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杯”中国文学艺术大赛| 苏立敏：风中的桃花（散文）

 风中的桃花（散文）

 苏立敏

黄昏，有风，突然想去看看桃花。

出了巷子口，就看见果园里隐隐约约的粉，想着应该是桃花的颜色，杏花估摸着已经落了。

果园口的枣树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核桃树刚冒出了绿芽儿，模样有点像香椿。再往里走就是几棵杏树桃树了，感觉果园的主人一定是聪明人，他把娇嫩的杏花和桃花隐藏在林子中间。如果把整个园子比喻成一朵花，几树杏花桃花就是园子的花蕊了，前几天杏花开，这几天桃花开，园子中间的粉色不断，蜜蜂都从园外赶来，纷纷找寻花蕊去。

杏花都落了，几树桃花担负起照顾园子春色的重任，没有夕阳与蓝天，灰沉沉的黄昏托着几树桃花，像一幅隐晦的画。看花的心情也迅速与天气契合，并不十分轻快。低头看见荠菜与不知名字的草枯了不少，那层黄与秋色相近，不觉感叹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快，春天是不好留住的。

几树桃花展现在眼前了，深深浅浅的粉涂抹在视线里，真的是眼花缭乱的感觉，不知道先看哪树，先看哪枝，更不知道先看哪朵。心情没有看杏花时的平静，是敲着锣打着鼓的，是奔赴喜宴迟到的感觉，仿佛一院子穿了粉红衣服的女子在看自己，而自己不知道坐到哪个席位上喝茶，脸颊不由得染了一丝烫，若有一池水做镜子，应该也沾了桃花的韵味了。

风肆意地吹，全然不顾桃花还想开一阵子，承受不住风力的桃花就落下来，不是整朵整朵地落，是五瓣里落了一瓣，剩下的花瓣好好地守着花托，还要等着青涩的小桃儿长出来才肯离去。地面落花不多，一小瓣落到草丛就不见了，恍然觉着花瓣在捉迷藏。

同在一片地里的桃树有不同的风姿，每棵树有每棵树的特色，虽然都是桃花满树，但有稠密与稀疏之分。仅就一棵树而言，桃花都商量好了一样，看了一枝的个性就知道另一枝的个性，它们要么开一样粉的花，要么开一样红的花，桃花的颜色竟然因了树而不同。

果园的主人是很悲悯的人吧，这些桃树没有修整过，基本上保持了桃树原始的风貌，向阳的枝比阴面的枝粗壮，背负着更大的重任似的。树枝叠搭在一起，积攒着用不完的力气，怪不得过喜事的人家依风俗折桃枝放门口避邪时，都是捡向阳的部位折枝，那沉甸甸的向阳树枝，好似挂着上好的运气。

桃花真是开疯了，一点儿也不矜持，直直伸向旁侧的一枝如同花剑，真有与春风私奔的感觉，稳稳的丑丑的树干就好比是一匹老马了吧，这样一想，耳畔响起了马蹄哒哒声，而自己也成了抱剑不归的游子，突然在花事里迷失了自己。

天幕盐白，摇动在风里的桃枝是灵动的画笔，在空无一人的园子里画着桃花。这喧闹的万千桃花，没有一模一样的一朵，也没有开错的一朵，它们都踏着自己的鼓点出台表演，穿着粉袄粉裙，穿着粉鞋粉袜，拿着粉手绢，施展花旦的演技，在风中永不停息地吟唱，根本没有给蜜蜂留有单独会面的时间。在这蝴蝶飞不过来的园子，桃花长长的花蕊展成了蝴蝶的翅膀，每朵桃花都带了蝴蝶的风韵，在微凉的晚风里翻卷。

绿色的桃叶儿比前些日子胖了，陪衬着渐渐丰腴的桃花，如散漫的王子陪衬纯情的公主。春风真是一位巧手姑娘，她既要绣花，又要剪叶儿。猜想这几晚正是月光皎洁的良夜，春风姑娘一定舍不得休息，她在月光里剪，在月光里绣，桃红是她熬夜红了的眼睛吧，饿了吃口花粉，渴了喝口花露。

风里的桃花凉凉的，桃枝随风贴近脸庞，一股清香就侵入了骨子里，原本准备告辞的身子就走不动了，一寸也不想离开，站在桃树下仰头看啊，如同看一幅忘了留白的桃花图，想写诗却着急得找不到下笔的地方，重重叠叠都是桃花了，不敢眨眼，唯恐眨眼的工夫桃花跑了，也很像是触摸到了梦的质地，那柔软，那芳醇，那飘飘欲仙的意境，那鲜艳欲滴的模样，都不忍直视，只能半迷着眼，在幻想和现实的边缘攥紧与桃花的缘分，不知道此时此刻置身于三生三世的哪一时段，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属于自己的锦瑟华年，那么深情，那么眩晕。

暮色浅浅流淌，桃花即将亮起自己的灯盏，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桃枝借风阻挡在前，极力挽留我再等一会儿，突然我想赶紧逃离，太美的地方不是真实的人间，我急速地告别，如退潮的水退回自己的一方天地。

暮色里回想与风中桃花的黄昏艳遇，方知今日是真正的面朝大海，与春暖花开。

作者简介

苏立敏，女，网名：小陈，河北作协会员，著作品二十二部，荣获第三届吴伯萧散文奖。