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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辑丨俄罗斯诗歌精选

今天《遇见好诗歌》选用的图片可谓“新鲜传送”,拍摄于近两日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奥岛、贝加尔湖...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一眼望不尽的雪白冰蓝,干干净净。

感谢拍摄者小思、sarah.

- NO.156-

特辑丨俄罗斯诗歌精选 来自遇见好诗歌 24:16

安娜·阿赫玛托娃我不知道你是生还是死


我不知道你是生还是死,——
在地球上是否还能把你寻找,
或者只能伴随黄昏的沉思
点燃蜡烛将亡魂追悼。

一切因你而在:白昼的祈祷,
失眠时分慵懒的暑热,
我诗歌放飞的白色鸟群,
我眸子蓝色的烈火。

不再有人是我内心的秘密,
也不再有人能令我揪心,
哪怕曾给予了痛苦的人,
哪怕曾爱抚我并忘掉我的人。

(汪剑钊 译)

 朗读:程丹

安娜·安德烈耶夫娜·阿赫玛托娃(1889-1966),俄罗斯女诗人,有“俄罗斯诗歌的月亮”美称。身后20余年中,遗作被陆续整理出版,其中包括1987年首次公开发表的长诗《安魂曲》。代表诗集有《黄昏》《念珠》《白色的云朵》《车前草》《耶稣纪元》等。 

玛琳娜·茨维塔耶娃像这样细细地听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嗅一朵 

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莲花般的少年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飞白 译)

 朗读:邓蔓

玛琳娜·茨维塔耶娃他们有多少人已掉进深渊

他们有多少人已掉进深渊,

这深渊在远方张开!

那一天终将来临:从地球的表层

我从此消失不再。

一切将凝固:歌唱,斗争,

闪光,冲锋:

我眼睛的碧蓝,温柔的嗓音,

头发上的黄金。

还有生命与它果腹的面包,

时光的健忘症,

一切仍将如此——仿佛在天穹下,

从来不曾有过我这人!

在每一分钟,我反复无常如儿童,

如此短暂,如此残忍,

喜欢那样的时光,当一块木片

在壁炉里化作灰烬。

大提琴,树林中的骑马人,

村庄里的钟响……

消失了,如此生动、真实的我,

在温柔的土地上!

对你们而言,不知分寸的我

算什么?

异己者还是自己人?!

我转过身,怀着对信仰的祈求,

怀着对爱情的憧憬。

无论昼与夜,书面或口头:

为了“是”与“非”的真理,

为了经常性的体验、过分的忧伤,

尽管我只有二十岁,

为了我直截的不可避免性,

对屈辱的宽恕,

为了我奔放不羁的温柔

和过于骄傲的表情,

为了疾速运转的事变之速度,

为了真理,为了游戏……

“你们得听一下!”——再给我一份爱,

因为,我最终必死无疑。

1913

Уж сколько их упало в эту бездну

Уж сколько их упало в эту бездну,

Разверзтую вдали!

Настанет день, когда и я исчезну

С поверхности земли.

Застынет все, что пело и боролось,

Сияло и рвалось.

И зелень глаз моих, и нежный голос,

И золото волос.

И будет жизнь с ее насущным хлебом,

С забывчивостью дня.

И будет все - как будто бы под небом

И не было меня!

Изменчивой, как дети, в каждой мине,

И так недолго злой,

Любившей час, когда дрова в камине

Становятся золой.

Виолончель, и кавалькады в чаще,

И колокол в селе...

- Меня, такой живой и настоящей

На ласковой земле!

К вам всем - что мне, ни в чем

не знавшей меры,

Чужие и свои?!-

Я обращаюсь с требованьем веры

И с просьбой о любви.

И день и ночь, и письменно и устно:

За правду да и нет,

За то, что мне так часто - слишком грустно

И только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За то, что мне прямая неизбежность –

Прощение обид,

За всю мою безудержную нежность

И слишком гордый вид,

За быстроту стремительных событий,

За правду, за игру...

- Послушайте!- Еще меня любите

За то, что я умру.

(汪剑钊 译)

 朗读:程丹

茨维塔耶娃·玛琳娜·伊万诺夫娜(Цветаева Марина Ивановна,1892—1941),俄罗斯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剧作家。茨维塔耶娃的诗以生命和死亡、爱情和艺术、时代和祖国等大事为主题,被誉为不朽的、纪念碑式的诗篇,在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认为是二十世纪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

帕斯捷尔纳克哈姆雷特

夜深人静。我走上月台。

我依靠在门框上,

细听着往事的余音,

揣度今后的半生。

夜色象千百只望远镜,

一齐对准了我。

亚伯天父啊,如果可以的话,

免去我这一苦杯吧。

我珍视你既定的意图,

甘愿担当这一角色。

但现在演的是另一出戏,

求你豁免我这一回。

然而戏的场次已经安排好,

最后的结局也已经定了。

我孤零零,渐渐沉没在假仁假义里。

人生一世实在不容易。

Борис Пастернак

ГАМЛЕТ

Гул затих. Я вышел на подмостки.

Прислонясь к дверному косяку,

Я ловлю в далеком отголоске,

Что случится на моем веку.

На меня наставлен сумрак ночи

Тысячью биноклей на оси.

Если только можно, Aвва Oтче,

Чашу эту мимо пронеси.

Я люблю твой замысел упрямый

И играть согласен эту роль.

Но сейчас идет другая драма,

И на этот раз меня уволь.

Но продуман распорядок действий,

И неотвратим конец пути.

Я один, все тонет в фарисействе.

Жизнь прожить - не поле перейти.

1946

英译:

HAMLET

The stir is over. I step forth on the boards.

Leaning against an upright at the entrance,

I strain to make the far-off echo yield

A cue to the events that may come in my day.

Night and its murk transfix and pin me,

Staring through thousands of binoculars.

If Thou he willing, Abba, Father,

Remove this cup from me.

I cherish this, Thy rigorous conception,

And I consent to play this part therein;

But another play is running at this moment,

So, for the present, release me from the cast.

And yet, the order of the acts has been schemed and plotted,

And nothing can avert the final curtain's fall.

I stand alone. All else is swamped by Pharisaism.

To live life to the end is not a childish task.

(力冈  译)

 朗读:余笑忠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1.29 - 1960.5.30),俄罗斯作家、诗人、翻译家。主要作品有诗集《云雾中的双子座星》《生活是我的姐妹》等。他因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于195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同时受到苏联文坛的猛烈攻击,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1960年5月30日,帕斯捷尔纳克在莫斯科郊外彼列杰尔金诺寓所中逝世。

约瑟夫·布罗茨基丨黑马

黑色的穹窿也比它四脚明亮。

它无法与黑暗溶为一体。

在那个夜晚,我们坐在篝火旁边

一匹黑色的马儿映入眼底。

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

它的四脚黑如乌煤。

它黑得如同夜晚,如同空虚。

周身黑咕隆咚,从鬃到尾。

但它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

却是另外一种黑暗。

它纹丝不动地伫立。仿佛沉睡酣酣。

它蹄子上的黑暗令人胆战。

它浑身漆黑,感觉不到身影。

如此漆黑,黑到了顶点。

如此漆黑,仿佛处于针的内部。

如此漆黑,就像子夜的黑暗。

如此漆黑,如同它前方的树木。

恰似肋骨间的凹陷的胸脯。

恰似地窖深处的粮仓。

我想:我们的体内是漆黑一团。

可它仍在我们眼前发黑!

钟表上还只是子夜时分。

它的腹股中笼罩着无底的黑暗。

它一步也没有朝我们靠近。

它的脊背已经辨认不清,

明亮之斑没剩下一毫一丝。

它的双眼白光一闪,像手指一弹。

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

它仿佛是某人的底片。

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

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

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

为何呼吸着黑色的空气,

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嗖嗖?

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

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

(吴迪 译)

  朗读:雷峻

约瑟夫·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1940-1996),俄裔美国诗人,散文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布罗茨基的诗学表述含有犄角推进式的形而上倾向和力度。他强调语言的超越性功能,认为 诗歌是探索语言极限,诗歌是一种加速的思想,而韵律是完成这个工作的关键。“精神加速 ” 这一概念,成了他衡量诗人的工作及其启示性能量的指标,这么做恐怕也会造成某种局限,使 其笔下的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和曼德尔施塔姆带有较为浓厚的布罗茨基意识。不过,从这 种混合着教义和激赏的解析文字中,读者的收获仍是难以估量的多。他让人透过分析性语言的 局限,抵达白银时代彼得堡诗歌传统的启迪和精髓。”

阿赫玛杜琳娜誉友人

我们心灵的职业使我们相聚,

印上了一颗蓝色的星星。

我爱上了自己的价值,

只因为我和你挨得紧紧。

我常常说你的天庭:

我看见,在你的眉宇间,

仿佛荡漾着金色的烟,

那里潜藏着最高的仁慈。

你那仿佛浮在我上空的脑门,

我说,它比谁的都漂亮

美得让人不可能去塑造,

美得让人不可能想象。

但将来有一点我会超过你,

狡猾地走在你的前面。

当为上帝偿还我那颗小蓝星

我请求自己第一个受惩。

我会大胆地突出脑门,

像是赞美地说: 我有罪孽,

但脑门并不是生来就坏,

它虽然较小,却丝毫没有过错。

我这样设想自己的一生

我这样安排自己的命运。

只是有那么一丁点一一想起来多可怕,

当我死去,你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湛秋 译)

 朗读:柳棣

贝拉·阿赫玛杜琳娜(Белла Ахмадулина,1937 - 2010),俄罗斯诗人。毕业于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她是后斯大林时代最著名的苏联诗人之一,其诗歌作品语言细腻、情感真挚、风格独特、发人深省。已故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称她为“莱蒙托夫、勃洛克、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帕斯捷尔纳克等人开创的诗歌流派当之无愧的继承者”。阿赫玛杜琳娜正是因为“延续和发展了俄罗斯诗歌的优秀传统”,2004年获得“俄罗斯文学艺术国家奖”。

阿赫玛杜林娜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了近30本诗集,主要有:《琴弦》(1962),《音乐课》(1969),《诗抄》(1975),《暴风雪》(1977),《蜡烛》(1977),《格鲁吉亚之梦》(1979),《奥秘》(1983),《花园》(1987),《海滨》(1991),《小箱子和钥匙》(1994),《圣诞树旁》(1999),《我的朋友们的美好特征》(2000)等。虽然与叶甫图申科同属苏联“第四代”诗人,但她的诗并没有像后者那样去直接冲击当时尚属禁区的重大社会政治问题,而是踏入了另一禁区——个人感情领域,并因此写出许多个性独特的作品,广受推崇。

2010年11月29日,阿赫玛杜林娜病逝于莫斯科近郊,享年73岁。12月3日下葬于莫斯科新处女公墓。梅德维捷夫(时任俄罗斯总统)赞扬其诗歌为“俄罗斯文学的经典”。

德里克·沃尔科特 丨安娜

依然梦见,依然思恋,

在阴雨连绵的早晨,你的脸蛋变成

无名女生的脸蛋,莫非一种惩罚,

既然有时,你屈尊微笑,

既然微笑的嘴角已挂有宽恕。

在姐妹们的围攻中,你是一件

使她们感到欣慰的奖赏,

她们的指控如荆棘将你团团困住,

安娜,你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制造了什么

伤痕?

雨季滂沱而至,

半年的时光已退去。

时光的背脊仍在疼痛。

小雨也疲惫不堪。

二十年

另一场战争已结束,贝壳在哪儿?

在我们那黄铜色的季节摹拟的秋日里,

你的头发却喷出火焰,

你的凝视出没于无数的图片,

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一切都在寻觅大同世界

与大自然共谋复仇大计

一切都在悄然昭示存在的真实,

在每一线条背后,你的笑声

凝固成无生息的图片。

穿过你的秀发我走进俄罗斯的麦田,

你的双臂垂落,像成熟的梨子,

你诚然是另一片土地,

你是麦田和水坝的安娜,

你是瓢泼冬雨的安娜,

是充满雾蔼和无情列车的安娜,

是战争后方沸腾车站的安娜,

从沼泽边缘,

泥泞不平的浅滩上,消失,

你是清新却突然变得苦涩的诗歌的安娜,

是如今乳房丰美的安娜,

是行踪未卜的大红鹤的安娜,

是残留在针箍上苦盐味的安娜,

是淋浴者微笑中的安娜,

是黑屋子里的安娜,在发臭的贝壳中

托起我的手,让我们向她的乳房起誓,

她的眼睛清澈无比。

你是全部的安娜,承受着全部的道别,

你的胴体有个厌世的驿站,

克雷斯蒂,卡列妮娜,大鼻子,

郁悒不乐,

于是从某部小说的书页中我找到了生活

比你真切,已被选为

他命中注定的女主人公,你知道,

你知道。

 (郭良 译)

  朗读:余笑忠

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 Walcott,1930年-2017年3月17日),生于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出版过戏剧集和多种诗集。被誉为“今日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布罗茨基语)。在圣玛利大学和西印度的牙买加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搬到特立尼达岛居住,并从此成为艺术评论家,在其作品中,探索和沉思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有强烈的历史感。他的诗因“具有伟大的光彩,历史的视野,献身多元文化的结果”,而获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

策划&统筹:程丹

编务:琬玉

拍摄:小思、sarah

监制:余笑忠、阿峰

出品人:张效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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