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中国最美亲情文学大赛】展播：彭光平

人世间最伟大的爱

彭光平

我家住在一个边远的小村落，那儿水洼多，杂草多、树木多。每到夏日，热闹非凡，除树上的蝉鸣鸟叫，就是低矮灌木丛中，荒滩野草之处的蝴蝶、野蜂、飞蛾漫天飞舞。到了夜晚，更不消停，各色蚊子特别多，夜幕下，成群结队，飞来飞去，无处不在，人到哪儿蚊子就飞到哪儿，你在街上大树底下纳凉，它会不请自到。你回屋子里睡觉，它根本不能让你入睡。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买不起蚊帐，父亲就用艾草或半干不湿的青草拧成绳子点着了用来熏蚊子，屋里被弄的烟熏火燎，使人呛得慌，嗓子干咳，眼泪直流。屋里的蚊子也仅是被熏得少了一些。但是爷爷奶奶和我们这些小孩子却受不了，常常是没法入睡。母亲不止一次的劝说父亲尽量不要在屋里熏蚊子，父亲也没有别的办法，就问母亲，那你说该怎么办？其实母亲也没有啥好的办法，就号召全家上下每人手里拿一把蒲扇，用蒲扇扑打蚊子。一边打着蚊子，只要是人困极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里成群结队的蚊子到处嗡嗡乱飞，咬你不商量，一旦落在人体表面立马刺破皮肤像吸血鬼一样吸人的血，吸血时还没忘了往人体内注入病原体传播疾病。村上有好多人被蚊子叮咬之后得了疟疾'打摆子’的。蚊子叮咬人时，人会感到一阵刺痛，自觉不自觉的在蚊子正在叮咬部位盲目的给猛劲一巴掌，有时蚊子会被打死了，留下了它的尸体和少许血迹，人也解了心头之恨。但有时，瞬间蚊子提前飞走了，人自己将自己打了一巴掌，空留遗憾。人一旦睡着了，蚊子骚扰，也会被它叮咬醒的，再睡着了，也还会被叮咬醒的，一夜无数次。因此，一到夜深了，好睡觉了，临睡觉前，母亲总是对我们几个孩子说，上炕睡吧，有我在你们身旁替你们扑打着蚊子，决不能让蚊子叮咬我的孩子。尤其是天热时，母亲手拿着蒲扇说，去睡吧，打蚊子，送凉风，我的事。我们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都不让母亲替我们操心，但母亲坚决不同意。当我们慢慢睡着了，睡沉了的时候，母亲依然是挥舞着她手里的蒲扇继续为我们驱赶蚊子，自己宁愿不睡，像诸葛亮一样手摇扇子，一坐就是大半宿。坐着打个盹就算睡觉了。打盹醒来，也没忘记我们中哪一个一定被蚊子叮咬了，赶紧用蒲扇在我们身上一个劲的'胡啦’驱赶蚊子。心里还愧疚，自言自语地说，哎幺，这些该死的蚊子，咬坏我的孩子了。白天，母亲照常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收工回家操持家务。吃过中午饭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一家人也尽量不去打扰她。一个夏天过去了，母亲会瘦好多斤。母亲说她这是苦夏。那时我们不懂苦夏是啥意思，我问奶奶，奶奶心里明白，对我说，苦夏就是夏天，天热，出汗多，消耗大。夏天，人的脾胃虚弱，饭吃不好，消化不好。你娘说的苦夏，不单纯是天热，吃不好，消化不好。她哪儿是啥苦夏呀？孩子，那是夜里为了你们几个睡好觉，她甘愿自己不睡，为你们驱赶蚊子熬夜累的瘦了。

年复一年，每到夏日来临，母亲就把这事当成自己义不应辞的一项工作来做。随着我们做儿女的一个个逐渐长大，都懂事了，有能力了，知道母亲的辛苦，怎么说也不让母亲再为我们操劳。但是母亲说，我上了岁数觉少，闲着也是闲着，搧蒲扇出不了多少力，也累不着，还活动了自己的筋骨。再说为了我自己也需要搧蒲扇，纳凉，驱赶蚊子呀。你们就尽管去睡吧。我们就是将母亲劝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一会儿待我们睡着了，她不放心，又悄悄的进入我们的房间为我们驱赶蚊子。我们反复劝说过母亲，她说，我习惯了，已经成了我这辈子的一个兴趣了。我们心里明白，啥兴趣，世上的人兴趣爱好有千万种，没听说还有扑打蚊子的兴趣？

母亲不善于用语言表达，自我记事起我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对我们这些子女们说过，我亲你、我爱你的话。但我发现她对爷爷奶奶百依百顺，与父亲相敬如宾，几乎没见他们斗过嘴。对我们几个孩子从不打骂，子女们的大事小情，在能力范围之内，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去满足子女们的需求。母亲处理事情细致入微，大到子女们的谈婚论嫁，小到针头线脑，拆洗缝补，和一家人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这为我们子女夏日睡觉驱赶蚊子，一夜又一夜，一夏连夏。她无怨无悔默默的奉献着她的一切，心里惟独没有她自己。

一晃若干年过去了，我长大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儿子。现如今，物质条件今非昔比，我一家人住在宽敞明亮的楼房内，窗上有纱网，夏夜蚊子再多也进不了房间内。偶尔有一个刁钻古怪的蚊子钻进我儿子的房间里，第二天起床，儿子就会大呼小叫，真讨厌，让一个蚊子闹的我一宿没睡好。你看你看，这儿咬了，这儿咬了……

每当这时，我就想起母亲一到夏日夜晚，宁愿自己不睡觉，手拿着蒲扇为她的儿女驱赶蚊子，让儿女们睡安生觉。夜复一夜，年复一年，那是用了她大半生的时间，直到我成年离开家，我们几个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虽说这仅仅是母亲为儿女们做了千万间事中的一件小事，但母亲连这样的小事都为儿女们做到了，还能有什么没做到的吗？这就是母亲。我为自己的儿子为啥就没能做到呢？不是我不心疼儿子，也不是我没有爱心，是我的爱永远比不了母亲，母亲的爱才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