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舍身救子张老师
郑凤慧
题记：有一种美德也许平淡，但可以让你回味无穷，有一种心情也许平缓，但可以让你铭刻心间，有一种人物也许平凡，但可以让你时刻思念，有一些事情也许平平，但可以让你珍藏永远！
小时，父亲在铁路上工作，因为是个流动单位，所以工作频繁调动，我们就频繁搬家。一家子都早已习惯和适应，用母亲的话说搬家就像一日三餐，到了饭点没做饭，心里就会空落落的，隔些时间没搬家，反而觉得不正常了。那时可真是“一切听从党召唤，打起背包就出发”。只是孩子们的上学问题就成了最大的问题。一到新的地方，父母就忙着联系当地的学校。这次搬家是搬到了深山里，家属院设在半山腰，父亲在山脚下的一个火车站里当监察，我们姐弟则要爬到山顶的小学校去读书。那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房子依山而建，散散乱乱地分布在那里，形成了自然的村落。
我们的山村小学实际上是一个废弃的山神庙改建的，它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正房被用做了教室，而桌椅则是用砖砌的底座，上面铺着木板而已。由于年久失修，门窗都是走风漏气，加上庙宇本身的通风和光线差，走进去就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但是，没上几天学，我就喜欢上这里了。因为在这儿上学太热闹、太宽松了。第一是它的作息时间松，因为不通电，全凭自然光照明。早晨九点多，太阳光才懒散地洒进教室，我们才开始上课，而下午五点半太阳就该回家了，我们也乐得休息。第二是集体混上。因为孩子多，年龄参差不齐，且老师少，只有一个老先生和一位女教师。老先生姓李，据说是原来村里的学究，教过私塾，他带我们语文。女老师姓张，据说是师范毕业分过来的。她30出头，齐耳短发，圆脸大眼，干脆利索，精明干练，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直跟着我们上课。张老师除语文外其他科目都教。因为教师少，学生多，所以一个教室坐三个年级的学生，今天给三年级上课，那么一、二年级的学生就做作业，做完作业也可以顺便听课，也可以出去自由活动，用现代眼光看，是体制比较宽松，制度较为灵活。
李老师上课，我们较拘谨，因为他不苟言笑，老是板着脸孔训人，甚至还拿教鞭打手板，而张老师一上课，我们就有了翻身得解放的感觉。一是张老师性情和蔼，态度可亲，对谁都是循循善诱、孜孜不倦；二是对学生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逢学生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比家长还着急。记得一个三年级学生上课时萎靡不振，她一摸脑门滚烫，二话不说，背着他就一溜小跑地下了山，直到看着该同学打针吃药送回家，她才长舒口气，这才冷不丁想起自己的孩子。
大山里狼特别多，我们每天爬山上学的路就被老乡们叫做“狼道”，据说是狼足踩出来的。张老师就特别负担起了护送我们的任务。
每天放学路上，有大年级的学生在前面走，张老师拿着根棍子断后，我们唱着歌，雄赳赳地下了山。由于没有与狼照过面，根本没有怕的感觉。
但狼还是找上门来了。
一天，二年级有个男生上着课说是拉肚子，请假出去了，许久没有回来。张老师着急，就放下课本冲了出去。我们的厕所就在门外的打谷场上。一会儿，领着他进了教室。只见张老师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男生躲在身后呜呜地哭。一问缘由，原来是男生进了厕所，刚蹲下不久，就进来了一只狗，蹲在他身旁舔他的衣襟，男生就觉得好玩，用手扶弄，万般游戏，早已忘记身置何处。叫狗舔湿了大半衣襟也浑然不觉。待张老师闯进去，定睛看，魂飞魄散。哪里是狗？分明是狼！那狼见大人进去，一个纵身，跳过半人高的围墙跑了。
吃一堑，长一智，张老师把其他课放置一旁，上起了美术课。先画了一条活灵活现的狼，又画了一条神采飞扬的狗，把二者之间的相同和不同讲了个遍。末了学生提问，“张老师，为啥狼就不吃他呢？”张老师一时语塞。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他命大！”“他肉苦！”“那只狼吃饱了，是出来找小朋友玩的！”
肉苦命不苦，这小子现在在铁路上已混上了处级，前些时间打电话还跟我大倒苦水，眼气别人官做的不大，实惠得的不少云云。我呛了他一句，“你偷笑吧！当年在山神庙喂了狼，你还有今天么？”他哽然。接着便释然而笑了。
自从“与狼为伍”事件发生后，张老师他们相当警惕，专门从村里请来个老猎人，向我们现身说法。那天，我们全校师生集中在校门口的打谷场上，静静地迎接老猎人。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紫红脸膛、剑眉鹰眼、鼻阔嘴方的老人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只见他一袭黑衣，腰中缠着宽腰带，腿上打着细绷腿，足下蹬一双“踢死牛”的蹬山鞋，肩上斜挎着一只铮光瓦亮的猎枪。说话声若洪钟，底气十足，骨子里透着英武帅气！最吸引人的还是他后面那俩跟班，他俩手里抬着的居然是一只真狼！胆小的女生已吓得叫出声来。老猎人哈哈大笑说，“这是一个标本，是个狼皮筒子，里面塞满了稻草，不会咬人的。
同学们定睛看时，只见那狼头高高昂起，毛色油光水滑，狼毫根根竖立，四蹄撒开，做奔腾状，毛绒绒的尾巴垂在后面，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这分明是一条活生生的狼么！
“打了一辈子的鹰，倒叫大雁啄了眼。”老猎人回忆道：“我就差点死在狼手里……”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供销社的卡车司机找到他，要他陪着去深山里拉趟山货。带上他一是做向导，二是壮胆，三是算作武装押运的意思，因为他手里有枪。去时候挺顺利，装车回来途中，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鹅毛大雪。本来车速就不快，谁知又抛了锚，司机咋也修不好。看着天就黑了，急出一身汗。恰在此时，又过来一辆车，拦住后，俩司机一起鼓捣半天，断定是一个配件坏了。这司机和老猎人商量说：“我搭顺车下山去买配件，你受累守在这里咋样？”帮人帮到底，在这荒无人烟的半道，你总不能让司机守在这儿吧。猎人只好同意，幸亏出来时多了个心眼，带着被褥、帐篷、手电等物件，要不在驾驶室里呆一夜不得冻死啊！
老人就在汽车旁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支起了帐篷，铺好被褥，怀里抱着猎枪和身躺下了。虽然眼睛闭着，可耳朵却支楞着呢。正在睡意朦胧的当口，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一个激灵坐起，端枪在手，掀起帐篷的一角，用手电的光照去，同时大喝一声：“谁？”在强烈的手电光下，他看到了平生最奇异的一幕：只见汽车尾部后轮胎上腾空爬着一条大狼，后腿着地，前腿搭在汽车上快有一人多高，而另一只狼正骑在它背上用力地咬拽着车顶的帐篷，大概是车里装的收购的几只山猪的美味吸引了它们吧！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地扣响了扳机，骑在大狼背上的那只狼惨叫一声，翻倒在地上！另一只悠忽儿一闪，消逝了……
猎人睡意全无，从脊梁骨往上飕飕地冒凉气，这要是再偷袭他岂不是危险？他立刻行动起来，从驾驶室拿来汽油桶，大号扳手，又快速砍了些松油枝，点起了篝火，他知道，只要这堆火不灭，狼就不敢近身。忽然，他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了阵阵的狼嚎。他转圈一看绿莹莹一闪一闪的小灯笼正慢慢向他涌来，那分明是狼的眼睛！他与狼群遭遇了。
他杀了他们的同类，它们是来报仇的！
一阵紧张过后 ，他冷静了下来，自己帐篷扎得很紧，它们从后面冲过来的可能性不大，钻进驾驶室里，万一群狼来个瓮中捉鳖呢？自已还施展不开。不如就死守帐篷门口，以此为依托，手里有枪、有火，只要熬到天亮就好办了。
他把被褥抱了出来，把汽油桶里的汽油倒上，点着了，腾起的烈焰吓得狼群停止了前进。它们踟躇着、犹豫着、对峙着、间或有几只狼试探地往前走，他就或开枪、或拉扳机，他带的弹药并不多，不能随便开火。他灵机一动拿起了扳手，用力敲着空铁桶。在静谧的夜里，这声音传出去很远，吓的狼们不知所措，停止了嚎叫，但它们仍与他对峙……
一度，他对面的头狼突然前腿趴下来，头枕在上面打瞌睡，旁边的几只也学着它耷拉下脑袋，使他松懈下来，突然他左右响起了踩压积雪的声音，他果断的朝两个方向放了两枪。头狼又高高地昂起了脑袋。
整整一个晚上他不停地敲铁桶，拉枪栓，电筒已发不出亮光，火柴也只划得剩下了一支。曾经他绝望地想，如果狼群集体进攻，他就用这根火柴把汽车点燃……
汽车的轰鸣声终于打破了这凝固的空气，天边也微微露出了霞光，头狼看来了救兵，发出信号，集体撒离了。他绷紧的神经霎时崩溃.瘫坐在地上。
“狼是生性狡猾又胆小如鼠的动物，假如以后碰上类似的事情，我们就学习老爷爷的精神，用自己的意志来战胜它！”张老师做了简短的总结发言。
如果说，老猎人的故事揭示了狼的狡猾、耐力和胆小的特性的话，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则让我们看到了狼凶残的一面。这件事曾轰动了整个山村和东站，最后还上了报纸，让人提起来心就揪得慌。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班同学在门口的操场上做游戏。据老人讲，这个季节是狼繁殖幼崽的时期，也是狼疯狂觅食的时期。所以张老师要求我们必须集体活动，张老师还一直紧随着我们一起做游戏。那天我们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好像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张老师的儿子小胖也在其中。我们把花传到他那就故意停了，让他给我们出个节目。小胖起身站在圈中间，准备给大家学狗叫，操场上充满了快乐的气氛。谁也没想到，灾难就在这时降临了。从我们围住的空档之间突然跳进来一条狼！它窜至小胖跟前，用嘴咬住小胖厚厚的棉衣，娴熟的往身上一背，几个腾越，跳出了圈外！我们连喊一声都来不及！
张老师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吼叫着扑向狼，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条狼为啥舍近求远，单单跳进圈内袭击小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大概是只有小胖是全体同学里体重最轻的一个，重了它大概跑不动。
山里的锣声响成一片，那是事先约好的预警机制，如遇紧急情况，以锣声为号。人们拿着家伙从四面八方涌来，寻找着那只狼。
张老师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狼，尽管她们之间有一段距离。她拼命奔跑着，嘶吼着。她发现，那条狼是条跛狼，再加之它背上有一个人，跑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她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它，打倒它，从它口中夺回小胖！
由于人们的声援、锣声，狼不敢四处乱窜，便钻荆棘，走险道，向另一座山崖上爬去，它要拼命甩掉后面的追踪者。
张老师手脚并用，她不顾荆棘划破皮肤，撕扯头发，只是热血奔涌着，狂吼着，眼里冒出愤怒的烈焰。
狼在登上崖顶的一瞬间向后望了望，一直紧紧追逐它的是人么？她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它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从崖顶上消失了。
张老师几近绝望了。她差点晕过去。母性的本能使她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小胖！”她心里叫着，不屈的爬到了崖顶。那只狼已经快下到了半山腰，喊叫声、锣鼓声在山脚下骤然响起，它想改道，又看到崖顶上巍然站立的张老师，它突然嗥叫着，把小胖甩到了地上。也许是绝望的哀鸣？
张老师毅然决然地从崖顶跳下，灌木丛把她弹了起来，正好跌落在狼和小胖之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和狼同时扑向对方！狼嘴在撕咬张老师的肩膀，张老师的手死死掐住了狼的脖子，同时.她的嘴也在撕咬狼的鼻子……
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啊！
人们赶到时，张老师和狼都奄奄一息了。大家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张老师的手和狼的脖子分开。看着张老师成了个血葫芦，大家都禁不住失声痛哭！
由于靠近火车站，张老师和小胖被及时送到了医院，在医护人员的大力抢救下，母子平安。只是张老师失去了一条左臂！
她回来那天，县委县教育局的领导带领着全体学生迎接她，村民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及家属也自发赶来夹道欢迎英雄的归来。就在车站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
后来，我父亲的工作又发生了变动，我转了学，从此与她失去了联系。
张老师还健在的话，将近八十岁了！张老师，你在他乡还好吗？
郑凤慧，网名平湖秋月，男，山西榆次人，大专文化，中共党员。曾担任某军工电子集团机械公司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业余酷爱文学创作，在各大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等1000余篇。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征文“母亲的欺骗”、《工人日报》“业余写作的苦辣酸甜”、《中华老年报》、《新闻与写作》、《机电日报》、《中国体育报》、《天津日报》、《山西日报》、《山西工人报》、《杂文报》、《工人文学》、《山西青年报》、《女友》杂志… 手机知网也收纳了十多篇文章。曾参加过《人民文学》、《诗刊》在北京举办的全国青年文学创作培训班，崔道怡、牛汉、李瑛、西川老师主讲；人民文学副主编崔道怡是我的指导老师。曾荣获“跨世纪文学青年”等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