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菠萝（关于癌症预防）：最严重的是路边烧烤摊，我们那天去测PM2.5，7800多

我们今天讲讲癌症的预防。

 

首先说说癌症是怎么来的，整体来说，癌症发生的原因分为内因和外因。

 

先讲内因。很多人特别恐惧癌症，觉得是我们周围各种辐射、吃得不健康导致的，但癌症发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年龄。随着岁数的增长，癌症发生的概率就会变高。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从55岁开始，患癌概率基本上就是显著地指数性上升。

 

除了年龄以外，另外一个大的风险因素就是遗传。但是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只有很少一部分癌症和遗传有直接的关系，大概是10%左右。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安吉丽娜·朱莉。她在40岁之前，决定切掉自己的乳腺、卵巢，一下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呢？

 

后来她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说，因为自己有癌症家族史，她的外婆、妈妈、姨妈都是因为乳腺癌或者卵巢癌去世的，医生告诉她，她有很大的概率遗传了一些妇科肿瘤基因。她去查之后发现，自己确实遗传了BRCA1基因突变。

携带这种基因突变的女性，在70岁之前得卵巢癌或者乳腺癌的概率，比正常人可能要高几十倍。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预防性切除。

 

遗传与癌症肯定是有关系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充分了解自己的家族史。怎么了解呢？有几个重点。如果我们家里人得癌症，我们需要关注：

 

第一，他得的是什么癌症。

 

妇科肿瘤，比如乳腺癌、卵巢癌，另外消化道的肿瘤，比如结直肠癌、胃癌，这些都是遗传影响比例高于10%的，所以如果有亲属患这方面癌症的，你就要特别注意。

 

第二，他在什么年龄得的癌症，这也非常重要。

 

尤其要关注50岁以前得癌症的亲属，因为可能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才让他的风险增高了。

 

但是所有的内因，年龄也好，遗传也好，都是我们不能改变的，我们不想早死，也不能改变基因，至少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那怎么办呢？

我们主要关注外因。

 

在中国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因为有研究显示，我们大概有一半的癌症都是外因导致的，也就是说，我们国家许多人患癌并不完全是因为寿命的延长，也不完全是因为遗传了什么风险基因，而是因为我们的环境，因为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带来了风险。

 

下面我要讲的就是尽量避免这些外因。

 

 

一、隔壁老王抽了一辈子烟

都不得肺癌？

肺癌是中国的第一大癌症，无论发病率还是死亡率都排在世界第一。世界肺癌总数，中国占了35.8%。为什么会这样？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吸烟。我们香烟消耗量全世界第一，超过了排在第2位到第30位的29个国家的总和。所以控烟是非常重要的。

 

那确实经常有人说，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统计数据，隔壁老王抽了一辈子烟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如果一直抽烟，这个人有多大可能会在75岁之前得肺癌，并最终死于肺癌？

25%。也就是说，4个隔壁老王一直抽烟，抽到75岁，会有1个人死于肺癌。这方面科学家做了很多研究，这张图显示的是，在不同的年龄抽不抽烟，最终死于肺癌的累计风险。你可以看到，但凡抽过烟，持续地抽，即使每天抽一点点，正常情况下，到75岁，积累下来大概就是1/6。就是说你只要沾了烟，你的风险大概就是1/6。

为什么我刚才说是1/4呢？因为世界卫生组织说重度吸烟者持续吸烟的话就会到1/4，什么叫重度吸烟者，每天抽烟超过5支。在中国，但凡抽烟的人大概率都是重度吸烟者。

 

好消息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比如公共场合控烟，中国年轻男性的人均吸烟量已经开始下降了。但是，中国的女性烟民量崛起了。在座有多少见过年轻女生抽烟的？基本都见到过。但你们有多少人的妈妈抽烟呢？很少。

 

这张是中国肺癌发病率地图，颜色越深，发病率越高。大家能看到，深色非常明显地集中在几个地区，尤其东北那一坨。当然，东北的肺癌高发不止有烟的问题，还有一些别的风险因素，等会儿我们会讲到。

 

二、很多女性不抽烟，

为什么也会得肺癌？

 

经常有人说，吸烟确实有害，但很多女性不抽烟，为什么也会得肺癌？

 

确实，在美国也有很多女性得肺癌，但85%左右都抽烟，中国就不一样，中国现在85%以上的女性肺癌患者都不抽烟——但是我告诉大家，这个比例会越来越小，未来二三十年，中国女性肺癌患者里抽烟的会越来越多，因为现在她们“崛起”了，这是非常现实的一个情况。

 

那到底为什么中国不吸烟的肺癌患者这么多？

第一个风险因素就是二手烟。无论男女，中国长期暴露在二手烟下的有7亿人。据估算，中国每年大概有10万人因为二手烟死亡，这里面有肺癌，也有别的癌症，吸烟和17种癌症都有关系，还和心血管疾病有关系。

 

第二个就是空气污染。2010年，全世界大概有320万人死于空气污染，包括20多万的肺癌。这个很难准确统计，世界卫生组织是通过一些方法来估算的。

 

还有一样东西，41%的中国女性肺癌患者接触过，但美国的患者没有接触过——固体燃料。以前农村烧的柴火、蜂窝煤、煤球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严重的空气污染源，只是大家以前没有意识到而已。像我在四川长大，我们家就烧过蜂窝煤，非常熏。

 

长期接触这类污染源，就导致有些女性接触到了风险因素。还是那句话，癌症的发生平均需要20年以上，所以现在很多女性得肺癌，可能不是因为她最近怎么着了，而是因为她以前接触过一些风险因素，累积到现在增加了她的患癌概率。

 

当然除此以外，烹饪方式也有影响。大家可能没意识到炒菜有多危险。番茄炒鸡蛋，油一下去，“滋溜”一下，特别好听。但你把PM2.5仪器往那一摆，一看，2100多。当然这是比较短期的暴露，但要是每天都这样暴露，其实也是非常危险的。

 

大家知道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在哪吗？至少我测过的、和食物有关的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烧烤摊。路边烧烤摊，我那天去测，7800多。所以我经常说，真的要非常感恩这些烧烤师傅，他们真的是用生命在给我们做烧烤。

 

讲到这儿，我要特别澄清一下。有读者会来给我抗议，说我老婆听了你的讲座，回来就再也不做饭了。不是说不能做饭，而是说要注意保护自己，其实很简单，买一个好一点的抽油烟机，做饭的时候把它打开就可以了。后来我们也测过，PM2.5迅速就从2000降到了50。

 

 

三、喝酒脸红的人，

患癌风险更高还是更低？

有一种致癌因素，和41%的口腔癌、23%的喉癌、22%的肝癌、21%的食管癌、16%的乳腺癌以及13%的结直肠癌有关系。请问这是什么？

 

答案是酒。所有的酒类都是一级致癌物。任何的酒类，红酒、黄酒、白酒，甭管什么酒，都是一级致癌物。

 

为什么说所有的酒类都是一级致癌物？首先酒精致不致癌？酒精不致癌。真正致癌的是什么，是酒精进入体内的代谢产物，这个东西叫乙醛。乙醛是个一级致癌物。

 

而乙醛这种强致癌物是不会一直待在我们体内的，我们体内有个解毒的东西叫乙醛脱氢酶，它会把乙醛变成乙酸，乙酸没毒，醋的主要成分就是乙酸。

 

所以头（乙醇）和尾（乙酸）都不致癌，只有中间产物（乙醛）致癌，而乙醛是大量富集在肝脏部位的，所以为什么说喝酒伤肝，主要就是这个原因。任何人只要一喝酒，体内一定会出现一定量的乙醛，所以任何酒一喝到体内，一定会是一级致癌物，就这么简单。

 

喝酒脸红是怎么回事呢？是一个信号，告诉你，你体内的乙醛含量超标了。喝酒脸红的人喝完酒以后，体内积攒的乙醛含量比正常人高，它不仅让人脸红，还在默默干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对你的肝脏造成严重的损伤。

 

为什么有人喝酒脸红，有人喝酒不脸红？喝酒脸红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携带了乙醛脱氢酶的缺陷，也就是说，乙醛脱氢酶能力不够，导致我们这些人一喝酒，乙醇就会变成乙醛，堆在体内无法解毒。

 

乙醛脱氢酶缺陷这个基因在中国南方非常常见，甚至可以说是特有的一种基因突变。所以像咱们这种喝酒脸红的人不要和别人拼酒，认怂就完了，因为我们输在了起跑线上。

另外，如果你喝酒不脸红，也不要去劝喝酒脸红的人喝酒，因为这不厚道，你们喝酒不脸红的人自己去拼酒，不要找我们。

 

四、为什么说“趁热喝”是恶习？

 

除了烟和酒以外，还有一个风险因素需要注意。我们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恶习，就是趁热喝，这直接导致中国的食管癌在烟酒的配合下发病率非常高。

世界卫生组织把所有65摄氏度以上的饮品都列为可能的致癌物，不管是咖啡、茶，还是你妈煲的汤，只要超过65摄氏度，都是可能的致癌物。

不光中国人爱喝烫的东西，最近有人研究，伊朗北部有一片山区，那里的人也是爱喝特别烫的东西。那个山区的人，爱吃烫食的人和不爱吃烫食的人，前者比后者得食管癌的概率要高90%，几乎翻了一倍。

烫食的危害确实是非常明显的，所以大家记得以后放凉再喝。

 

五、熬夜会不会致癌？

 

下一个问题大家肯定会特别关心，熬夜是否会致癌？

 

首先问大家，晚睡晚起和早睡早起哪个更好？研究发现，一个人喜欢晚睡晚起，还是早睡早起，这和基因是有关系的，有些人本来就困的时间比较晚，所以这不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不好的？持续的不规律睡眠是非常不好的。

 

这个在美国有研究，经常上夜班的人和经常倒时差的空姐，得乳腺癌的概率比正常女性要高。也有研究发现，不停调节老鼠的生物钟，老鼠患癌的风险也会变高。这个具体的生物学的机制还没有搞得特别清楚，但现在比较明确的是，不停地调时差、不停地倒自己的生理节律，是非常不好的。

 

所以我经常说，如果你非要熬夜，请熬得有规律点。最差的就是，你今天熬到一点，明天熬到两点，后天熬不住了，九点就睡了，然后第二天又开始熬到一点，这样对身体非常不好。

 

六、心情不好会不会致癌？

 

有一种说法叫癌症性格，有没有这回事呢？

以下不代表科学界的普遍看法。我个人觉得，这东西没法证明，因为我没有办法找到一群人，天天很抑郁，再找到一群人，天天很开心，然后来做实验。连说相声的人都会抑郁，所以科学上这件事非常难研究。

 

但我个人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为什么？我给大家讲一个我自己的想法。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你焦虑的时候，比如说你的老板给你特别大的压力，就会引起你的应激反应。什么叫应激反应？你想象一下，你在大草原上走着，突然出现了一头狮子，或者是像现在，你的老板突然出现，这时候你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所有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你全身的能量都集中在了你的大脑、肌肉等等重要的地方。

 

但人的能量不是无限的，所以与此同时，你的某些器官和系统就会被关掉，因为它们在那个时候就显得不重要了。什么东西不重要了？免疫系统。因为免疫系统是与人的长期存活有关的，你都快死了，根本顾不上细菌病毒，所以在我们整个应激反应的最后，会出现糖皮质激素的上调。

 

糖皮质激素是现在临床上最广泛使用的免疫抑制剂，比如你有自免疫疾病，你的免疫系统太旺盛了，就会用糖皮质激素把你的免疫系统摁住。

 

所以当你长期处在应激状态下，体内持续给你滴免疫抑制剂，就会让你的免疫系统变得低下。所以持续的焦虑，我个人认为是有可能增加你的患癌风险的，但还是那句话，我证明不了这件事情。还是开心一点，人活得开心比较重要。

   

另外一个我觉得大家能做的，就是运动。运动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大数据证明能够广泛地防癌的方法。大家可以看到，运动可以显著降低食管癌、肝癌、肺癌、胃癌的发病率，全是中国高发的癌症类型。

 

而且这个研究里面有一点特别有意思，就是运动也能降低吸烟的人得肺癌的风险。所以我经常开个玩笑说，你非要抽烟，你就边运动边抽，动起来。

 

而且运动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不一定是很剧烈的运动，每天半个小时左右、中等强度的运动就可以，所以甭管你是游泳、跑步、跳广场舞、打网球，都可以，打扑克牌不行，打麻将也不行，得动起来，得是有氧运动。

 

七、吃抗氧化保健品有没有用？

 

下面我也想讲一下，吃抗氧化保健品有没有用。大家最爱吃维C、维E、B12、叶酸等等，没事就吃一点，都觉得特别好，别的效果我先不说，它对防癌到底有没有用呢？

 

研究人员拿老鼠做实验，两组老鼠都得了肿瘤，一组喂抗氧化保健品，一组不喂，结果发现，服用抗氧化保健品的那组老鼠，癌症进展更快、死得更快。

这是老鼠，我不可能绑着一群人来做这样的研究，但我可以研究你这个人吃没吃过保健品，我来做大数据的对照。我强烈推荐这个网站给大家，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的网站NCI，它上面有很多科普资料。这儿专门有一章是讲抗氧化保健品和癌症预防的。

 

这里面有很多信息，我给大家摘两段最重要的。到目前为止，关于抗氧化保健品，全世界曾经做过9项非常大的对照实验，就是把人分成吃和不吃保健品的，结果发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吃能够有好处，不仅如此，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如果你已经生病了，再吃这个保健品，反而会提高你的癌症的进展的可能性，和动物实验的结果一致。

当然这个用到每个个人身上不一定都是如此，但是整体看起来是这样。尤其是吸烟的人得肺癌之后，吃抗氧化保健品反而癌症进展更快。所以如果你吃保健品是为了预防别的事情，我不管，但如果是为了防癌，没有必要。

 

最后一点，中国现在甲状腺癌特别多，尤其是在很多年轻女生中高发，很多人就觉得这和我们吃盐补碘补多了有关系，坊间都这么传言，但其实有没有关系呢？现在没有任何的科学证据证明，中国的甲状腺癌高发和补碘有关系。大家知道真正和什么有关吗？这个答案留到下一节课再讲。

 

好，这节课就讲到这，谢谢大家。

数据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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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hang J, Walsh MF, Wu G, et al. Germline Mutations in Predisposition Genes in Pediatric Cancer. N Engl J Med. 2015;373(24):2336–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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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https://www.cancer.gov

23. https://www.cancer.gov/about-cancer/causes-prevention/risk/diet/antioxidants-fact-sh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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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菠萝为一席录制的万象课程《癌症的真相》第四讲【癌症的预防】，这门课时长7小时，从癌症的预防，到筛查，再到治疗，覆盖了300多个癌症相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