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两朝书法帝师——沈度||沈荃

沈度书法之一

明清两朝书法帝师——沈家字样

文 | 张金梁

一日，刚被擢升为从五品侍讲学士不久的沈度，在翰林院处理书写事务，突然接到圣旨：“上嘉其清勤，赐二品袍服象笏，”并“赐织金衣，镂姓名于象简，泥之以金”，信息很快传遍朝野，成为全国文坛墨林的重大新闻。

沈度，字民则，号自乐，华亭人。明初举文学，以家艰不就，坐稽缓累谪云南。永乐初由编修杨溥荐官翰林典籍，很快以书得永乐帝重视。承命书《孝慈皇后传》及《古今列女传》，书法精妙，式称上意，之后朝廷“凡玉册、金简、用之宗庙朝廷、施之四裔传之后世者，必命度书之。”其官职也由典籍历检讨、修撰、侍讲学士。一次永乐帝驾临内阁，看到沈度挥毫赞不绝口，称为“我朝王羲之”。沈度跪拜谢恩之余，言家弟粲书胜已，太宗令试之朝廷，大称帝意，初授沈粲翰林待诏，升中书舍人、待读、庶子，官至大理寺少卿。兄弟同朝以书受宠，有“大小学士”之誉，其书被内阁部寺及地方文秘称之典范，成为明代朝廷“中书体”之鼻祖。当时达官贵人也以得沈度书为幸，而其敦实严谨异常讲究，《明史》载：“有训导介其友求书，请识姓字于上，度沈思曰：得非曩讦奏有司者耶？遽却之，其友固请，终不肯书姓名。”沈度不重利益，轻易不为别人作书，此亦是书法作品流传少的原因所在。

朱谋垔谓沈度“善篆、隶、真、行、八分书之书。”沈度对隶字大为自许，每以“隶古”记之，文友杨士奇亦谓其“八分尤为高古，浑然汉意。”实际师法魏《上尊号》《受禅表》及唐隶，得赵子昂之法尤多。后来文征明也以能隶自许，与之如出一辙。沈度楷书影响最大，结构法颜鲁公，笔法借鉴“二王”及赵子昂、宋克意绪。杨士奇赞之“婉丽飘逸，雍容矩度”。朱棣文艺喜欢黄钟大吕庙堂气象，绘画崇尚伟峨茂密宽广深远之作，有言夏珪、马远者，辄斥之曰：“是残山剰水，宋僻安之物也，何取焉。”同样书法喜欢稳重敦厚者，沈度的“雍容矩度”正中下怀，成为其书法审美意识的代言人，“令太子诸王咸习焉”，《续书史会要》载：

仁宗万几之暇，留意翰墨，尝临《兰亭帖》赐沈度，意法神韵，唐之太宗不能过也。

宣宗书出沈华亭兄弟，而能于圆熟之外以遒劲发之。

孝宗酷爱沈度笔迹，日临百字以自课，又令左右内侍书之……

永乐帝之孙宣德帝朱瞻基能书善画，最喜沈度书，擢其官翰林学士。并誉其书“丰腴温润，真盛世之气象。”也成为朝廷“中书体”的审美标准。丰者，茂盛也；腴者，肥美也；温者，柔和也；润者，滋润也。故可知“丰腴温润”，当属不激不厉的“中庸”书风。窦蒙论书法谓“笔墨相副曰丰”、“旨趣调畅曰润”，也与之基本吻合。儒家特重“温润”二字，子曰：“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由此看来，明帝们用“比德于玉”的词汇来评论沈度书法，除其美学原理外，应该还有道德伦理等方面的因素在内。后世有人对于沈氏“中书体”有“美女插花，鉴台舞笑”之讥。祝允明有极为公允之论：“学士功力深笃，其所发越，十九在朝，乃亦薄有绳削之拘，非其神之全也。或有闲窗散笔，辄入妙品，人罕覩尔。”公文书写，既要正规准确庙堂尊严，又要整饬美观流畅悦目，文本需要使焉。后人用纯艺术眼光看，故有差异。

董其昌论明代书法最重其“二沈”，并提出“云间书派”。曰：“国朝书法当以吾松沈民则为正始，文、祝二家一时之标，然欲突过'二沈’，未能也。”除乡土之情外，“二沈”之书一花独放影响明代二百余年，这在历史上是非常少见的。更奇特的是，沈粲后裔沈荃，清顺治九年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书法“纵横妙得先人意”，又得董其昌之笔法，康熙九年以能书称帝意擢侍讲，“凡御制碑版及殿廷屏障御座箴铭，辄命公书之。”（方苞）时常代康熙作书，或在帝书大字后题跋，成为康熙书法的实际老师，晚年康熙回忆云：“朕初学书，宗敬之父荃实侍，每一下笔，即指其失，兼析其由，至今每作书，未尝不思荃之劝也。”沈荃能实事求是不阿谀奉承，竟敢直指皇帝书写失误，实属难能可贵。文学家方苞记其“尝于御前临米海岳帖，上见其笔秃，取凤管一，亲吮毫以授公，赐御书、凤管、马蹄貂裘、茶茗佳馔不可胜数，赐号文绮。上自元公钜卿碑版之文，下至遐陬荒徼琳宫梵宇，争得公书为荣，以是名动天下，与赵承旨、文敏相埒。”康熙为帝六十年，是清代政治经济文艺制度的奠基者，在书法审美上亦然，由此可知沈氏在清代朝野产生影响之巨大……

沈度书法之二

沈度书法之三

沈粲书法

沈荃书法之一

沈荃书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