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J(32 No(8 东岳论丛Aug(，2011 2011年8月(第32彩第8 期)(Dong Yue,b岫e)
蔡邕书法地位的变化与相关的历史问题
甘中流
(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艺术研究院，北京100478) [摘要]蔡邕是东汉末年的著
名文士，也是一位有很高声誉的书法家与书法理论家。对于蔡邕的书法成就及 理论著述等问题，后人有所怀疑。蔡邕书法地位在晋唐时期有很大变化，蔡邕书法地位被抬升与唐玄宗锐意提倡 八分相关。为迎合唐玄宗的旨趣，八分书受到其时很多书家的重视，蔡邕也被文臣树立为八分之祖，而围绕蔡邕的 相关传说与理论著述也在这一风气下渐渐出炉。 [关键词]蔡邕;书法;八分;《熹平石经》
[中图分类号]1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53(2011)08—0086一04 蔡邕是东汉末年的书家，在魏晋之时并未有突出的声名，而在时隔几个朝代之后的盛唐之时，却有了突
出的地位。张怀瑾《书断》列蔡邕八分书、飞白书为神品，甚至成为八分书的代表人物。晚唐张彦远编《法书 要录》，在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文后附笔法传承一文，蔡邕成为笔法的祖师，且有很多怪诞不经的传说，实 为古代书法历史的一大传奇。蔡邕书法地位的这些变化绝不是偶然的，笔者以为与唐玄宗倡导八分古学有
关系，而群臣的追随与相关的附会又将历史上的蔡邕加以神化。
一、自西晋至初唐有关蔡邕的书法地位问题
我们先来看盛唐以前有关资料对蔡邕书法的评价。 西晋时期的卫恒《四体书势》中收有蔡邕的“篆势”， 在此篇序引中，卫恒备述李斯以后的小篆名家，说:
“汉建初中，扶风曹喜善篆，少异于斯，而亦称善。邯郸淳师焉，略究其妙，韦诞师淳(邯郸淳)而不及也。太和
中，诞为武都太守，以能书留补侍中，魏氏宝器铭题，皆诞书也。汉末又有蔡邕，为侍中、中郎将，善篆，采斯、
喜之法，为古今杂形，然精密闲理不如淳也。”就我们所能见到的有关蔡邕的记载中，卫恒距离东汉末年的蔡
邕应该是最为接近的一位，按照卫恒的判断，蔡邕的小篆“精密闲理”比不上邯郸淳，应在邯郸淳之下。卫恒 在《隶势》的序引中提到隶书的历史问题，《隶势》说:“隶书者，篆之捷也。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至灵帝好
书，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甚矜其能。或时不持钱至酒家饮，因书其壁，顾
观者以酬酒直，计钱足而灭之。每书辄削而焚其柑，梁鹄乃益为柑，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柑。鹄卒以书至 选部尚书。鹄宜为大字，邯郸淳宜为小字，鹄谓淳得次仲法，然鹊之用笔，尽其势矣。 鹄弟子毛弘教于秘
书，今八分皆弘之法也。汉末又有左子邑，小与淳、鹄不同，然亦有名。”这里所说的隶书系统，包括八分。卫
恒认为隶书从王次仲时开始有规范，这种隶书即八分书。他在这里叙述了八分的流传关系，王次仲之后，以 师宜官为最，梁鹄得师宜官之法，传与毛弘，其中还提到左子邑、邯郸淳两位书家擅长此体，而西晋时期流行
的八分书是毛弘的嫡传。蔡邕与师宜官同时，假如蔡邕确如后人所说为八分书的代表，卫恒不至于只字不 提。 东晋之时，王羲之《论书》云:“寻诸旧书，惟钟、张故为绝伦，其余为是小佳，不足在意。去此二贤，仆书次
之。”(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一<晋王右军自论书》)王羲之于古代名家但言钟繇、张芝，而不及其他。 南北朝书法著述渐多，然而于蔡氏也未给予充分的关注。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说:“陈留蔡邕，后汉左
中郎将，善篆、隶，采斯、喜之法，真定《宣父碑》文犹传于世，篆者师焉。”这是沿袭卫恒的说法。卫恒但言蔡邕
善篆书，羊欣开始说蔡邕善隶书。虞肩吾作《书品》，品定汉至齐、梁间能书者一百二十三人，其中没有提到蔡 邕。王情《古今文字志目》仅列蔡邕其名。北魏江式《论书表》说:“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
[作者简介]甘中流，男，首都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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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书法地位的变化与相关的历史问题 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这也多半是沿袭卫恒的说法。 唐朝初期，唐太 宗《王羲之传论》、孙过庭《书谱》祖袭南朝诸家之说，他们关注的是张芝、钟繇、王羲之、 王献之。《书谱》说:“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王羲之云:倾寻诸名书，钟张信
为绝伦，其余不足观。”而武则天时期李嗣真《书后品》可以称得上是历代书法家的谱录，自李斯以后书家都见
载记。他将历代书家分成十等，将蔡邕的书法列为上中品。若以十等论之，蔡邕仅列第三等。
从以上这些书法理论著述来看，蔡邕在这个时间段内书法上的地位并不高。
二、唐玄宗喜爱八分与蔡邕地位的攀升
唐玄宗朝，有关史籍中关于蔡邕书法的记述口径大变。一是蔡邕在书法史上的地位越来越高;二是很多
汉碑的书写权也归属蔡邕;三是蔡邕的书法理论及相关的笔法传说也相继问世。张怀罐《书断》列蔡邕八分、 飞白为神品，大篆、小篆、隶书为妙品，他评价蔡邕书法说:“(蔡邕)工书，篆、隶绝世，尤得八分之精微。体法 百变，穷灵尽妙，独步今古。又创造飞白，妙有绝伦，动合神功，真异能之士也。”他的《六体书论》更将蔡邕的 大篆、小篆地位拔高，文云:“大篆者，史籀造也。 史籀是其祖，李斯、蔡邕为其嗣。”又说“小篆者，李斯造
也。 李斯是祖，曹喜、蔡邕为嗣。”关于蔡邕大篆，前人没有过多的评述，而对于蔡邕的小篆，卫恒早有定
评。认为蔡邕不如邯郸淳。张怀瑾为之翻案，但他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因为他也举不出几件可以说明问题
的作品。至于八分书，张怀璀将蔡邕列为神品，这是前所未有的。另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书断上》述 八分时说:“按八分者，秦羽人上谷王次仲所作也。唯蔡伯喈(蔡邕)乃造其极焉。王次仲即八分之祖 也。”这里明言八分书的祖宗是王次仲，而《六体书论》却说:“八分者，王次仲造也。点画发动，体骨雄异，作
威投戟，腾气扬波，贵逸尚奇，探灵索妙。可谓蔡邕为祖，张昶、皇象为子，钟繇、索靖为孙。”我们可以看出，
、 在《六体书论》中，张怀瑾剥夺了王次仲八分之祖的地位，而将这一位置改为蔡邕。
对于一个书家历史地位的评价出现了这样的悬殊，自然有其原因。要寻找其中的究竞，我们先得从唐玄 宗喜好八分书开始。窦蒙《<述书赋)注》说:“开元皇帝好图书，少工八分书及章草，殊异英特。”作为一个在 位达四十六年的英主，玄宗充分发挥了他在书学上的影响力。《宣和书谱》卷第一《历代诸帝王书》“唐明皇”
条说:“(玄宗)留心翰墨，初见翰苑书体，狃于世习，锐意作章草、八分，遂摆脱旧习。”《宣和书谱》卷第二《隶
书叙论》说:“唐开元年，时主慨然知隶字不传，无以矜式后学，乃诏作《字统》四十卷(《旧唐书》卷四十六载
《字统》为杨承庆所编，二十卷)，专明隶书，于是人间得以应其求，如韩择木之徒是矣。”玄宗皇帝喜好八分。 又有意要改变当时的风气，天下人自然望风而从，一时以擅长八分的名家辈出，八分书也就成为热门话题。 杜甫《送顾八分文学适洪吉州》诗云:“中郎《石经》后，八分盖憔悴。 玄宗妙其书，是以数子至。御札早
流传，揄扬非造次。三人(韩择木、蔡有邻、顾诫奢)并入直，恩泽各不二。”杜甫在这篇诗作中透露出一个重
要信息，即《熹平石经》不但是蔡邕所书，而且是当时人心目中八分书的典范。本来唐玄宗喜欢八分也不会直
接导致人们想起蔡邕，但由蔡邕与八分书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这个时期的蔡邕热就形成了。 事实上，当时人并没有深究《熹平石经》与蔡邕的关系，也不太清楚《熹平石经》的真正面目。唐人坚信 《石经》为蔡邕所书，是因袭相传已久的旧说。南朝范哗《后汉书?蔡邕传》:“熹平四年，(蔡邕)乃与五官中
郎将堂赂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谭，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飚等人，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
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范哗认定《熹平石经》为蔡邕一人
所书，没有根据。前文所引江式《论书表》以为《熹平石经》“多是邕书”。这应该是比较实际的说法，因为《石
经》在北朝时期尚存，作为文字学家的江式有可能根据实物来作出判断。而身处南方的范晔，因南北阻隔，于 《石经》必然不能作实物的考察，而多半得之于传闻。但是，他的这个论断对唐人却影响很大。唐初所修《隋
书》卷三十二《经籍二》云:“又后汉镌刻七经，著于石碑，皆蔡邕所书。”此一记载沿袭《后汉书》之说。所以唐
朝人普遍认为蔡邕为《熹平石经》的书写者。对于《熹平石经》是否为蔡邕一人所书，后世学者提出质疑。宋
洪适《隶释》说:“史称蔡邕自书丹，使T镌刻。今所存诸经字体各不相同，虽邕能分善隶，兼备篆体(但文字之 多，恐非一人可办。”近代学者如马衡先生等经过对《石经》诸多残石的比勘、研究，都支持洪适的观点?。 唐代的一些著述对蔡邕与《熹平石经》的关系没有深究，更有甚者，他们分不清《熹平石经》与曹魏时期
的《正始石经》之间的差别。我们知道，《熹平石经》是一体书，曹魏《正始石经》是三体书。最早将《熹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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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J(32?0(8 Yue 东岳论丛Aug(，20IJ 20IJ年8月(第32影第8 期)(Dong T曲une)
经》说成是三体的还是作《后汉书》的范晔，《后汉书》已经认定《熹平石经》为古文、篆、隶三体，《后汉书》卷
七九上《儒林列传》云:“熹平四年，灵帝乃诏诸儒正定《五经》，刊于石碑，为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以相参检，
树之学门，使天下咸取则焉。”这是误导唐人的一个主要原因。《熹平石经》在北朝时期屡经战乱与迁徙，到唐 朝初年魏征开始收聚，十不存一圆。唐朝很多文献也混淆了一体《熹平石经》与曹魏时期的三体《正始石经》。 窦蒙《(述书赋)注》说:“蔡邕字伯喈，陈留人，终后汉左中郎将。今见打本《三体石经》四纸。石既寻毁，其本
最稀，惟《棱隽》及《光和》等碑时时可见。”窦蒙在盛唐时期以善于鉴定著称，若他见到的《石经》拓本真是用
三种书体写成，则表明他对于《熹平石经》与《正始石经》确实不甚了了。难道他所见真为《熹平石经》拓本，
而只是因袭范晔等人的错误名称?徐浩也将一体《熹平石经》与三体《正始石经》相混淆。徐浩《古迹记》说: “李斯峄山、会稽山碑，蔡邕鸿都三体石经、八分西岳、光和、殷华、冯敦数碑，并皆伯喈章草，并为旷绝。”?由 此可见，唐朝这些书法鉴赏家也没有搞清楚《石经》是什么版本，更何况一般的学人。
从范哗到唐朝窦蒙、徐浩等，这些相沿已久的错误，本来影响还是有限的。但官方将《石经》作为书学生
的教材之一，《新唐书?卷四十四》:“凡书学，《石经》三体限三岁，《说文》二岁，《字林》一岁。”因此，它的影 响就成为全社会的。而且，与唐玄宗倡导八分的旨意相结合，则为创造蔡邕的神话提供了更大的空间，以至
将当时所能见到的一些汉碑的书写权都归之于蔡邕。大历年间的诗人王建有一首《题酸枣令刘熊碑》的诗
说:“苍苔埋字土埋龟，风雨消磨绝妙词。不向图经中旧见，无人知是蔡邕碑。”启功先生《记汉<刘熊碑>兼论
蔡邕书碑说》@已经作出考证，说明此碑是一件唐人附会到蔡邕名下的一个实例。上述窦蒙、徐浩提到的几种
归属于蔡邕名下的书作就难保不是这样的附会。可见，盛唐及其以后的年代，关于蔡邕的作品问题，多半是 道听途说，没有根据。 由此我们就可以解释张怀瑾的两篇文章中，八分书的祖师一个是“王次仲”，另一篇变为“蔡邕”的原因。
《书断》完成于玄宗开元十五年，正是这一年，他以善书自举应制，召入翰苑，为翰林待诏。从《书断》排位来
看，张怀瑾似乎有意要配合唐玄宗恢复古学的旨意。《六体书论》虽无年代可考，然而作于当上翰林待诏之后
是没有疑问的，正因为这些风传一时的说法，张怀瑾自然不甘落后，故而直接将八分的祖宗让蔡邕当了。可
以说蔡邕在盛唐时期整个的社会环境中自然而然被奉为八分书的始祖。这种现象本来并无坏处。因为它带 动了当时隶书的繁荣，名碑巨碣流传于世，并且出现了像韩择木、蔡有邻、史惟则、梁升卿等一大批隶书名家。
同时也满足了一般人的心理:所学所本是前代闻人，而不是像其他汉碑那样，都是无名氏书手。
三、有关蔡邕的书学与笔法问题
蔡邕书名既然被烘托出来，而接下来就是传蔡邕的思想。在卫恒的《四体书势?隶势》中，没有说这篇
《隶势》的作者是谁，张怀璀的《书断上》“隶书”条后的注有“蔡邕《隶书势》日”的字样，尽管两篇文章名称有
一字之差，文字内容则与卫恒的《四体书势?隶势》相同。这种现象的出现只有两个解释，其一，卫恒《四体书
势》历史上有脱文，而张怀瑾见到的是善本。其二，张怀瑶根据推测确定《隶势》的作者为蔡邕。假如是第二
种情况，则是张怀瑾在当时风潮中的一种附会。 真正令人关注的是盛唐时期蔡希综《法书论》中所引述的蔡邕言论。蔡希综是蔡邕十九代孙，他的《法书
论》首先称述乃祖的书法地位如同当时的一些传闻，文中引述了蔡邕的书法理论主张:“蔡中郎云:欲书先适
意任情，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之毫不能佳也。次须正坐净虑，随意所拟，言不出口，气不再息，则无不
善矣。凡欲结构字体，未可虚发，皆须象其一物，若鸟之形，若虫食禾，若山若树，若云若雾，纵横有托，运用合 度，可谓之书。”这样的思想前人从未引述。《法书论》著录于南宋陈思《书苑菁华》，从文辞来看，其中纰漏明 显，如直呼其先祖蔡邕之名，整篇文辞前后不相统贯等，似是拼凑而成。
北宋朱长文《墨池编》卷二《笔法一》说:“后蔡邕人嵩山学书，于石室内得素书，八角垂芒，颇似篆焉。写
李斯并史籀等用笔势，啃得之，不餐三日，唯大叫欢喜，若对十人。喈因读颂三年，便妙达其理，用笔颇异。当
汉代善书者咸异焉。喈自书五经于太学，观者如市。于会稽作笔论日: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 性，然后书之。若绾闲务，虽中山毫不能佳也。先默坐静思，随意取拟，言不出口，心不再思。沉密若对人君， 则无不善矣。字体形势，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春夏秋冬，若鸟啄形，若虫食
木，若利刀戈，若强弓矢，若水火，若树云，若日月，纵横有象，可谓书矣。”这段蔡邕笔法的核心内容与蔡希宗
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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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书法地位的变化与相关的历史问题
所传基本相同，文辞上则有很多出入。朱长文《墨池编》卷第二《笔法一》之后有一段跋语云:“世传诸家笔
法，其辞多不雅驯。盖非其亲作，乃后人祖述耳。”朱长文意识到他所编诸如有关此类的笔法并非原作。而是 后人祖述，之所以存录。是因其道理还是有裨于学习书法的人们。 至南宋陈思《书苑菁华》，关于蔡邕的这个笔法之论又有所增益，还有所谓《九势八字诀》。其中《九势》
序引云:“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
丽。故日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自然”这个范畴是道家的，“阴阳”观念是儒家经典
《周易》的。《九势》序引中“自然——阴阳”之说是糅合儒道思想而得出的观念。而据哲学史家的研究，中国 古代“自然——阴阳”之说是魏晋时期才有的观念。所以，从这些事实来看，《九势》序引中这段解释书法形 势生成的说法不可能出于蔡邕。而《九势》正文关于用笔的一些要求显然是针对楷书而言的，应与蔡邕无关。
《八字诀》则是节选于传为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中的八条。 上述署名为蔡邕的几种书学文献中是否保
留了一些蔡邕的思想，笔者不敢武断。《四库提要》云:“《隋
志》载后汉左中郎将蔡邕集十二卷，注日:梁有二十卷，绿一卷。则其集至隋已非完本。《旧唐志》乃仍作二十 卷，当有官书佚脱而民间传本未亡，故复出也。”蔡邕的文章早在隋朝之前就已经有遗失，唐宋之时也多有变 更。不过《四库全书》中所收《蔡中郎集》不收《笔论》、《九势八字诀》，当事出有因。
还有与蔡邕有关的更为神奇的笔法问题。《法书要录》卷一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后附《传授笔法人
名》一篇，说:“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之崔瑷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
羲之传之王献之，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羊欣传之王僧虔，王僧虔传之萧子云，萧子云传之智永，智永传之虞 世南，世南传之欧阳询，询传之陆柬之，柬之传之侄彦远，彦远传之张旭，旭传之李阳冰，阳冰传徐浩、颜真卿、 邬彤、韦玩、崔邈，凡二十有三人。文传终于此矣。”这个笔法传承系统显然出于盛唐之后，其虚诞之处自不待
言。蔡邕晚于崔瑷(公元78一143年)，崔瑗何得传蔡邕笔法?编此故事者显然是为了让蔡邕的地位更为
突 出，成为名副其实的书法宗师。元朝刘有定在郑构《衍极?至朴篇》注中把这个故事说得更为完整:“初， 邕得书法于嵩山，以授崔瑗及其女琰，张芝之徒，咸受业焉。魏初，韦诞得之，秘而不传，钟繇令人掘韦诞蔡 墓， 得蔡氏法，将死，授其子会。宋翼，钟繇之甥也，学书于繇，繇弗告也。晋太康中有人破钟公冢，翼始得 魏晋间，卫氏三世能书，卫觊与其子瑾，及见胡昭、韦诞、钟繇;瑾及子恒，俱学于张芝;恒从妹卫夫人亲之。
授于蔡 琰。卫与王世为中表，故羲之父旷得之。旷以授羲之，羲之传其子献之，及王潆之子修，故诸望世传
家法。献 之传其甥羊欣，欣传王僧虔，僧虔传萧子云。晋宋而下，能者颇多，其流皆出于二王也。隋释智
永，羲之七世 孙也，颇能传其学，由亲受法于子云。虞世南亲见永师。故其法复传于唐焉。欧阳询得于世 阳，或云虞、褚同师史陵。陵，隋人也。欧阳询传陆柬之，柬之及见永师，由世南之甥也。陆南，褚遂良亲师欧 传子彦远，彦远传 张旭。彦远，张之舅也。旭又得褚遂良余论，以授颜真卿、李阳冰、徐浩、韩混、邬彤、魏仲 犀、韦玩、崔邈等二 十余人。释怀素闻于邬彤，柳公权亦得之，其流实出于永师也。徐浩传子璃及皇甫阅。
明受法于璃及邈。皇甫阅传柳宗元、刘禹锡、杨归厚。归厚传侄纬，纬传权审、张丛、崔崔邈传褚长文。韩方
弘裕。弘裕，禹锡外孙 也。弘裕传卢潜，潜传颍，颍传崔纡。柳宗元传房直温，有刘埴者，亦得一鳞半甲。”这
个系统实际上把蔡邕以 后的几乎所有名家都列入其中，可谓一脉相承。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假如没有唐玄宗立意恢复八分书，导致空前的蔡邕热，则历史上作为书法家的蔡邕 恐怕就是另外一种样子。
【注释 ]
?《凡将斋金石丛稿》卷六《石经>，北京:中华书局(1977 年版。
?《隋书?经籍志》，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
?《法书要录》卷三(北京:人民荧术出版社(1986 年版。
?《启功丛稿?题跋卷》(北京:中华书局，1999 年版。
【责任编辑:?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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