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2月31日，2021年最后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温柔。我坐在办公室，见朋友圈都在刷“辞旧迎新”“跨年祝福”，也只好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我得给2021年打个包，我得给2021年封个坛，因为明天早晨醒来，我将开启2022年的新旅程。
年过半百，人生只剩下归途。在迈过五十那道门槛之后，我对于“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这些用滥了的成语，终于有了真切而悲伤的感受。每天清晨，面对镜子，在打开剃须刀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收拾的不是胡子，而是在清理时间的残渣。谁说时间看不见？时间是那么地清晰可见。时间不就是被剃须刀清理后那些灰白的粉末吗？每天的时间，就是流水中漂走的胡子的粉末。每月的时间，就是被理发师剪掉后飘落在地上的斑斑白发。
每年的时间，不就是那个一年一变的阿拉伯数字吗？一生很短，人人都在扳着手指头数数。没有几个人能数过100，能数到80以上就不错了。2021年，我已经数到了53，未来还能数多少，我真的无法预知，因为权力掌管在命运手里。
时间是有味道的：愈久愈醇，愈久愈香，愈久愈甜。就像喝酒，新酒的味道不及陈旧，三年陈不及五年陈，五年陈不及十年陈……十年以上的糟烧，就不是糟烧，而是酱香了。2021年，我喝到了十四年陈的糟烧，我终于喝出了时间的味道。时间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是回忆的味道。原来，时间是可以软骨的，时间是可以销魂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时间的另一种味道。所以朋友无须多，有几个交往十年以上的老友，一直不离不弃，便是一种幸福。
所以，2021年我在老家酿酒贮酒。并打算从今年开始，每年酿五百斤五谷杂粮烧，把时间和人生一起灌进坛子，待五年或十年后次第打开，再来品尝享用它的滋味。2021年虽然乏善可陈，但在酒坛里不妨浸泡以下一些人生琐事：
我是有父母的孩子。常住老家，村庄时有鞭炮声和鼓乐声响起，半是成亲，半是送葬，这是时间更新换代的声音。在某某没了、某某去了的悲叹中，我庆幸还能陪伴在父母身边，吃他们种的蔬菜，养的鸡鸭，体味到子欲养而亲尚在的幸福。我没有五百万，但我有父母双全，这就是财富。我无官无职，但我有父母双全，这就是成功。父亲的胆结石手术在28年后复发，我能在医院陪他度过每一天，这就是心安。当我呆在书房，饭前总会响起父母呼唤“阿强，吃饭啦”，那一刻，我的心头涌满了幸福和快乐，因为我还是一个有父母关爱的孩子，虽然我自己已白发斑斑。我想，我要继续坚持三天住城里陪孩子、四天住老家陪父母的“朝三暮四”生活方式无疑是正确的，因为这样的日子弥足珍贵，过一天少一天。
我能一觉睡到天亮。2021年是一支甘蔗，被我切成了两截：1至9月为一截，9至12月为一截。前半截受“诸暨木柁”国平兄的影响，我将时间撒在我们陈氏家族的宗谱里，聚焦宅埠陈氏家族文化，咀嚼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往哪里去？”的人生之问，在收获一箩筐文字的同时，也得到了祖宗给我的特别庇护，不信迷信的我终于相信，心中有敬，方能获得善报。后半截我被官方“活捉”，独自承担枫桥三贤文化馆展陈文字的撰写，我搞清了什么叫枫桥文化，什么叫三贤文化，我整理出一个“诗路枫桥”，整理出3+10+130的“枫桥群贤”。除此之外，又抽空为《诸暨文史记忆》撰写了四个人物，为老家先进村梳理了千年村史。这一年就这样，白天打打字，晚上走走路，早晚接送孩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却收获了前所未有的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畅快。
我在厨房留下身影。我从小就学会了烧菜做饭，长大后却只管饭来张口，直到2021年，刷手机刷到了许多个美食视频，一不小心就激发了我烹饪的兴趣。我偶尔也去菜场买肉买鱼，在网上淘烹饪的调味品，从此厨房里出现了我的身影，我经常在厨房里嗅一嗅时间的香气。我知道了葱姜料酒三件套是用来去腥的，冰糖在油镬中烧焦是用来调色的，蚝油与豆瓣酱是必不可少的，荤菜要用素油炒而蔬菜要用猪油炒，花生米用冷油小火炒才不会焦，牛肉和猪肝只有控制好时间才不会老，生抽是用来增鲜的而老抽是用来着色的。我弄清了一个真相，所有的猪肺都是白的，不白是因为猪临死前将自己的血吸进了肺里。2021年，我吃了多个猪肺，肺是在我们村养猪的阿定师傅送的，人们奇怪我竟爱吃狗吃的东西，而我却在猪肺里吃出了童年的味道。
我不再把自己灌醉。2021年我不再残忍地对自己采取断酒戒烟，酒么照喝，烟么照抽，一切听从身体的召唤。茅台酒是喝不起的，但茅台镇的酒倒也买得起。天天喝茅台镇的酒是不现实的，所以喝得最多的还是自家酿的或亲朋送的糯米烧或高粱烧。我的酒龄超过工龄，喝到这个岁数，也终于喝出了一个清醒：生活是离不开三点水的，但这辈子能喝的酒，肯定超不过已经喝掉的酒，那么，与其猛喝早死，不如少喝慢死，毕竟多活一年的收入能买好多瓶茅台酒呢。2021年，冯兄带我走进了茅台圈，朋友圈的名字叫“半斤不过岗”，虽然三次都喝得醉酗酗的，幸亏最终都没有被酒精打倒。余生所能做的，就是提高点喝酒的档次，不喝当年的新酒，慢悠悠地享受陈年酒，陈年酒或能弥补被我挥霍浪费的那些青春。
2021年还有许多大事，让我们亲身经历。我们经历了新冠病毒，出行要亮健康码和行程码，完成了疫苗接种，做过了核酸检测。我们经历了台风“烟花”的袭击，看到城市的街道上也是可以撑船的。我们经历了建党100周年，看了直播，谈了感想，心中生出无比的自豪。我们见证了“天问一号”着陆火星，“神州十二号”与“神州十三号”接连登上太空。我们看到了几个反华国家越来越呈现出倒霉蛋的状态，反华国家日子越来越难过，我们的心里越来越好过……
2021年最让我惊愕的一个问题是，某天，读四年级的小女在饭桌上突然问我：“爸爸，你以后能不能给我买一套房子？”闻听此言，我一时语塞。这一定是教育的失败。我从来没让父母给我买房子，你凭什么要我给你买房子？老话说积金不如积书、积金不如积德，我不知道何去何从。
2021年最让我遗憾的一件事情是，某天，烧酒师傅在我家忙碌，无意中聊到他给儿子在城里买房一事，我说你买得太迟了，如果去年买，能省下一百万，结果害得人家唉声叹气，像丢了一百万似的，一个劲自责没有眼光，还说如果早点认识我就能节省一百万。我后来终于想明白了，积金不如早买房子。
2021年就要离去，告别的方式是在苍蝇馆里辞旧迎新。冯兄昨晚提议，地点定在55号小餐馆，下酒菜是地道的酸菜鱼、泥鳅、土三鲜、手工豆腐，酒是酱香的，标准是半斤不过岗。这真好！这日子闻起来都是香的。
此致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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