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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梅英|春雨淅沥润江南——青年篇 (三)

戴梅英|  春雨淅沥润江南

            ——青年篇(三)

东北东北

青年篇(三)

那年春节,是1972年的2月15日。刚刚过去的1971年,在我国政治上发生不少大事,比如说基辛格访华、比如说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等等,都成了大家的谈资。谈话中,我发现徐工夫妇和他们的儿子都非常非常崇拜敬爱的周总理,对周总理充满了仰慕之情。

我在心中把小哥哥和徐工的儿子做了比较。他们俩的共同点都是靠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但小哥哥是继母,所以小哥哥对父母很生疏,而徐工夫妇却是亲生儿子,他的儿子在父母面前表现得非常亲密自在。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忽然忆起1957年的春节,小哥哥的父母带着两个女儿到苏州过年,他的这两个妹妹肆无忌惮的在他们家院子里假山上追逐攀爬又蹦又跳。小哥哥却很拘束地躲在奶奶身后。最后干脆跑到我家来玩了!唉,可怜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也喝了不少红酒。回到宿舍就睡了。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似乎在似梦似醒之间,有人敲我的窗户,来者身穿灰色僧袍,我意识到是我的外公来了。尽管我从未见过外公,他老人家是1947年仙逝的,而我则是1949年才出生。

可我明明确确感觉到是我的外公。他做手势让我出去,我愰愰忽忽的就跟着他走。他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跟着,一路无语,走着走着,走到了一条波澜壮阔银如白练的大江旁。而且我清楚记得,大江旁还有一座塔吊。外公示意我停下,然后自己飘然而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已是1971年的大年初一。我琢磨了半天昨晚的梦,实在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梦境如此清楚。预示着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年春节,虽然没有回家,但是却过得非常快乐。年初二,丁政委请了我们一帮大小知识分子,主要是各大院校历年毕业生,包括我们这批中专生。凡没回家过年的,都把我们请到他家吃饭。徐工夫妇及他们的儿子也来了。另外那位杜工已经落实政策归队了,带着他的儿子也来了。看到杜工儿子亲热的和上海大哥哥们玩在一起,我心中升起对丁政委的敬仰与感恩!

徐工的爱人看到我,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爱意。她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她的儿子很喜欢我,希望能与我交朋友。她还说,他儿子在南京也有看中他的女同学,但不如我灵光。她说,如果今后我们能成为一家人,我可以调到南京去,过两年,他们二老退休可以回到常州去。那我们这个家庭就是最美满的小家庭了。他说,我当初刚调来,徐工对我就十分满意。我们在一起啊,绝对不会有婆媳矛盾,比亲生母女还要亲!

我当时听了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天是年初二,我跟徐工的夫人说:容我考虑两天,初四,我上你们家去,就这么说定了。徐工的爱人对我的慎重也很满意。

凭心而论。这样的条件太优越了。能够找到一位在南京工作的大学毕业生,父母又是高级知识分子。今后成家以后还能调到南京工作。这对于当年所有的女知青来说,应该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从理智上说,这是最好的选择。而感情呢?我过得了自己感情这道坎吗?

春节这几天。几乎所有的车间主任级别的干部都轮流请我们吃饭。那天。我称病拒绝了。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我把小哥哥的那包衣服、被子、照片全部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的数,一件一件地翻。最后,我把头埋在他的衣衾里,哀哀的痛哭不已!哭着哭着,我的决心下定了:在沒有找到小哥哥之前,我决不爱上第二个人!我就永远守着小哥哥这包衣衾,生同衾、死同穴!

大年初四,我独自一人去了徐总家。我向他们袒露了自己的情感经历,最后说明了我对小哥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决心。年初六,徐总的儿子要回南京了。徐总夫妻都没去送行,委托我代表。火车快开了,徐总的儿子突然对我说他今年才毕业,应该好好工作两三年再考虑个人问题。他说他愿意等我。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互道珍重!

大约在三四月份。厂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小纠纷。厂里的丁政委居然下令,由我去解决。

情况是这样的,厂里有一对新结婚的双职工小夫妻,因做家务发生争吵,男方打了女方。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因双方的父母都是厂里的领军人物,男方的父亲是厂里主要生产车间的主任,非常强势,而女方的父亲却是机关党委书记,女方的母亲是女工委员会主任。女方的父母很委屈,很气愤。鉴于女方的母亲不便出面处理,所以丁政委点了我的将。

我把这对小夫妻找来,把情况了解了一下,原来男方的母亲规矩很重,要求媳妇每天早上给全家做早点。媳妇有时候上夜班起晚了,因此,惹恼了婆婆。婆婆是有名的母老虎,婆媳之间发生了争论,男方上来就打了老婆几记耳光,女方一气之下逃回自己的娘家。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

我向来讨厌重男轻女。而北方人重男轻女之风盛行。我对女方父母的感觉很好,凭他们在厂里的地位,给女儿安排个坐办公室的位置完全可以,而他们却让自己的女儿上三班倒,开行车。再看看那男孩犟头犟脑的样子,我决心整一整这个男青年。

那天,恰逢女孩上小夜班,我就对那个男孩说,从现在起,你每天下小夜班,到厂门口去接她,陪她回家。一个星期以后你们俩再来找我,我负责给你们处理。

那时候的人也比较老实。那个男孩,确实每天小夜班都去接他老婆下班。那个男孩是车间核算员,上常白班,一周下来叫苦不迭。

一周之后,他们两人来到我的办公室,我首先让那小伙子谈谈感受。他说,还感受呢,我都快倒了。我说你接一个星期就倒了,人家长年累月上三班倒,晚上骑车回家都快下一点了,第二天早上你们还要求她大清早起来做早饭给你们吃。你不觉得过分吗?

小伙子说他认错。他不该不心疼老婆,更不应该打老婆。我让他写检讨,一式三份,一份贴在他家餐桌的墙上,天天让他妈妈看。还有一份交给他丈母娘,最后一份送到我这里备案。

小伙子态度很诚恳的一一照办了。我看到那年轻的小女子抿着嘴偷笑了,知道问题解决了。就放他们回去了。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得全厂都知道,听说丁政委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1972年的春天到了。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自进入1972年以后。会议特别多,我跟着厂领导跑遍了黑龙江好几个城市…如佳木斯、牡丹江⋯等等。牡丹江有东北小江南之称,我到了牡丹江市,惊讶牡丹江这个城市的美,说她是东北小江南还不完全准确,应该是各有千秋。

把牡丹江和我的家乡苏州相比,苏州好似一位活泼靓丽的青春少女,而牡丹江却更像一位冷美人。特别是名闻天下的镜泊湖,有一种深沉的静谧的美。我在宾馆里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扬言今后要设法调到牡丹江来,接母亲到牡丹江来度晚年。

我这个美好的承诺,却始终没有兑现。72年8月,丁政委迎来了一批客人,他原来部队的几位老战友到东北来了,有几位还带了家眷。丁政委抽了党办的秘书小孙和我陪同接待。

我有幸陪同部队领导,参观游览了中苏边境的海拉尔市、呼伦贝尔市、黑河市。当时,没有部队的证明是到不了那些城市的。使我大开了眼界,增长了很多丰富的军事知识,令我终生难忘。

这次陪同首长参观,我认真做了功课,我把所要参观的城市的概况、气候、地理位置,以及这些城市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都认真查阅了资料,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每到一地,我都自觉充当了“导游”,讲得头头是道,博得领导们的一致好评。

这次东北之行的老首长们,主要来自南京军区。当他们得知我是苏州人时,显得格外亲切。正可谓“见到你们总觉得格外亲”。其中有一位阿姨姓刘,她是陪伴她丈夫一起来的,她丈夫是南京近邻马鞍山市的军分区政委。我和她特别投缘,刚上火车时,列车员发卧铺票,我是下铺而她却是上铺,我立刻与她换了铺位。她已年近五十,体态微胖,而我正值青春年少,正处在窈窕淑女的年龄。

一路上,我与这位刘姨形影不离。我喜欢她的稳重慈爱,她也喜欢我的机敏灵活。我与她交谈中得知,她是1947年参加革命队伍的红小鬼,在部队当卫生兵,解放后与她丈夫一起来到马鞍山市。她丈夫任军分区政委,刘姨在轻工局任党委副书记。Wg中,她下放到一家中型企业,担任党支部书记。

当刘姨听说我父母在上海生活,老家是苏州人,就极力动员我调到马鞍山去,调到她手下去工作。我当时有点懵。不知道马鞍山是个什么地方?地理位置是不是在鞍山边上?因为我想,马鞍山跟鞍山肯定是属于同一个地方。我觉得鞍山也是东北,那倒不如现在黑龙江了。

大约为了进一步说服和诱惑我到马鞍山去吧,这位可敬的刘姨就开始一一向我娓娓道来,介绍马鞍山的风景九山环一湖,介绍马鞍山有采石矶。有浩瀚长江。说马鞍山是鱼米之乡,你们上海人喜欢吃的螃蟹在我们这儿就要几毛钱就能买到了,等等等等。

我听着听着,就呆住了。马鞍山有长江?釆石矶就在马鞍山?我想起了父母曾跟我说过。我的父母年轻时,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解放后改为南京大学。上世纪四十年代学校组织去采石矶远足。那年代称旅游为远足,我父亲比母亲高二届,原本不认识,也就是通过那次远足,他们两个才认识,所以采石矶是他们的大媒人呢!

我问刘姨,采石矶不是在南京吗?怎么跑到马鞍山去了?听了此话,大家都哈哈大笑。他们说。马鞍山就是南京。五八年才划到安徽去的。原来就是南京的一个区。

南京,南京。难道我真的跟南京有缘分?难道我这次真的要回家了?我母亲从小就跟外公外婆生活在南京,我母亲在南京读的小学、初中、高中,然后考上了南京大学。我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离开上海时。列车经过南京,我的手镯会莫名其妙的跳动。我又想起了今年大年初一做的梦,外公亲自把我送到长江边上。难道我真的要回去了?不是回上海,不是回苏州,而是叶落归根,回到我真正的命中注定的故乡南京去吗?

长达十多天的东北之行即将结束。明天就要回到哈尔滨了。在那天的晚宴上,刘姨慎重地站起来,向丁政委敬酒。她说,希望丁政委送一件礼物给她,这礼物对她至关重要。刘姨说解放以后她一直在机关工作,Wg后下放到基层厂里工作,只可惜年纪大了,诺大一个厂区她也跑不动了,急需要配一个年轻机敏能干又信得过的小秘书。

她恳请丁政委能把我送给她,让她把我带走。她说我是她的江苏老乡,回到江南更适合我成长进步。

第二天上午,丁政委把我叫到他的房间。他长时间地注视着我,不说话。我感到他的眼光像一位父亲的眼光。不,确切的说像一位慈父凝视即将远行女儿的眼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他今年五十六岁了,再过四年就要退休了,退休后准备回到江西老家去。

他说,这次对于我是一个好机会。回去吧!回去以后,好好干。要争取上大学,以后大学还是会办的。你的缺点是基础太低。中专技校是不行的,会埋没你的前程。你一定要争取上大学!我听了这话呆若木鸡!要知道那是哪一年啊?1972年!一个极左到要毁灭一切中华文明的年代,可丁政委却告诉我大学还是会办的,一定要争取上大学!

我强忍住眼泪,深深向丁政委鞠了一躬。那天是1972年9月2日。而到了1972年9月22日,马鞍山市轻工业局的调令来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突然心情异常矛盾,真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记得两年前的七月。我对妈妈说。我会笑着离开上海,绝对不会哭。再过个一两年,我也会笑着回来的。两年过去了。可是我却是哭着离开东北,离开黑龙江。知道自己要走了,我一遍又一遍的绕着厂区徘徊,我舍不得离开她,这是我人生路上第一次进入社会, 是我第一个单位。她对我太好了!在这里我享受着母爱的温暖,在这里我受到父亲的教诲,在这里我得到许许多多如徐工那样的师傅们手把手的指导,在这里我又得到了一群群哥们的友谊!

东北虽冷。可我却生长在温暖的大家庭里。也许今后我会遇到许多风霜雨雪,但是在东北的这两年,我却过得如鱼得水,悠哉悠哉。前来送别的人很多,他们送我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他们简直是倾其所有。那位开行车女工的妈妈,就是我们厂的女工主任居然送了我一条俄罗斯毛毯。这么昂贵的礼品,我是断然不能收的。可她含着泪说:你帮我把我女儿和女婿的小家庭拢在一起了,我早就想送你这条毛毯,本想等你结婚时送的,现在你要走了,就提前送给你。到你结婚时,一定要到东北来啊!

东北的天气虽冷,但东北人的心是热的。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再过两天,就要告别这里了。白厂长带信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一改以前那种冷傲的姿态,诙谐的说:上海姑娘要当逃兵啦?我不是逃兵,但又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儍笑。

如果说丁政委像慈父,而白厂长则是一位严格的前辈。我感谢他们,感谢他们对我的栽培,感谢他们寄予我的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他很认真的说,你悟性很高,又肯钻研,是个搞理工科的好料子。他送了我一本崭新的《居里夫人传》,让我好好向居里夫人学习。他说,你不适合搞政工,回到南京以后要想办法搞本行,回到仪表专业,要争取上大学,一定要上理工科大学!

如果说丁政委像慈父,而白厂长则是一位严格的前辈。我感谢他们,感谢他们对我的栽培,感谢他们寄予我的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在大家的盛情挽留下,我在厂里过了最后一个国庆节。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戴梅英 女 大学文化。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退休前任安徽省马鞍山市政协港澳台和外事委员会副主任,致公党市委秘书长。退休后任马鞍山市雨山区法律援助中心法律工作者。

【配图编辑】老骥

【前文链接】

5.戴梅英|春雨淅沥润江南——青年篇(一)

6.戴梅英|春雨淅沥润江南——青年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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