》所载兵制,一万二千五百人为一军,以命卿为军将。每军五师,每师二千五百人,以中大夫任师帅。另外,太平天国在地方上也用军事编制,每二千六百三十一家设师帅一人)、伍长(是古代军制,五人为伍,设伍长,伍也是古代军队中最低层的军官。现代一班十二人),教育百姓行善防恶,务农养蚕,节衣缩食,积累财富,植树造林,饲养家蓄,不要将钱财浪费在虚荣或无益的地方。黄霸治理地方,既杂且细,开始时似乎觉得繁琐,黄霸却能集中力量贯彻执行。接见下属、百姓时,从交谈中寻找线索,了解潜伏的问题相互参考。黄霸聪明能判断事情的真相,下属与百姓不知道所以然,都称赞他为神,不敢有丝毫欺瞒。由于黄霸精明,坏人纷纷逃出颍川郡。黄霸对下属首先进行教育和感化,如有人不听,再对其施刑,力求保全他们。比喻说,许县(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市建安区张潘镇古城村)县丞年老耳聋,郡督邮(官名。是督邮书掾、督邮曹掾的简称。汉代各郡的重要属吏。代表太守督察县乡,宣达政令兼司法等事务)向黄霸作了汇报,想让县丞回家。黄霸反对说:“县丞是清官,虽然年老,但还能下拜起立,迎来送往,只不过有些耳聋,又有什么妨碍呢!应该好好帮助他,不要使贤人失望。”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解释说:“频繁地更换重要官员,会增加送旧迎新的费用,奸猾官员也会借机藏匿档案,盗取财物。公私费用耗费过多,全部要由百姓承担。新换的官员也未必称职,有可能不如原任,就会徒然增加混乱。治理的方法不过是去掉太不称职的官员。”黄霸外表宽厚,内心明察,很得人心,郡内户口年年增加,政绩天下第一,因此汉宣帝征召他出任京兆尹。不久,因被指控违法,连续受到降级处分。后来宣帝下诏,让他重新回到颍川郡,以八百石(太守应该是二千石)的待遇担任太守。

也就是说,宣帝在处理赵广汉与黄霸的事上过于草率。既然黄霸有如此好的口碑,一定有冤情。

 

 

                     走入误区

 

元康四年(前62),除了第六节笔者介绍汉与乌孙国又产生了矛盾的内容外,还有如下的记载。

 

春,正月,诏: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伤人,它皆勿坐。(《资治通鉴》元康四年正月)

右扶风尹翁归卒,家无馀财。秋,八月,诏曰: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其赐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

上令有司求高祖功臣子孙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周广汉等百三十六人,皆赐黄金二十斤,复其家,令奉祭祀,世世勿绝。

丙寅,富平敬侯张安世薨。

初,扶阳节侯韦贤薨,长子弘有罪系狱,家人矫贤令,以次子大河都尉玄成为后。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昏乱。既葬,当袭爵,以狂不应召。大鸿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案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曰:古之辞让,必有文义可观,故能垂荣于后。今子独坏容貌,蒙耻辱为狂痴,光曜晻而不宣,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仆素愚陋,过为宰相执事,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宜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衡门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帝高其节,以玄成为河南太守(《资治通鉴》元康四年七到八月)。

 

公元前62年正月,宣帝下诏说:“年纪在八十以上的人,除犯有诬告、杀人、伤人罪以外,其他罪一概免予处罚。”

右扶风长官尹翁归去世,由于他当官清廉,家无余产。到了八月,宣帝下诏说:“尹翁归廉洁公正,政绩优异,赠送尹翁归儿子一百斤黄金,作为安葬祭祀的费用。”

随后汉宣帝命令有关部门调查汉高祖功臣后代失去侯爵的人,共查出槐里县公(县公是爵位,槐里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乘周广汉等一百三十六人,每人赠送二十斤黄金,免除这些人家的徭役、赋税,让他们用这些钱与优惠待遇,负责祭祀祖先,世代延续下去。

公元前62年八月十一日,民众的好官张安世去世。

当初,扶阳节侯韦贤(约前148—前67,今山东省济宁邹城市人。精通《诗》、《礼》、《尚书》,号称邹鲁大儒。征为博士,给事中,进宫授昭帝《诗》,迁光禄大夫詹事、大鸿胪。宣帝时,封关内侯,后来迁升长信少府)去世时,韦贤的长子韦弘因罪被逮捕入狱,韦家假托韦贤生前有令,以二儿子大河都尉韦玄成作为韦贤的继承人。韦玄成深知这并不是父亲的本意,假装疯癫躺在粪尿中,胡言乱语傻笑。

韦家安葬了韦贤之后,韦玄成应当继承扶阳侯爵位,但他却继续装疯。大鸿胪向宣帝汇报此事,宣帝命丞相、御史调查是否属实。负责调查的丞相史写信给韦玄成说:“古人辞让爵位的,都写了辞职报告,说明自己的仁义行为,因此才能留芳后世。如今你却只是毁坏容貌,忍受耻辱而伪装疯癫,就像微细的光亮照不到远方,你所能得到的名声微不足道。我一向愚昧浅陋,勉强为丞相办事,希望能听到一些外界对你的评论。不然的话,恐怕你会因清高而受到伤害,我就成了检举你的小人。”韦玄成的朋友(名叫“章”,时任侍郎)上书说:“圣明的君主为国家尊崇礼让行为,应当优待韦玄成,不必违背他的意志,使他安于清贫的生活。”而丞相、御史以韦玄成本来没有疯癫病为理由,弹劾了他。汉宣帝下诏,阻止弹劾,命令韦玄成承袭爵位。韦玄成迫不得已,只得奉命袭爵。宣帝欣赏他的清高气节,任命他为河南郡(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附近)太守。

神爵元年(前61)正月,汉宣帝学曾祖父汉武帝,开始去甘泉宫,郊祭泰一神。

 

春,正月,上始行幸城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上颇修武帝故事,谨斋祀之礼,以方士言增置神祠;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遣谏大夫蜀郡王褒使持节而求之。

初,上闻褒有俊才,召见,使为《圣主得贤臣颂》。其辞日;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弩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及至驾啮膝、骖乘旦,王良执靶,韩哀附舆,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其辽哉?人马相得也,故且絺绤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忄妻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昔周公躬吐捉之劳,故有圉空之隆;齐桓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自鬻,宁子饭牛,离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剖符锡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阴。《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故世平主圣,俊艾将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列布,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伯牙操递钟,逢门子弯乌号,犹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壹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行溢四表,横被无穷。是以圣王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殚倾耳而听已聪,太平之责塞,优游之望得,休征自至,寿考无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眇绝俗离世哉!是时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资治通鉴》神爵元年一到三月)。

 

宣帝郊祭泰一神之后,三月前往河东郡汾阴县(治所在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西南荣河镇庙前村),今万荣县西南四十公里处黄河岸边庙前村北,祭祀后土女娲神。这次祭祀,宣帝仿照武帝的旧例,小心谨慎地遵守斋戒祭祀之礼,又采纳方士的意见增修神祠。宣帝听说益州有金马神和碧鸡神,可以通过祭祀请到长安,于是派谏大夫蜀郡人王褒(前90—前51,今四川省资阳市雁江区昆仑乡墨池坝人。著名的辞赋家,与扬雄并称“渊云”。王褒一生留下《洞箫赋》等辞赋16篇、《桐柏真人王君外传》1卷,明末收集有《王谏议集》11篇),携带皇帝授予的符节前去寻找。

当初,宣帝听说王褒有才华召见了他,让他写了一篇《圣主得贤臣颂》。文中说:“贤才就像是国家的工具,录用的官员要有品德和工作能力,办事就有快速效益;使用的工具锋利,不仅省力而且质量可喜。所以说如果工匠使用的工具不锋利,即使劳筋动骨也没有好效益;只要使用精巧的工具,就能铸造出干将宝剑(干将是春秋吴国著名铁匠。他打造的剑锋利无比,楚王知道后命干将为他铸宝剑。后与其妻莫邪为楚王铸成两把宝剑,一把称干将,另一把称莫邪)。假如派传说中眼力好的离娄去测量,鲁班去削木,即使是测量百丈面积,修建五层高台也不会有失误,这是因为用人得当。蠢人骑劣马,即使勒破马嘴,抽坏马鞭,也不能前行;否则,让精于骑术的王良(《淮南子·览冥训》:“昔者王良、造父之御也,上车摄辔,马为整齐而敛谐,投足调均,劳逸若一。”高诱注:“王良,晋大夫邮无恤子良也。所谓御良也,一名孙无政,为赵简子御。”)骑上名马,由善于改进车辆的韩哀侯驾驶去周游天下,即使是万里,也不过喘一口气的工夫到达,为什么这么快呢?因为人马相得益彰。所以说身穿凉爽麻布衣的人,不会在盛夏受到暑热的痛苦;身穿温暖柔软的貂、狐皮衣的人,不会担心严冬的寒冷。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们拥有相应的工具而易于防备。臣贤,君子就圣明,就等于君王有了治理天下的锋利工具。西周姬旦为了接待宾客,吃一顿饭要停顿三次,洗一次澡要束起三次头发,所以才会出现监狱空闲的盛世;齐桓公在庭院中燃起火炬,是为了不分昼夜地接待贤士,所以才能九合诸侯称霸天下。由此看来,作为君王,只有首先不辞劳苦去访求贤才,然后才能享受所得贤才给他带来的安逸。作为人臣也是如此。昔日贤明有能力的人在没有受到君王赏识之前,所献的谋略君王不用;所陈的建议君王不听;当官不能施展他的能力,遭到排斥也并非有什么过失。所以伊尹曾经背着饭锅、菜板去做厨师,姜太公曾经操刀杀牛,百里奚曾经自卖,宁戚(宁姓始祖,今河南省新乡卫辉市人,早年怀有经世济民的华才而不得志。公元前680年,齐桓公拜宁戚为大夫。后长期任齐国大司田,是齐桓公时代与管仲、鲍叔牙齐名的辅臣之一)曾经放牛,这些伟大的政治家都经历过忧患,等到他们遇到圣明的君主,出谋划策都符合主上的心意,所提出的意见或建议立即被君王接受,无论进退都能显示其忠心,担任官职不辱使命,接受君王的官爵、土地光宗耀祖。所以世间必须先有圣明智慧的君王,然后才有贤能的臣子。虎啸而兴风,龙飞而生云,蟋蟀到秋天才鸣叫,甲虫在阴湿处才会出现。《易经》说:‘飞龙在天,有利于选拔贤才。’《诗经》说:‘济济贤才,生于周国。’所以世道太平,君主圣明,才俊之士自会来临。君王在上面鼓励大家,人臣就会在下面聚精会神,即使用伯牙演奏他的‘递钟’名琴,逢蒙使用他的‘乌号’神弓,也不足以比喻君臣之间的融洽。所以圣明的君主必须等待贤臣来辅佐,才能光大功业;贤臣只有等待圣主的赏识,才能显示才华。上下互相需要,彼此欢欣,这是千年一次的际遇,言论见解无所猜疑,就像羽毛遇到顺风,巨鲸纵横大海一样得意。如果这样,有什么违法活动不能禁止,又有什么命令不能执行呢?圣贤的教化,必将传播四方,永无穷尽。所以,圣明的君主不必处处观望就能明白,不必时刻侧耳就已经听清,使天下太平的责任已经尽到,安乐悠闲的愿望已经实现,祥瑞自然降临,寿命自然无疆,何必像彭祖那样俯仰屈伸(指到处祭祀拜神的形体动作),像王侨、赤松子那样呼吸吐纳(指寻仙登山累得喘气),去寻觅与世隔绝的仙境呢!”王褒写这篇文章时,汉宣帝正在沿着汉武帝的老路,寻找神仙,所以王褒在文章中特别提到。

除了王褒之外,张敞也上书劝宣帝不要走汉武帝求仙的老路。

 

京兆尹张敞亦上疏谏曰: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上由是悉罢尚方待诏,初,赵广汉死后,为京兆尹者皆不称职,唯敞能继其迹;其方略、耳目不及广汉,然颇以经术儒雅文之。

上颇修饰,宫室、车服盛于昭帝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谏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圣质,总万方,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故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财择焉。吉意以为:世俗聘妻、送女无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也。又言: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不仁者远。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无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琱瑑,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为迂阔,不甚宠异也。吉遂谢病归(《资治通鉴》神爵元年三月)。

 

京兆尹张敞也上书对宣帝说:“希望明主经常忘掉乘车骑马的嗜好,疏远方士的虚言妄语,留心于帝王之术,太平盛世可望出现。”于是,汉宣帝将担任待诏(职称。意思是在皇帝身边,随时听候诏令办事的人)的方士全部罢免。

自从四年前(公元前65年冬)京兆尹赵广汉被腰斩以后,担任京兆尹的人都不称职,只有张敞能有赵广汉的政绩,他的谋略、观察能力不及赵广汉,但能以经书写出儒雅的文章。

汉宣帝除了开始求仙信神之外,还喜欢注重修饰,他的宫室、车马、服饰都超过汉昭帝时代。外戚许、史、王三族尊贵受宠。谏大夫王吉(?—前48,汉昭帝时,举贤良充任昌邑王中尉,今山东省即墨市温泉镇西皋虞村人)上书说:“陛下以圣明的资质总揽万方事务,专心考虑天下大事,将要实现太平盛世。每次下诏百姓就如同生命重新开始一样欢欣鼓舞。我想,这种情况可以说是陛下对百姓最大的恩德,却不能说是为政的根本。想使国家大治的圣主,并不经常出现,而如今的公卿大臣有幸遇到圣明的您出现,所以他们言听计从,但是没有能力制订出建立万世基业的长远规划,没有辅助陛下创立可与夏、商、周三代媲美的太平盛世。当今的政务主要着眼于朝会、财政报告、审判、处理诉讼案而已,这并非建立太平盛世的基础。我听说老百姓虽然软弱,却无法战胜他们;虽然愚昧,却不可欺骗他们。圣主独处深宫,所作出的决定恰当,就会受到天下人的歌颂,失当就会被天下人纷纷批评,所以陛下应该小心地挑选身边人,审慎地选择执行命令的官员。使身边的助手能王端正陛下的言行,执行命令的官员能宣传陛下的圣德,这才是君王的根本要务。孔子说:‘使君王平安、百姓得到治理,没有比推行礼教更好。’这不是一句空话。作为君王,在尚未制定出新的礼仪之前,应引用古代圣明君王制定的、与当今情况相适应的礼仪实施。我希望陛下能上承天心,发展大业,与公卿大臣以及儒生一起研究古代的礼仪制度,推行圣明的君王制度,使全体百姓都能达到仁义、福寿的胜境。果真如此,风俗怎会不如周成王、周康王时代,寿命怎能不像殷高宗武丁呢!以上内容,仅仅是将我所看到的当前人们所追求的、不合于正道的现象分别上奏陛下,请陛下裁决。”除此之外,王吉还认为:“当今世俗娶妻、嫁女的费用没有节制,使贫苦的人无力承受,以至于不敢生孩子。再有列侯娶天子的女儿,称为‘尚公主’,国人娶诸侯王的女儿,称为‘承翁主’,从名称上就有了让男子事奉妇女,丈夫屈从妻子的意思,这是颠倒了阴阳,所以才多次发生女人乱礼的事。古人在衣服、车马方面,严格规定了尊卑贵贱;如今却上下不分,混为一团,人人各自随着喜好改变风俗习惯,所以贪图财物、追求利禄成风,甚至为了名利连死都不怕。周朝之所以能不用刑罚而使天下大治,是因为他们都将邪恶禁止在发生之前……舜、汤不用三公、九卿的后代,遴选皋陶、伊尹,不仁之人自然远去。如今却使庸俗官员的子弟因其父兄的关系得以担任官职,这些人大多骄横傲慢,不通古今,无益百姓。应该公开征选贤明的人才,废除保荐子弟为官的‘任子令’;陛下的外家和故旧,可以赏赐丰厚的财物,不适应让他们身居重要官位。除去‘角抵’游戏,减少乐府艺人,节省尚方(秦汉宫廷官署名,专门为皇家制造器物的机构,兼采办)的用度,在天下人面前明确表示提倡节俭。古代的工匠不雕刻细致的装饰,商人不贩卖奢侈物品,并不是古代的工匠和商人唯独贤明,而是政令教化使他们如此。”宣帝认为王吉的话迂腐可笑,并不重视,于是王吉以有病为借口,辞职回家。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宣帝也开始相信鬼神,他想学汉武帝,去寻找长生不老仙药。好在他有所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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